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誘敵之戰(zhàn)
火炮的出現(xiàn)引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恐慌,不過當(dāng)看到對著路口放了一陣槍后蒙蒂納軍隊不得不向后撤退,叛軍不禁又發(fā)出了一陣帶著對敵人嘲諷的歡呼。
“看到了吧,他們并不是無敵的,”諾爾梅奇趁機對手下們大聲喊著“或者哪怕他們就像傳說的那么厲害,可這座修道院也會保護我們。”
諾爾梅奇的話又引起了一陣歡呼,叛軍顯然被他激起了勇氣和斗志,他們開始向著遠(yuǎn)處的蒙蒂那人大聲大聲喊起來,有些干脆把大半個身子探出窗子,還不停搖晃著帽子大聲挑釁著對面的敵人。
“這個地方真該死!”一個巴爾**手惱火的扯下頭上的軟帽扔在地上“我們根本就沒法靠近那座修道院,連能看到它的地方都到不了,難道要讓我的炮彈拐彎嗎?”
“路口離修道院太近了,在這么近的距離上,就是一群瞎子也能把我們打成蜂窩。”另一個巴爾干士兵也沒好氣的說“也許有其他什么辦法能讓我們靠上去,不過這個樣子硬沖可不行。”
“你在說什么?”正走過來的奧孚萊依大步來到那個士兵面前死死盯著他“把你的話再說一遍。”
巴爾干人不安的看著對面怒氣沖沖的行軍隊長,說起來他們跟著這個人的時間并不長,所以并不清楚這個似乎總是笑呵呵的年輕軍官是個什么樣的人,可現(xiàn)在看著他的樣子,巴爾干人意識到自己可能惹上大麻煩了。
“把火炮拉上去,現(xiàn)在!”奧孚萊依向士兵們吼叫著,他的脖子通紅,臉上被灰塵和汗水?dāng)嚢璧镁拖駛€小小的泥塘“準(zhǔn)備戰(zhàn)斗了士兵們,你們不是曾經(jīng)和奧斯曼人戰(zhàn)斗嗎,還是說你們以前都是吹牛的?”
巴爾干人被激怒了,他們用只有自己能聽懂的粗鄙土話一邊大聲咒罵一邊奮力推著炮車向路口靠近,當(dāng)剛剛看到修道院的一角時,一陣瘋狂的槍聲就已經(jīng)席卷了他們的耳朵。
“那些叛軍真是瘋了,難道他們就不知道節(jié)省點子彈?”巴爾干人一邊紛紛咒罵一邊小心的向前推著炮車“快點兒,瞄準(zhǔn)了,讓我們好好教訓(xùn)一下他們。”
鷹炮不大的炮口勉強從一塊突出的石頭棱角下探出去對準(zhǔn)了修道院最靠邊的一座塔樓,從那里可以直接看到修道院四周大部分的山坡。
“就是那,”奧孚萊依命令著,他小心翼翼的探出頭觀察了一下,然后向炮手做了個手勢“如果你第一炮就能打準(zhǔn)我會獎賞你的。”
“這可不容易,隊長老爺,”炮手說著抬起右手樹起拇指在眼前端詳了一下,同時嘴里還念念有詞的叨嘮著“從手腕到手指是一個數(shù),然后手臂的長度按八個手指頭算,還有仰角是……”
奧孚萊依有些好奇的看著念叨個不停的炮手,他倒是知道貢帕蒂曾經(jīng)研究過一套雖然簡單卻很實用的炮兵射擊方法,不過他沒想到貢帕蒂會把這些東西教給這些巴爾干人。
“好了,炮下面墊3個2號栓,”好不容易計算完的炮手大聲喊著,立刻就有人從隨身帶著的木頭盒子里抽出幾塊標(biāo)著號碼的木塊塞到被用力壓起來的鷹炮下面,看著抬起來的炮口,炮手臉上露出了透著惡意的笑容“這樣就行了。”
又是兩聲槍響從修道院方向傳來,雖然誰也不知道子彈射向了什么地方,人們還不由得向后退了退身子。
“別亂動,”炮手不滿的呵斥著助手們,然后用火把點燃了捻線。
泛著股臭味的藥線冒著火花燃燒起來,人們不由屏住呼吸等待著。
“砰~”
一聲很沉悶的聲響灌進人們耳朵,伴著炮管猛然一跳,接著這個炮車都開始向下滑落。
“轟!”的一聲,遠(yuǎn)處修道院邊角的石墻突然迸起了一大片碎石,伴著一陣嘩啦啦的響聲,大塊的石頭帶著濃煙向山下滾去。
整個修道院就好像一頭被打中后發(fā)怒的野獸般槍聲大作,橫飛的子彈呼嘯著向著路口撲來,有些鉛彈甚至直接擊中了探出去的鷹炮炮管,火炮不時發(fā)出呯嘭亂響。
“把火炮拉回來!”炮手大聲喊著,抓緊繩子不停吆喝,火炮被慢慢的拽回了石頭后面。
“這下打的不錯,”另一門鷹炮的炮手呵呵笑著,不過看到炮聲上的那些彈痕,他臉上的神色變的難看了起來,然后他試探著對奧孚萊依說“隊長來也,看來這沒我什么事了。”
“放心,很快就輪到你了,”奧孚萊依隨手拍了拍炮手的肩膀“小心些,把火炮稍微往遠(yuǎn)處放放,從路口右邊靠近射擊!”
聽到奧孚萊依的話,炮手的臉色顯得更難看了些。
很顯然,與頭一門火炮只躲在石角后面射擊比起來,他們的危險要大上不少,叛軍很可能會在他們剛剛露頭的時候就給他們來個迎頭痛擊,不過看著奧孚萊依那不善的神色,巴爾**手只好招呼著同伴小心翼翼的沿著道路右邊稍微開闊些地方向著路口靠近。
“這次最好直接擊中修道院的院墻,”奧孚萊依叮囑著炮手,同時警惕的注意著厚實的石墻上那些黑洞洞的窗口。
火炮被推到了已經(jīng)可以看到一段院墻的地方,看到奧孚萊依輕輕點頭,炮手松了口氣然后趕緊吩咐助手用木楔固定炮車。
奧孚萊依緊盯著修道院的方向,看著那些緊張的炮兵,他微微張嘴卻沒有說什么。
忽然,窗子暗處似乎有身影晃動,然后就在奧孚萊依還來不及開口警告時,一片雜亂的槍聲已經(jīng)響起來。
聽到槍聲的炮手來不及抬頭就被鉛彈擊中了腦袋,他的身子抖了下就一頭趴伏在火炮上,血水立刻沿著炮管流淌在地上。
“退回去,退回去!”奧孚萊依大聲喊著,幾個抓著炮車?yán)K索的士兵甚至顧不上被車輪碾在下面的炮手的尸體,拼命把火炮向子彈打不中的方向拽著,而炮車因為來回顛簸,并不結(jié)實的車身瞬間散架,鷹炮發(fā)出叮叮當(dāng)?shù)穆曧懺谑^上撞著,飛起的木頭車輪則先是一彈,接著碎成幾塊順著山坡掉落下去。
叫喊聲從修道院方向傳來了,其中還夾雜著大聲的呼哨和只有那不勒斯當(dāng)?shù)厝瞬琶靼椎南铝鞔炙椎耐猎捳{(diào)笑,這讓跟在奧孚萊依身邊的幾個阿格里士兵怒火中燒,可他們剛一冒頭就立刻被猛烈的射擊打了回去,聽著修道院里叛軍們的不停叫囂,阿格里士兵們不由滿心惱火卻又一籌莫展。
奧孚萊依看著不遠(yuǎn)處趴在地上的炮手尸體神色沉沉的一言不語,只是當(dāng)聽到修道院方向的叫罵聲似乎有要平息的跡象時,他忽然向僅存的那個炮手揮了揮手:“把火炮推上來,這次兩門炮都?xì)w你管。”
“可是隊長老爺,這個樣子我們根本打不中的,如果想打中就得把炮推到前面去,那樣可等于是送死。”炮手看了看剛剛還活著的同伴搖了搖頭,然后又有點擔(dān)心的看著奧孚萊依,他看得出來隊長老爺這時候的心情可不太好。
奧孚萊依微微閉上眼睛沉默了下,似是在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然后他睜開眼望向心情忐忑的炮手,接著忽然一笑:“放心我不會讓你送死的,我不要需要你打中什么,你只要不停的開炮就行了。”
看著炮手一臉疑惑的樣子,靠在石頭棱角邊的奧孚萊依微微探身向不停有人影閃動的修道院看了看。
在進攻隊伍里只有他知道這個進攻的目的是什么,事實上他并不指望能正面攻下修道院,他要做的只是盡量把叛軍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巴爾干人是天生的山民,意大利南方的山地雖然險峻,但是對巴爾干人來說,在這里作戰(zhàn)就如同回到了他們的家鄉(xiāng)。
至少對于謝爾來說是這樣的。
抬起頭就可以看到十分陡峭的山坡,因為常年風(fēng)蝕而顯得裸露在外的紅褐色山石把山上的修道院襯托得異常的高大,這種純粹從視覺上給人帶來的沖擊感,會讓站在山下的人覺得修道院就好像是建在天上似的。
實際上圣約翰修道院并不是很高,至少和與它隔著不到半法里的另外兩座山峰比起來要矮上不少。
亞歷山大現(xiàn)在就站在其中一座山峰上向遠(yuǎn)處看著圣約翰修道院的房頂。
幾個世紀(jì)后,這里將搭建起一座很漂亮的索橋,人們可以從這里通過索橋直接走到修道院,不過如果想要挑戰(zhàn)自己的勇氣,則還有一種頗為刺激的游戲可以嘗試,那就是從這座山峰上用繩索直接滑到修道院里去。
至于更勇敢的游戲,就是可以直接從山腳下爬上修道院。
亞歷山大仔細(xì)尋找著,終于漸漸看到了對面山坡下正在緩慢攀爬的一群人,那是由謝爾帶領(lǐng)的一群巴爾干士兵。
這時候的謝爾已經(jīng)換掉了那身頗為讓他自豪的深紅色獵衛(wèi)兵制服,至于胸甲更是不見了影子,他穿著件灰撲撲的上衣和奧斯曼式的褲子,腰里別著短刀和火槍,而一柄馬刀則背在后背上,其他人也和他的打扮差不多,這些巴爾干人都穿著適合爬山的軟底鞋,當(dāng)他們開始向山坡上攀爬的時候,幾頭野山羊忽然出現(xiàn)在距他們不遠(yuǎn)的地方。
野山羊先是機警的盯著這些入侵者,當(dāng)發(fā)現(xiàn)他們似乎對自己沒什么危險時,卻又被這些不速之客爬山的舉動吸引了,它們開始跟著在附近的地方向上攀爬,而且還會時不時的停下來看看對手,有的還會叫聲幾聲表示挑釁。
“穩(wěn)著點謝爾,穩(wěn)著點。”亞歷山大看著對面山坡上如果不仔細(xì)看幾乎察覺不到的那些看似緩慢移動的黑點,同時他不時抬頭向山頂?shù)男薜涝和ァ?br/>
忽然,幾個身影出現(xiàn)在了修道院的房頂上,那些人先是在靠近大門一側(cè)來回跑個不停,接著就又在四周來回游蕩,看著那些人,亞歷山大身邊的人都停下來,有的還不由自主的壓低身子怕被發(fā)現(xiàn)。
“快點奧孚萊依,趕快弄出點動靜來。”亞歷山大在心里不住的催促著,雖然那些站在房頂上的叛軍未必會特意跑到后坡的方向來,可如果時間長了就未必不會發(fā)現(xiàn)正在向上攀爬的謝爾他們了,特別是這個時候陽光恰好照向后坡,如果有人向下探看,雖然謝爾他們已經(jīng)換上了不會引起注意的土色衣服,卻并不能保證不會暴露。
“大人您看。”一個獵衛(wèi)兵就好像怕驚動對面的叛軍似的小聲說,同時他指向?qū)γ娴姆宽敗?br/>
一個叛軍一邊扯著褲帶一邊踩著房頂向修道院一角走去,而就在距他不遠(yuǎn)的坡下,幾頭野山羊正挑釁的向著差不多快追上它們的謝爾發(fā)出悶悶的叫聲。
“該死!”亞歷山大發(fā)出聲咒罵,他頭也不回的下令“準(zhǔn)備好了,那個人一旦發(fā)現(xiàn)謝爾他們就開槍。”
“大人這么遠(yuǎn)我們打不中的。”一個衛(wèi)兵不解的說。
“至少這樣能把敵人吸引過來,讓謝爾他們有機會逃掉。”亞歷山大惱火的呵斥著手下,他沒想到這次進攻圣約翰修道院居然有些出乎意料的困難,雖然并不懷疑最后還是會取勝,可那樣造成的傷亡可能是之前沒有想到過的。
那個叛軍這時候已經(jīng)走到了邊緣,隨即似乎被野山羊的叫聲吸引,他有些疑惑的微微向外探出了身子。
亞歷山大一邊無奈的承認(rèn)奇襲的失敗一邊舉起了槍。
“轟!”
那人站著的修道院的一角突然迸了起來,碎石夾著那個倒霉的叛軍的身體直接沖上天空,然后“嘩啦啦”的就向山坡下塌陷了下去!
亞歷山大愣愣的看著那突然缺了一個墻角和一片房頂?shù)男薜涝海倏纯次蓓斏夏切┙泻爸鴽_向正門方向的叛軍,他略微停頓隨即忽然一笑“看來我們的運氣還算不錯。”
諾爾梅齊也被炮擊嚇到了,當(dāng)他看到被炸掉的墻角后,立刻把幾乎所有火槍都調(diào)到了前墻的窗口,終于在一陣不停的射擊后,看著狼狽退去的蒙蒂納軍隊,諾爾梅齊才微微吐出口氣。
“看來您的防守并非無懈可擊啊。”阿拉貢軍官走過來略顯嘲諷的說“這只是第一天,不知道這樣下去您能守住多久。”
“我能守住多久?”諾爾梅齊用力拍了下石頭墻壁“看看這石頭,就算是大炮也無法一次轟塌,而且你也看到了我們剛才打死了他們的炮手,現(xiàn)在他們連冒頭都不敢了,他們也許想從最近的山上向修道院射擊,可附近根本沒有路。”
“看來你是勝算在握了,”軍官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不過我提醒您大人,國王的軍隊只能在法國人入侵那不勒斯之后才能出兵,所以您現(xiàn)在就盼著路易的軍隊快點來吧,否則時間一久我覺得這個地方并不安全。”
諾爾梅齊眼角抽動了下,他對這個傲慢的阿拉貢人已經(jīng)有些厭煩,他甚至在想如果所有阿拉貢人都是這種態(tài)度,那么他選擇投靠斐迪南是不是個明智之舉也有些值得懷疑了,只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沒有任何選擇,當(dāng)聽到外面又傳來沉悶的炮聲時,諾爾梅齊立刻帶著手下向窗邊奔去。
阿拉貢軍官沿著狹窄的樓梯爬上二樓,當(dāng)他來到走廊里時正好看到幾個諾爾梅齊和他屬下的女人從王后的房間躬身退出,軍官立刻敏捷的躲在暗影里,直到那些女人離開。
“尊敬的西西里王后,我來覲見您了。”
軍官嘴里一邊小聲念叨著一邊沿著墻角向王后的房間走去,他戴著手套的右手無聲的從腰間拔出一柄兩邊都是鋒利鋸齒般的奇形短劍倒藏在手臂后,然后來到房門前輕輕敲了敲。
“是誰?”
依舊威嚴(yán)的聲音從房里傳出。
“陛下,”軍官看著房門平靜的說“我為之前對您的無禮來道歉,另外請允許我向您報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是之前那個人?”王后的聲音里露出了毫不掩飾的厭惡“我想我沒什么可和你說的,我也不想見到你。”
“陛下這件事很重要,這關(guān)系到,”軍官頓了頓之后才說“這關(guān)系到您的安危,因為據(jù)我所知正有個針對您的陰謀,這其中牽扯到了諾爾梅齊伯爵。”
“你說什么?這不可能,伯爵是忠誠的!”
聽著房間里王后充滿意外的聲音明顯高了些,軍官慢慢把手里倒握的短劍順了過來攏在衣袖里。
“陛下,請您允許我當(dāng)面向您報告,我向您保證雖然我受雇與伯爵,但我是西西里人,我向上帝發(fā)誓我只忠于我的國王和王后。”
似乎被門外人用上帝名義發(fā)誓打動了,隨著輕輕傳來的腳步聲停留在門口,房門緩緩打開了。
“陛下。”站在門口的軍官恭敬的向王后躬身行禮,同時借著彎腰的掩飾把攏在袖里的短劍滑進手心。
“你要向我報告什么?”王后盡量讓自己看上去還是那么威嚴(yán),不過從她透著焦急的閃爍眼神可以看出她這時候的心情其實充滿了焦慮。
“請允許我進去陛下,這件事太重要了。”軍官低聲說。
王后猶豫了下,不過想到軍官的話,她立刻小心的向走廊里看了看,然后把房門開得大了些。
阿拉貢人立刻閃身進了房間,同時順手關(guān)進了房門。
“你要向我報告什么,不過我要警告你,諾爾梅齊伯爵是很忠……”
王后的所謂警告還沒來得及說完,隨著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捂住了她嘴巴,帶著鋸齒利刃的短劍已經(jīng)猛的戳進了她的小腹!
一下!兩下!三下!
短劍飛快的在王后胸腹間戳刺,血水瞬間淋透了她剛剛換上的干凈衣裙。
王后的身子不住顫抖,嘴里發(fā)出“嗚嗚”的叫喊,可阿拉貢人卻狠狠掩住她的嘴巴,同時用很低的聲音在她耳邊囈語般的說著:“我發(fā)誓效忠我的國王阿拉貢的斐迪南,尊耶穌基督為我唯一的主,愿你的靈魂得到拯救。”
王后已經(jīng)滑到在地,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已經(jīng)聽不到阿拉貢人神經(jīng)質(zhì)般的聲音,終于她的雙腿抖動了下,隨即再無聲息。
“讓上帝決定你的罪,而我只是國王的劍。”阿拉貢人慢慢擦掉短劍上血跡,然后脫掉已經(jīng)染上血水的外套打開窗子向外扔去。
就在他剛剛走出王后房間關(guān)上房門,窗子被從外面突然推開了。
接著,手里拿著一件滿是血漬的外套的謝爾從窗子外爬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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