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1503:歐羅巴之戰(zhàn)(六)王權(quán)的契機
如果說塞維利亞總督府的陷落意味著安達盧西亞貴族叛亂的失敗,那么布哈蘭瑟公爵唐·巴維的死就是為這場叛亂可能會帶來的動亂后續(xù)畫上了個休止符。
至少貢薩洛是這么認為的。
其實在之前,貢薩洛不是沒有想過網(wǎng)開一面放叛軍逃走的念頭。
養(yǎng)寇自重并不是什么新鮮手法,自古以來多少封疆大吏,手握重兵的大將都是憑借這個辦法維護自身的權(quán)力。
不過西西里軍隊的出現(xiàn)讓他改變了主意。
在他看來,西西里軍隊來的也的確很是時候,就在他猶豫著是直接剿滅叛亂還是給自己留點繼續(xù)在南方顯示力量的借口時,他們的出現(xiàn)簡直就是上帝對他的恩賜。
更何況貢薩洛很有自知之明的清楚知道,西西里軍隊與叛軍是截然不同的,如果不能盡快剿滅叛軍,安達盧西亞的局勢可能就會發(fā)生意想不到的變化。
所以當聽說唐·巴維被他的仆人殺死后,貢薩洛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感慨,而是立刻下令讓人把這個消息在整個塞維利亞城里傳來。
他必須盡快把叛亂平息下去,雖然塞維利亞已經(jīng)攻陷,不過要想收復整個安達利西亞還需要些時間,可是他已經(jīng)等不及了。
而且他也知道西西里人不可能給他這個時間。
讓貢薩洛感到意外的,是西西里人似乎并不急于占領(lǐng)塞維利亞,他們的軍隊向著瓜達維爾河以南的城區(qū)發(fā)起了進攻,不過他們的推進速度并不快。
這讓貢薩洛多少有些奇怪,正因為城南并不是叛軍主要防守的地方,所以叛軍的抵抗也不是那么猛烈,但即便是這樣,西西里人依舊慢吞吞的向前推進,這就讓他覺得這種舉動更加古怪。
貢薩洛下令讓軍隊最好戒備,隨著在城里各地的叛軍要么被殲滅要么投降,卡斯蒂利亞軍隊的敵人也就漸漸變成了對岸的西西里軍隊。
與此同時,塞維利亞城另一個備受關(guān)注的地方引起了貢薩洛的注意。
雖然之前已經(jīng)知道叛軍紛紛突圍,但是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了攻陷總督府這件大事上。
現(xiàn)在他們得以能夠讓目光投向瓜達維爾河方向,然后才發(fā)現(xiàn)那里的戰(zhàn)斗出乎意料的激烈。
為了逃命,安達盧西亞貴族們展示出了異乎尋常的戰(zhàn)斗力,這個時候所有貴族都已經(jīng)知道,如果不能趁著西西里人還沒有來得及占領(lǐng)整個南城,及時打通通往南方的道路,那么他們就會被包圍在瓜達維爾河畔。
到了這時完全殺紅了眼的叛軍貴族們放棄了勾心斗角,也不再保存實力,他們帶著各自的軍隊一邊頑強的抵抗著從四面八方聞訊而來試圖包圍他們的王軍,一邊組織起一次次猛烈進攻,試圖突破加泰羅尼亞人的防線。
大騎士城堡兩側(cè)輔堡里的火炮依舊頑固的對準著瓜達維爾河上下游的方向。
雖然有人已經(jīng)不止一次的向堤埃戈提議應(yīng)該盡快挪動炮位對正是圖突破瓜達維爾河大橋的叛軍予以炮擊,但堤埃戈卻都拒絕了。
他只是命令傭兵們利用城堡我之前在大橋一側(cè)構(gòu)建起的工事抵擋著叛軍的進攻,同時他會時不時的吩咐依舊緊盯河面上的動靜。
加泰羅尼亞人兇頑的性格在這一刻完全展露了出來,他們憑借著躲在雖然簡陋卻很有用的工事后的便利,向試圖沖過橋或是冒險渡河的叛軍不停的用弓弩射殺敵人。
不過當叛軍有時因為損失太大不得不暫時退下去時,有些加泰羅尼亞人卻干脆從工事后面跳出來向敵人挑釁。
他們光著上身手里揮動著斧子和他們特有的那種雖然短,卻異常厚重寬大的庫拉短砍刀向逃走的敵人做出種種羞辱的動作,有些甚至干脆迫不及待的跑到橋上去砍殺還沒有來得及逃走的傷兵。
“看來暫時沒有問題。”堤埃戈向旁邊的傭兵隊長說“只要卡斯蒂利亞人不進攻,我們就還是安全的。”
隊長沒有開口只是點點頭,他知道雖然對面雙方都是卡斯蒂利亞人,可貢薩洛指揮的軍隊與這些只顧逃命的叛軍還是不一樣。
看著遠處街道盡頭似乎正逐漸逼近的王軍,隊長壓低聲音對堤埃戈說“您覺得西西里人會在必要時候幫我們嗎?”
看到隊長擔憂的樣子,堤埃戈同樣低聲安慰:“放心,一切都在計劃之中,相信我,女王對你們的期待是出乎你們自己意料的。”
貢薩洛終于意識到了情況有異,因為隨著聽到各個部隊的報告和下達命令所需要的時間越來越長,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王軍過于分散了。
為了與西西里人爭奪盡快奪取城北,卡斯迪里亞軍隊派出了除了模范軍之外的所有部隊。
他們的戰(zhàn)果也十分輝煌,幾乎一天時間,塞維利亞城北完全陷落。
可付出的代價就是王軍軍隊遍布整個城北,一時間無法重新集中。
貢薩洛意識到了這其中的危機。
他的模范軍有2500人。
而據(jù)他所知被西西里女王視為精銳的王家擲彈兵團則在大約2000人左右。
雙方在兵力上的差距并不是很大。
可是西西里人因為沒有急于向城南發(fā)起進攻,所以他們的軍隊大多依舊集結(jié)在一起。
之前看這樣做似乎吃虧,但是現(xiàn)在看來,卻是怎么看都像是為接下來的戰(zhàn)斗提前做好了準備。
而且和其他那些把占領(lǐng)地盤看的很重的將領(lǐng)不同,貢薩洛隱約猜到,對面那對兄妹似乎更希望通過消滅自己的主力達到目的。
“一旦消滅了敵人的有生力量,敵人的領(lǐng)地,城堡與資源自然垂手可得。”
箬莎站在桌前向那些似乎有些抱怨的西西里將領(lǐng)們解釋著:“不要認為現(xiàn)在自己吃了虧,打敗了對面的貢薩洛,整個塞維利亞都是你們的戰(zhàn)利品。”
將領(lǐng)們相互對視,有人無奈的聳聳肩。
他們其實很明白女王說的不錯,只是看著河對岸的卡斯迪里亞人瘋狂掠奪戰(zhàn)禮品不免心頭發(fā)癢。
另外他們當中有人認為女王應(yīng)該是受了她哥哥的慫恿,才禁止軍隊大肆劫掠和盡快占領(lǐng)城南各個地區(qū)。
畢竟那位羅馬忒西亞公爵既然已經(jīng)宣布自己是卡斯蒂利亞的合法繼承人,自然不會看著“他的領(lǐng)地”遭受外國軍隊的破壞。
只是人人都知道女王兄妹的感情那是相當?shù)暮茫砸簿蜎]有人公開表示不滿。
只是箬莎卻已經(jīng)從他們的神態(tài)間看出了端倪。
其實這些矛盾也早在亞歷山大和她的預計之中,伊比利亞半島三國之間的恩恩怨怨,即便是到了幾個世紀之后依舊糾纏不清。
至于現(xiàn)在,卡斯蒂利亞與阿拉貢甚至都還沒有統(tǒng)一。
“我的哥哥已經(jīng)許諾,占領(lǐng)安達盧西亞之后,他會承擔西西里軍隊在卡斯蒂利亞境內(nèi)的所有軍費開銷。”
箬莎的話讓將領(lǐng)們立刻興奮起來,他們雖然很少有人知道具體那是多大一筆錢,但是想想也能猜出應(yīng)該是個不小的數(shù)字。
遠征外國需要的巨大消耗是可怕的,古代的軍隊會用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的方式從敵國掠奪物資補充自己。
但是這多少并不適用于西西里軍隊。
不論是卡斯蒂利亞還是阿拉貢,都不是明確意義上的敵國,這就讓掠奪變得不再合法合理,甚至如果過于暴虐,還可能會受到申斥甚至懲罰。
可是如果作為未來卡斯蒂利亞主人的公爵開了口,那么意義自然也就不同。
雖然由公爵主動承擔軍隊的補給,或許不能像自自己掠奪那樣能撈到足夠多的好處,可想來應(yīng)該也不會差的太多。
這么一想,西西里將領(lǐng)們也就不再那么心頭糾結(jié),而且他們也能夠感覺得到,隨著女王的權(quán)威日漸明顯,她對手下人也變得越來越嚴厲。
看著將軍們紛紛離開,箬莎嘴角微微勾起個不易察覺的弧形,不過聽到腳步聲她就立刻又讓自己看上去面無表情。
直到見到走進來的亞歷山大,才有露出那種有些奇特的微笑。
“為什么這么高興,”亞歷山大邊說邊走到箬莎身邊,他的目光看著桌上的地圖,同時問到“你已經(jīng)聽說了嗎,唐·巴維?”
“已經(jīng)聽說了,”箬莎的情緒一下變得稍稍激動起來“我們要和貢薩洛正面交戰(zhàn)了。”
“是的。”
亞歷山大只是應(yīng)了這么一聲就沒再開口,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地圖,神情之間也顯得異常嚴肅。
箬莎沒有打擾亞歷山大,她知道這時候他應(yīng)該是有很多心事的。
與西西里人不同,甚至和她不同,亞歷山大不論是對安達盧西亞叛軍還是對卡斯蒂利亞王軍都要考慮的更多。
如果說她只需要琢磨怎么消滅眼前的對手,那么亞歷山大要想的就是這樣一戰(zhàn)之后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
正因為有著這種種的顧慮,所以他們就要制定出更合適的方案。
“有報告說,有些安達盧西亞貴族已經(jīng)表示向我們投降,特別是那些塞維利亞城南的貴族。”
聽到箬莎的話,亞歷山大微微皺了皺眉梢,他知道在這個時候不適合公開吩咐什么,不過這并不妨礙私下里說出他的實際想法。
“安達盧西亞人……”
亞歷山大雖然只說了這么一句就沒再繼續(xù)下去,可他那語氣間的奇怪神情還是讓箬莎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她迅速的從這短暫的話里體味到了什么,這讓她手里握著的小指揮棒不由微微一緊。
“卡斯蒂利亞的貴族們太保守了,他們看不到任何變化,或者說是不想承認這些變化,”亞歷山大看著箬莎“或許一個貢薩洛能讓他們比以往還要輝煌,可最終他們會因為自己的愚蠢斷送掉上帝賜給他們的良機。”
箬莎半懂不懂的聽著,她知道有時候亞歷山大會說些連她都一時無法理解的話,不過以往幾年來的經(jīng)驗已經(jīng)讓她對亞歷山大有了近乎盲目的信任。
她相信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話總事出有因,而且最終總會被證明是正確的。
譬如現(xiàn)在克里特的甘蔗園,已經(jīng)成為了統(tǒng)治整個歐洲餐桌的巨人,憑借著近乎壟斷的蔗糖生意,他們可以說每一天都在吸入巨大的財富,其收益之豐厚是旁人難以想象的。
“未來的歐洲注定是屬于君主們的,領(lǐng)地貴族的勢力必將削弱,”亞歷山大看著箬莎“我們就是推動君主權(quán)威的先驅(qū),所以貴族們必須放棄他們的權(quán)利。”
箬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她自己就是君主,自然明白亞歷山大話里的意思。
盡管歷史上有很多憑借個人魅力和權(quán)威建立起一時王權(quán)的英明君主,但結(jié)果往往是隨著這些帝王的去世,王權(quán)再次衰落,貴族勢力再次強大。
這是因為那些人只是憑著個人之力達到了彰顯權(quán)威的目的,隨著他們的死和繼承者的無能,這種沒有形成穩(wěn)固制度的統(tǒng)治最終難免土崩瓦解。
“我們需要建立起來的是一個以國王為唯一統(tǒng)治權(quán)威的王國,而不是國王與貴族共治的國家,”亞歷山大對箬莎說“所以貴族們必須讓出他們的權(quán)利。”
箬莎輕輕點頭,她的目光落在地圖上,那是一副古老的塞維利亞城圖。
這樣的地圖自然沒有太大意義,不過大致上一些重要的地方還是做了明顯的標志,其中與城北隔著瓜達維爾河大橋?qū)χ诺拇篁T士城堡就以很醒目的城堡樣子標注在上面。
“派人告訴堤埃戈,我們現(xiàn)在不能給予他足夠的幫助,”亞歷山大盯著大騎士城堡輕聲說“不過我要他把這座城堡變成那些安達盧西亞貴族們的地獄。”
箬莎無聲的點點頭,她這時候已經(jīng)知道亞歷山大的意圖。
安達盧西亞貴族們之所以叛亂,就是因為不想放棄手中的權(quán)利。
這不論是對斐迪南還是亞歷山大來說都是不能容忍的。
這個時候如果與卡斯蒂利亞軍隊直接交戰(zhàn),或許能夠得到那些走投無路的安達盧西亞貴族們的投靠,但是從長遠看這么做是沒有好處的。
任何新秩序都是在舊秩序廢墟上建立起來的,而伴隨著新秩序的建立,舊秩序的維護者勢必因為不肯退讓難以善罷甘休。
伊比利亞半島貴族傳統(tǒng)太悠久了,幾個世紀來根深蒂固的傳統(tǒng)已經(jīng)讓他們形成了一個難以撼動的集團。
不過這種傳統(tǒng)也并非沒有受到過打擊,歷史上摩爾人曾經(jīng)險些徹底瓦解了伊比利亞的基督世界。
而收復失地運動則讓后來在摩爾人影響下,幾個世紀形成的異教社會結(jié)構(gòu)再次遭到徹底破壞。
歷史上伊莎貝拉夫妻就是借著這種混亂建立起歐洲近代歷史上第一個真正的君主權(quán)威的王國。
不過即便如此,因為種種原因,西班牙依舊在后來很久以來遭受到貴族勢力的極大牽制。
甚至在后來的幾個世紀當中,西班牙帝國的衰落和貴族勢力的強硬,都有著不可分割的關(guān)系。
亞歷山大不想在建立自己帝國的時候受到舊勢力的制肘,那么他就必須要做的比歷史上的伊莎貝拉夫妻更徹底。
“堤埃戈可能要面臨一場前所未有的考驗了,但愿他能堅持下去。”
箬莎輕聲說著,她的聲調(diào)里略微有些惋惜,畢竟接下來即將發(fā)生的激烈戰(zhàn)斗,要由堤埃戈的加泰羅尼亞人單獨面對了。
而他們很可能要同時遭受來自卡斯蒂利亞王軍與貴族叛軍同時的進攻。
不過她的眼中卻閃著激動的光,亞歷山大的野心讓她激動。
這一刻她暗暗發(fā)誓:“將來不論發(fā)生什么,都絕不把哥哥讓給其他女人,即便是以妹妹的名義也不行!”
幾個衣著破爛的卡斯蒂利亞士兵鬼鬼祟祟的抬著個碩大的麻袋,沿著街道邊臨街房子探出的廊檐陰影向前走著。
雖然有人偶爾注意到他們,也猜測可能他們搶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不過看他們?nèi)硕鄤荼姡簿蜎]人愿意去主動招惹這些**。
而這幾個士兵如果看到大隊的軍隊,也會很小心的躲藏起來,所以他們行動十分緩慢,快到天黑的時候,才終于到了河邊一處似乎平時用來停靠些給附近市場送菜小船的臺階前。
一番手忙腳亂之后,這幾個人從臺階下的橋洞里拖出條小船。
他們把麻袋放在船上,幾個人手腳并用的把小船向?qū)Π秳澣ァ?br/>
雖然天色已晚,可他們的舉動還是引起了愛上一對經(jīng)過的王軍士兵的注意。
在大聲詢問沒有得到回答之后,王軍士兵開始向著小船射箭。
只是夜色降臨,距離也越來越遠,看著雖然狼狽的在河面上顛簸不定,可終究漸漸遠去的小船,帶隊的王軍小隊長只能低聲咒罵一句,然后無奈的離開。
那條小船艱難的在瓜達維爾河上漂著,直到被對岸一支進入塞維利亞城南的西西里軍隊發(fā)現(xiàn)。
當這些人和那個已經(jīng)敞開口的麻袋被輾轉(zhuǎn)帶到亞歷山大面前時,看著昏頭轉(zhuǎn)向的輔助主教,亞歷山大不禁輕聲一笑。
“主教大人,有人正在等著您。”亞歷山大向剛從麻袋里被抬出來的輔助主教微笑著說“請這邊走大人。”
輔助主教滿臉茫然的跟著亞歷山大向前走去,隨即當他看到出現(xiàn)在面前的亞歷山大六世時,輔助主教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