第 4 章 第 4 章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溫凝低了頭,她哪里敢管他。</br> 大抵是有了昨晚的事,江恕總覺得對溫凝冷不起來心,輕嘆一口氣,大手揉了把她的頭頂:“去趟公司。”</br> 過去幾年,江恕的工作重心一直放在海外,他這個人狂妄孤傲,不可一世,繼承財產(chǎn)這種窩囊事他連干都懶得干,旁人虎視眈眈的江氏集團他壓根不屑一顧,二十出頭便白手起家,短短幾年并購數(shù)十家大型企業(yè),身家飛躍,叱咤華爾街,資本早已不是江家能比擬。</br> 在外頭,他江恕的名字可比江家太子爺這稱號來得響亮。</br> 如今江老爺子年歲已高,裝病把他招回來接手江氏,于他而言,不過是挪點時間做慈善。</br> 比起自家兩個兒子,江老爺子更看重這個孫子,江恕雖桀驁叛道,可卻是個把運籌帷幄刻進骨子里的天生掌權(quán)者。</br> 昨夜祖孫倆在書房談了很久,江恕原本對回江氏興致缺缺,可經(jīng)由今早的鬧劇,倒是起了幾分興趣。</br> 他牽著溫凝回房,進了衣帽間,隨意挑了套西服出來換上,見溫凝傻傻地站在原地往里頭瞧,微勾了唇,表情染上幾分戲謔:“換衣服也要偷看?江太太興趣愛好挺特別。”</br> “我不是——”</br> 溫凝一怔,還沒來得及替自己辯解,又聽江恕一本正經(jīng)緩緩道:“我以為昨晚你已經(jīng)看夠了。”</br> “才沒有。”少女臉上染上難掩的羞意。</br> 男人揚眉,語氣里盡是調(diào)笑:“哦,沒看夠?那你過來。”</br> 溫凝咬著唇停在原地,眼里含羞地瞪著他。</br> 江恕從壁柜里取出條藏藍色的領(lǐng)帶,和他冷然的氣質(zhì)挺契合,見溫凝不過來,他便走過去。</br> “替人打過領(lǐng)帶嗎?”</br> 溫凝搖頭。</br> 見她搖頭,江恕莫名有股愉悅:“會打嗎?”</br> 溫凝依舊搖搖頭。</br> 江恕“嘖”了聲,覺得她這羞羞愣愣的反應(yīng)有趣,鐵了心要捉弄她,垂眸握起她的手,非要她給自己打。</br> 男人身材高大,溫凝個子小小的,站到他跟前,也不過才到他胸口。</br> 少女乖巧地踮起腳尖。</br> 兩人折騰了一陣,歪歪扭扭的領(lǐng)帶才算打好。</br> 一直到江恕的車緩緩離開老宅,溫凝都還沒從這突如其來的親昵勁兒里緩過來。</br> 駕駛座上開車的任天高有些心不在焉,透過后視鏡,眼神一個勁往后座的江恕身上瞟。</br> 江恕哪怕閉著眼都能知曉周圍人的一舉一動,他眉頭微皺,連眼皮子都懶得掀:“有屁就放。”</br> 任天高猶豫了一秒:“江總,您今天這領(lǐng)帶好像……沒打好。”</br> 江恕這才懶懶地睜了眼,眼神隨意掃過那歪七扭八的領(lǐng)帶,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我喜歡。”</br> **</br> 江氏早在一個星期前便做好了給江恕接風(fēng)洗塵的準(zhǔn)備。</br> 聽聞江家太子爺年紀(jì)輕輕卻手段狠戾,是個難應(yīng)付的角色,就連他父親江建川都得讓他三分,難以掌控,卻也是集團掌舵人老爺子江弘淵一輩子唯一認可的繼承人。</br> 幾天下來,集團內(nèi)部人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深怕被這空降的太子爺找出岔子。</br> 上午十點過五分,江恕姍姍來遲。</br> 集團大樓廳堂已經(jīng)排起列隊,個個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鞠躬都是統(tǒng)一角度,為首的是之前在公司里還算春風(fēng)得意的江家二少,陳理。</br> 即便是陳理這樣的身份,也得老老實實從辦公室里出來對江恕低頭。</br> “阿恕,來了?”陳理笑得溫文爾雅,迎面向江恕走來,伸出雙手。</br> 哪知江恕連半分眼神都懶得分給他,單手扣在領(lǐng)帶處正了正,略過他,徑直走向總裁電梯口。</br> 任天高跟在身后,經(jīng)過陳理時,手握成拳抵在嘴邊輕咳一聲:“陳總,在公司里最好還是別談私人交情。”</br> 更何況,江恕于他也沒什么私人交情可談。</br> 言外之意,陳理得喊江恕一聲“江總”。</br> 陳理訕訕收手,和順的笑容僵在臉上,等到他回頭打算跟上時,總裁電梯口徐徐關(guān)閉。</br> 江恕回來的第一天,便毫不留情面地當(dāng)著全公司的面給了他一個下馬威。</br> 不出一會兒,高層迅速趕往二十八樓參加江恕蒞臨的第一場會議,其余一眾員工眼神不停交換,個個表情精彩。</br> 公司內(nèi)部小群空前熱鬧,議論紛紛。</br> 【我的媽呀太子爺?shù)念佒滴铱梢裕。∥也灰べY都可以!!!】</br> 【腿長到我脖子,顏還不是那種奶油小鮮肉能比的,看起來特野,太男人了!想pick江總出道!】</br> 【醒醒,江總隨便丟點零花錢,能送飯圈幾百個小哥哥出道。】</br> 【剛剛江總是故意不搭理陳總吧?臥槽陳總那表情尷尬的呀,我就站在正面,差點沒忍住笑。】</br> 【就陳總這小角色,江總還真犯不上故意,聽說咱江總向來是這種老子最□□的調(diào)調(diào),正統(tǒng)太子爺哪里要把養(yǎng)子放眼里。】</br> 【對對對,就連老董事長都拿他沒轍,一看這基因優(yōu)勢就出來了,同樣二十七八的年紀(jì),陳總明顯油膩多了……】</br> 【身材太好了,羨慕他太太,能看見不穿衣服的江總,啊啊啊想和江總結(jié)婚!】</br> 不得不說,江恕脾氣桀驁古怪,可似乎天生就是領(lǐng)導(dǎo)者,只一個進門的功夫,便立刻讓公司上下大小員工倒戈站隊。</br> 會議室里,各部門高層紛紛打起十二分精神,正襟危坐,挨個向江恕匯報手頭項目近況,倒是江恕看起來不甚在意,慵懶地倚在老板椅內(nèi),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在會議桌上點著。</br> 畢竟陳理在公司集團內(nèi)部打理多年,管理層很大一部分人員都是他的心腹,能呈到江恕面前的東西必然做好準(zhǔn)備無懈可擊,聽與不聽意義不大。</br> 回國前,集團里的一切都已經(jīng)由任天高之手徹底排查,江恕面上左耳進右耳出地聽個兩句,可是隨意出個聲,便是句句直擊要害。</br> 到了王董匯報之時,底氣明顯比先前的人足了不少,他是陳理遠方親戚,幾年前進了江氏,幫理幫親都站在陳理那頭:“玉泉村項目我們進行到了中期,陳總為這個項目跑了兩個月的關(guān)系,好幾回不吃不睡——”</br> 江恕看似漫不經(jīng)心,卻突然出聲打斷:“我只聽結(jié)果。”</br> 王董頓了頓:“比預(yù)期的結(jié)果好上許多。”</br> 江恕表情染上慍色:“他們要了多少?”</br> “四十億。”</br> 江恕輕嗤:“能回多少?”</br> 王董琢磨不透江恕這表情,居然也沒了方才的自信:“五、五十億。”</br> 江恕面色一沉,連那抹嗤笑都不見蹤影,只剩冷然:“兩個月的時間,只弄回十億,陳理,江家這些年白養(yǎng)你了?”</br> 一個“養(yǎng)”字,無疑帶著羞辱。</br> 王董看不下去:“江總,話不能這么說——”</br> “哦?我倒是沒想到,什么時候我說句話也得王董來教?”江恕偏了個頭,話音森冷,嗤笑里帶著點痞,“玉泉村那塊地只給出三十七億的價,你一出口四十億,中間這三億我就不得不向你討教討教了,王董,好大的胃口。”</br> 王董顯然慌了神,他沒想過江恕這突然回來,還沒站穩(wěn)腳跟,便能立刻拿他開刀:“你不要亂說,凡事講究證據(jù)!”</br> 守在邊上的任天高神色從容地拿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文件分發(fā)下去,董事會人手一份,白紙黑字,玉泉村項目的報價和后期預(yù)算一覽無遺,后幾頁,是王董和陳理私下自立門戶創(chuàng)辦皮包公司的具體資料。</br> 江恕輕笑了聲,滿不在意:“王董,我不是在和你討論,證據(jù)我拿不拿無所謂,你不愿承認我就當(dāng)它四十億,反正三億對我對江氏都不痛不癢。”</br> 王董舒了一口氣,以為江恕是打算放他一馬,給個面子不再追究,畢竟他算得上長輩,怎么說在公司里都還是有些份量。</br> “只是這項目,我并不打算繼續(xù)。”</br> “你!”這下不僅王董,就連陳理都再難保持淡定。</br> 這項目原定的合作方是他私人的公司,若是沒有江恕橫插一腳,一切都將順?biāo)浦郏】床簧系男″X,他陳理需要,就連王董虎口吃下的那三億,也早早投了進去,如若江恕突然停止,他必然血本無歸,傾家蕩產(chǎn)。</br> 然而這些貓膩,江恕早已知曉。</br> 他懶懶垂眸,睨著自己歪歪扭扭的領(lǐng)帶一個勁兒瞧,唇角微勾,話語像是宣判:“三億就留給陳董您回去養(yǎng)老吧。”</br> 言外之意,江氏的門從今天開始他別再想進。</br> 陳理一下站了起來:“可是這項目我們已經(jīng)談得差不多了,地也買了,如果突然中斷,那么前期的四十億全變成竹籃打水!阿恕,錢不是這么揮霍的。”</br> 江恕忽地輕笑,四十億在他這里似乎只是一個數(shù)字,男人表情輕描淡寫:“無妨,玉泉村是我太太故鄉(xiāng),那地方前一陣我剛?cè)ミ^,風(fēng)景環(huán)境都不錯,不如替她建個度假莊園,花四十億買我太太一個開心,挺值。”</br> 會議結(jié)束,總裁辦公室里。</br> 江建川便面帶慍色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個臉色同樣不好看的陳理。</br> “江恕!”江建川開門見山,連太極都懶得打,“你怎么回事?讓你回來是讓你好好管理江氏,和你二哥一塊把江氏做強做大,你能力強,多幫著點你二哥,不是讓你來找茬開罪的!”</br> 江恕歪了個頭,舌尖掃了掃后槽牙,微蹙著眉,在父親面前,倒真看出點少年時期的叛逆:“可以啊陳理,打小報告倒挺快。”</br> 一旁任天高公式化微笑地端了幾杯茶水過來,被江建川一把揮到地毯上,發(fā)出一聲悶響。</br> 江恕唇角不屑地勾了勾:“我能回來,不過是看在爺爺?shù)拿孀樱徒线@小廟,我連玩都嫌地方窄。”</br> 男人懶懶地睨著自家父親,忽地輕笑,話語間卻帶著警告:“陳理,去問問你家里那位早上都干了什么,好好管管,別怪我沒提醒。”</br> 兩人剛走,風(fēng)聲便傳到底下員工的耳朵里。</br> 【聽說早上那場會開的,簡直腥風(fēng)血雨。】</br> 【平時囂張要死的老總,到了江總跟前全都歇菜,跟孫子似的。】</br> 【陳總那幾十億的項目他說撤就撤,王董更是直接流放,卸陳總左膀右臂,這是要-他死啊……好狠一男人,我單方面宣布和他離婚吧……】</br> 【噗,說個更勁爆的,我聽說江總這回撤項目,好像是為了給太太出口氣順便送個度假莊園,聽說陳總那邊惹他太太不高興了……】</br> 【噢,天吶,我又單方面宣布和江總復(fù)婚了,距離上一次做他太太,似乎還在幾分鐘之前呢。】</br> 【江太太到底是什么神仙,能在幾十億的莊園里欣賞不穿衣服的江總……】</br> 【噗2333】</br> **</br> 江恕冷下臉,指間捏著根煙,單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前,靜靜地回想剛才的鬧劇,只覺得可笑。</br> 他忽然很想給家里的溫凝打個電話,聽聽她的聲音。</br> 手機輸入號碼的時候,手上動作一頓,而后扯出一絲自嘲的笑。</br> 兩人之間因為小時定下的婚約有了交集,僅僅是短暫的相識,結(jié)了婚做了最親密的事,卻連對方的聯(lián)系方式都沒有,甚至不曾做過最簡單的自我介紹。</br> 傍晚,江恕帶著溫凝回了御乾灣。</br> 一進門她便發(fā)現(xiàn),別墅里除了徐媽之外,傭人被徹底換了波新的。</br> 江恕懶懶道:“連個傭人都能欺負你,你丟不丟人?”</br> 溫凝在他身后鼓了鼓腮幫子,這話雖不好聽,可心里莫名覺得暖暖的。</br> 徐媽在一旁瞧見了,邊擦花瓶邊笑。</br> 江恕說完,上了二樓,而溫凝卻習(xí)慣性地回了先前住的一樓客房。</br> 等男人扯掉領(lǐng)帶脫了西服外套一回身,才發(fā)現(xiàn)一直跟在身邊的小丫頭沒了人影。</br> 他隨意把外套往沙發(fā)上一丟,單手解著袖扣下樓。</br> 溫凝的房間門半掩著,江恕若無其事地經(jīng)過,不由自主地推門而入,進門時,溫凝已經(jīng)換上件寬松的居家裙。</br> 她背對著房門面朝窗外,兩只手握著頭發(fā)扎起個學(xué)生氣滿滿的高馬尾,逆著窗外灑進來的明亮,似乎周身都籠罩著一層光。裙擺長到膝蓋,露出一截纖細的小腿,兩根小吊帶之下白皙的頸背一覽無遺,看起來很是誘人。</br> 江恕也沒出聲,就這么倚靠在門邊看著,溫凝回過身時被小小地嚇了一跳:“怎么了?”</br> 江恕難得一愣,他也不記得自己來找她是為了什么,好像下了樓就自然而然往這邊走過來。</br> 不過下一秒,他掏出手機,語氣淡淡地報了一串?dāng)?shù)字。</br> 溫凝眨巴眨巴眼睛。</br> 江恕:“手機號碼,你存一下。”</br> 小姑娘噢了聲,手忙腳亂翻出手機打算存,輸入第一個數(shù)字的時候突然反應(yīng)過來:“我有呢。”</br> 江恕揚眉看了她一眼,他這個私人號碼十多年沒有換過,但平時一般不給別人,哪怕是商業(yè)上重要的合作伙伴,也得經(jīng)由任天高才能聯(lián)系到他。</br> 他沒多想,眼神卻忽然停留在溫凝的手機上看,白色翻蓋手機,干凈卻難掩陳舊,像是上個世紀(jì)的產(chǎn)物:“你這手機哪來的?”</br> 溫凝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中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東西,并沒覺得有什么問題,仰頭自然地笑著說:“噢,前年在集市上買的,四百多呢。”她自己打工掙來的,四百多,對于溫凝來說算是筆巨款了。</br> 江恕想都沒想,隨手掏了張黑金卡丟到她床上。</br> 轉(zhuǎn)身想要走,卻又忽然回過頭:“我暫時還沒有一結(jié)婚就分居吃素的打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