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歐陽姍姍下意識的又去摸手機,給李景勝打電話,誰知電話一下子就撥通了,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昨天晚上李復突發(fā)心梗,好在王英姿一直在家中常備著速效救心丸,120趕到時,李復已經(jīng)被喂了兩顆,再加上醫(yī)生在第一時間進行了搶救,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歐陽姍姍趕到醫(yī)院時,李復已經(jīng)從搶救室里推了出來,雖然還沒恢復意識,但心跳和血壓都已經(jīng)正常了。
王英姿、李景勝、王雪柔都在病房里陪著李復,李景勝看上去十分憔悴,下巴冒出了青青的胡渣,眼睛下方一片漆黑,歐陽姍姍走到李景勝身邊,手從袖子里伸出去,拉住他的手,李景勝的手冰涼,他沒有回握,十分疲憊的樣子。
歐陽姍姍將李景勝的大手包在自己的兩只小手中,來回的揉搓,幫他回暖,許久,李復的手指突然彈跳了幾下,歐陽姍姍感覺到身邊的男人渾身僵硬的肌肉放松了下來,歐陽姍姍沖他溫柔地笑笑,笑容中含著安慰,“沒事的,別太擔心了。”
李復一直到下午才完全恢復了神智,能勉勉強強的發(fā)出幾個單音節(jié)的字,醫(yī)生說,李復算是他當醫(yī)生以來見過的最幸運的案例了,王英姿喂下的那兩顆藥是救下李復這條命的關(guān)鍵。
王英姿歲數(shù)大了,熬了一整晚,到了下午已經(jīng)支撐不住,李景勝讓她先回去休息,王英姿要走,王雪柔也就不愿意再呆著,跟著王英姿一起離開。
歐陽姍姍問李景勝想吃什么,男人累得連眼皮都沒抬,“隨便。”
歐陽姍姍終于明白,為什么男人那么討厭女人說“隨便”這個單詞,因為她發(fā)現(xiàn),“隨便”真的是一件很難辦的差事。
歐陽姍姍想起醫(yī)院附近有一家粥店,她想李景勝十幾個小時沒有進食,估計胃也受不了太過油膩的食物,索性去買碗雞絲粥。
醫(yī)院的大門口,一對母女不知為何在拉拉扯扯,歐陽姍姍走上前去,認出是王英姿和王雪柔母女倆。
兩個人看見歐陽姍姍過來,便不約而同的收了手,王英姿臉上的笑容極不自然,王雪柔倒是沒笑,一貫的冷清模樣。
歐陽姍姍是越來越瞧不上這個小姑子,用陳金芝的話來說,就像是誰欠了她錢似的,一天到晚拉個死魚臉,看著都心煩。
歐陽姍姍雖然心里泛著嘀咕,臉上一點沒表露出來,她跟倆人打了招呼,便買了粥回病房去找李景勝。
歐陽姍姍進了病房,就聽李景勝在里頭跟李復說話,李復不能回答,聽著就像是李景勝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我就你這么一個爹,你可得好起來。”
“我下回不氣你了還不成?”
“爸,你把氣順順,我下次再不敢了。”
歐陽姍姍很想進去問問李景勝,他干了什么,把平時看著身體挺硬朗的李復給氣的心梗,但轉(zhuǎn)念想想,這會兒也真不是時候,她提著打包盒走到李景勝身邊,默默地端出來,遞到男人跟前。
李景勝喝完粥,抬眼瞅了瞅歐陽姍姍,眼底漆黑,歐陽姍姍有些心疼他,兩只手按住他太陽穴,一邊給他輕輕的揉著,一邊將他的頭靠在自己胸口,“你閉上眼歇會兒?”
“行,你看著點老爺子。”
李景勝就這么靠在歐陽姍姍的懷里,打了會兒盹,雖然沒有睡實,但瞇了個把小時,總算是把精神頭給找回來了。
歐陽姍姍和李景勝一起給李復陪夜,病房里只有一張折疊床,李景勝去護士值班室那里又借了一張過來,歐陽姍姍有些佩服他,“那護士長挺不好說話的,你是怎么給借來的?”
“你一個女的肯定借不來,這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歐陽姍姍哭笑不得,“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李復早已重新睡過去,李景勝關(guān)了大燈,跟歐陽姍姍一人躺了一張折疊床,李家有錢,自然住的是VIP,一人一間,沒有其他病人。
歐陽姍姍有些認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她伸手過去握住李景勝的,兩人十指相扣,黑暗中只看到對方眼底的亮光。
歐陽姍姍問他“你睡著了嗎?”
男人回她,“睡著了。”
歐陽姍姍笑起來,沉默了許久,這才又說,“你別太擔心了,醫(yī)生說爸搶救及時,能恢復個□□成。”
“嗯,知道了,早點睡吧。”
“好。”
王英姿年紀大了,再加上這么一折騰,也給累病了,好在只是普通的感冒發(fā)燒,她給劉姐加了工資,讓劉姐住在家中二十四小時陪護她。
只是這樣一來,醫(yī)院便少了個搭手,李景勝又不肯請護工,生怕請的護工不盡心,讓李復遭罪。
李景勝把辦公用的手提電腦搬到病房里辦公,又讓周秘書一天兩趟的給他來回送文件。
歐陽姍姍怕李景勝把身體熬壞了,不舍得再讓他吃外賣,每天下班便緊趕慢趕地回家給他做幾個小菜送過去,可是每天來回的打車,實在麻煩。
歐陽姍姍狠狠心,周末的時候讓陳金芝陪她去4S店提了一輛日產(chǎn)的騏達,紅色的,車子其實歐陽姍姍早就看好了,全部弄好,十四萬出頭,歐陽姍姍手頭錢也夠,只是有些不舍得,畢竟她這個年紀,又有母親要照顧,手頭沒有點存款,實在沒有安全感。
但這會兒李復生著病,歐陽姍姍公司、醫(yī)院、家,三頭跑,把她給折騰明白了,沒個車是不行的。
歐陽姍姍刷卡付錢的時候,陳金芝站邊上瞅了半天,看她拿得是自己的中國銀行卡,陳金芝知道,這張卡里放得是自個女兒的私房錢,終于忍不住嘀咕起來,“別人嫁人,你也嫁人,別人嫁了人,吃喝不愁,穿金戴銀的,你嫁了人,連輛十幾萬的車都要自己拿私房錢買,你說,你這腦子是怎么長的?哪天我給你敲開看看,里面都裝了些什么。”
歐陽姍姍抿抿嘴,被陳金芝說得有些難受,她搖了搖陳金芝的胳膊,“媽,別說了,我真怕了你了,難不成還讓我張嘴要嗎?”
“張嘴怎么了?張張嘴能少塊肉?不張嘴倒也不少肉,就是少錢。”說完狠狠地剮了一眼歐陽姍姍,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歐陽姍姍剛開始開車還有些不上手,開得磕磕碰碰的,好在開了幾趟,慢慢就順手了起來。
李復轉(zhuǎn)眼就在醫(yī)院住了六七天,李景勝熬得不像人樣,歐陽姍姍看在眼里,心里也跟著難受,她想,自個老公是個孝順兒子,這樣的男人,重情重義,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
轉(zhuǎn)念又想起了陳金芝,一想起陳金芝,腦海里首先浮現(xiàn)的就是她那一張似乎永遠都閉不起來的嘴,上下嘴皮一磕巴,一堆一堆的抱怨話就滔滔不絕的往外涌,歐陽姍姍閉上眼睛,默念了好幾遍,“她是你親娘,沒辦法的,她是你親娘,沒辦法的,”這才睜眼。
眼睛一睜開,把她嚇得一哆嗦,原來眼跟前站了個人,離她就兩個手掌的距離,是人事部的小汪。
小汪一臉好笑的瞅著歐陽姍姍,“姐,你干啥呢?”
歐陽姍姍漲紅著臉,矢口否認,“沒干啥啊,”想想又去問小汪,“我說你干啥啊?人嚇人,嚇死人,沒聽過啊?”
“我不是來嚇你的,是來給你發(fā)通知的,今天是三八婦女節(jié),老板說了,公司的婦女同志,放半天假,十二點就可以走人了,開心不開心?還嫌不嫌我嚇你?”
歐陽姍姍高興壞了,抱著小汪的胳膊就跳了起來,“不嫌棄啦不嫌棄啦。”
歐陽姍姍在公司食堂吃完中飯,這才開車去了醫(yī)院,她想著去換一下李景勝,讓李景勝回家在自個床上好好睡個午覺,想起李景勝那胡子拉碴的臉,歐陽姍姍忍不住有些好笑又心疼。
停好車,歐陽姍姍坐電梯上了住院部十樓,李復的病房是十樓的最后一間,李景勝找人托關(guān)系安排的,圖的就是個清凈,沒有來來往往的人打擾,李景勝其實是個心細的人,他要是對誰上了心,那是里里外外的上心,一點都不帶摻假的。
歐陽姍姍走到病房門口,一只手拎著手提包,一只手去轉(zhuǎn)門把手,門打開一條縫,歐陽姍姍剛想抬腳進去,里面有聲音傳出來,歐陽姍姍遲疑地停住腳,不知為什么,突然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情緒漫上來,堵在心口。
是李景勝和王雪柔。
李景勝一只手端著碗,碗里遠遠望去圓滾滾的,似乎是湯圓,另外一只手拿著勺子,湊到王雪柔嘴邊,兩人頭挨著頭,李景勝神色溫柔,“你也吃點吧,天天減肥,都瘦成什么樣了。”
歐陽姍姍很少聽李景勝用這種口氣說話,她想了想,是一種哄孩子的寵溺口氣,歐陽姍姍還沒琢磨明白李景勝為什么用這種口氣說話,就又聽到王雪柔開了口,語氣一貫的清冷,“我不吃,你自己吃過的,又來給我吃,你是不是太沒分寸了些?”
男人側(cè)頭,放下勺子,一只手伸到身后,摸了摸后腦勺,尷尬地笑笑,自我解嘲道,“也是,那我出去再給你買一碗。”
歐陽姍姍再也忍耐不得,她骨子里那股從陳金芝那兒遺傳過來的較真勁兒,突然就冒了出來,她把門推開,不管不顧地走到了倆人跟前。
“買什么?買湯圓是吧?你倆誰要吃?我下去給你們買,你倆誰都別動,擱這兒繼續(xù)坐著。”歐陽姍姍撂完話,踩著高跟鞋,轉(zhuǎn)身就走,蹬蹬蹬走到門口,一口氣還沒順過來,轉(zhuǎn)身又補了一句,“李景勝,等我回來,你還得給我繼續(xù)喂,喂你妹妹吃,你可給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