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對于成年堪塔斯來說,這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br> 在此之前,他們一直憂心這些浸過水的蛋究竟能否孵化得出來,這頭幼崽的誕生讓他們寬了心。</br> 第一頭幼崽的誕生開了一個好頭兒,在他的啾聲中,幼崽們陸陸續(xù)續(xù)的到來了,他們被父親們藏在巢穴的最深處,大家并不能看到他們的長相,可是越來越響亮的啾啾聲告訴大家,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堪塔斯幼崽破殼了。</br> 這些幼崽的父親沒有一頭出去狩獵,利用體溫為這些幼崽保暖成了他們最重要的工作,往年這種時候他們只能依靠儲存在巢穴旁邊的獵物苦苦挨過這段饑餓的日子,今年的情況更為特殊:由于冰雪融化的過早了,他們沒有一頭龍儲存夠了充足的食物,可今年與眾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們結伴育崽了,一頭龍負責看守幼崽,而另一頭龍則負責捕獵,幼崽很安全不說,每天還有新鮮而充足的食物可以吃。</br> 于是,往年堪塔斯們的減肥季完全沒有出現,大家都很健康,甚至還有人胖了不少。</br> 那個人就是孟九昭……還有路易。</br> 他們家有三顆蛋,三頭成年堪塔斯,以及一頭半大的蘿莉堪塔斯。就算每個人都拿一顆蛋來孵,他們家仍然空余一個人手可以去捕獵。</br> 被大伯勒令專心孵蛋就好,孟九昭和路易每天的食物則被大伯和愛麗絲包圓了,他們每天都能帶回很多的食物,光吃不動彈,孟九昭和路易雙雙肥了一圈。</br> 大伯今年又沒有自己的幼崽,根據他的描述,他洞穴里的雌性是大著肚子走的,她并沒有生蛋,這回孕育的八成又是一頭雌性幼崽。</br> “這幾年生下的都是雌性幼崽來著。”大伯面無表情的解釋著。</br> 孟九昭:……</br> 好吧,生了十幾年閨女的大伯……您未來是國民岳父來著……</br> 沒有自己幼崽的大伯專心致志指導孟九昭和路易如何孵蛋,雖然這么多年來他只成功孵化過兩頭幼崽而已,可是僅有的兩次孵化過程卻牢牢印在了他的腦中。</br> “石塊要不斷加高!防止蛋蛋接觸到冰面!”</br> “每天要換一面孵蛋!防止受熱不勻!”</br> “不能把蛋蛋拿出來翻面!外面太冷了,要在屁股底下進行!”</br> 提起孵蛋,他總有說不完的經驗。</br> “我當年孵出來的兩頭幼崽,在整個繁衍地都是最壯的。”回憶起塵封在記憶深處的情景,固倫撒想出了神。</br> “……是的,我記得第二頭幼崽,胸脯上有一撮黑毛的……”固倫撒的話也激起了孟九昭遙遠的回憶,他記得那頭幼崽,他還給那個小家伙起了個外號,叫一寸黑來著。</br> 剛出生時候的場景仍然歷歷在目,如今,他和路易居然過來孵化自己的幼崽了。</br> “……你果然很聰明。”靜靜的看了孟九昭一眼,固倫撒緩緩笑了,這個表情冷硬的俊美男子平時很少微笑,第一次看到他的微笑,孟九昭剎那間有點失神。</br> “謝謝你記得他。”固倫撒只說了這句話,然后就更賣力的指導起孟九昭來。</br> 他不僅指導孟九昭和路易,連同其他和孟九昭他們一起來的幼崽也一并指導了。</br> 好吧,最適合大伯的職業(yè)……搞不好不是岳父,而是丈母娘來著。</br> 又是一年漫長的等待,長途跋涉辛辛苦苦來到繁衍地,又一次沒有生出屬于自己的蛋,固倫撒心里不可能不失落。不過眼前這群大號幼崽的存在讓他重新振作起了精神。</br> 自己的點點(←也就是孟九昭口里的一寸黑了==如果活下來的話,也就是和他們差不多大,看著他們,固倫撒就覺得自己看到了長大后的點點一樣。</br> 何況,這些年雖然沒有生下屬于自己的雄性幼崽,可是他卻有很多雌性幼崽來著。延續(xù)自己血脈的下一代雖然沒法在自己身邊長大,然而固倫撒確定雌性會保護好她。</br> 和雄性堪塔斯一樣,雌性堪塔斯對于自己的幼崽也非常愛護,只要幼崽沒有長大就不會生育下一頭幼崽,在這個嚴酷的世界里,幼崽們能感受到最溫柔的溫度就是來自父母親的愛。</br> 固倫撒他們并不懂得“愛”這種抽象的東西,可是這并不妨礙他們把最好的東西全部留給自己的幼崽,就和他們的父母親一樣。</br> 在這一點上,孟九昭自愧不如。</br> 好比路易,在認為自己有了蛋的瞬間,他立即把自己的身份調整成了父親,不去考慮那些蛋的真?zhèn)危娜獾膶λ鼈兏冻鲎约旱臏囟扰c愛護;而孟九昭卻至今仍然懵懂,看到那三顆蛋,他會本能的用理性拒絕承認他們的身份,即使被要求孵蛋,他更在意的仍然是路易將來可能的感受。</br> 在他的擔心中,繁衍地的“小雞們”都出殼了。</br> 確切的說,能出殼的都出殼了。</br> 幼崽們饑餓的叫聲越來越有勁了,每天被他們元氣十足的叫聲籠罩,繁衍地變得生機勃勃起來,為了滿足他們日益旺盛的食欲,父親們不得不增多了狩獵的次數。</br> 在這欣欣向榮的景象中,總有幾頭堪塔斯格格不入。</br> 所有的熱鬧都與他們無關,他們屁股底下的巢穴始終靜悄悄。</br> 終于,他們中的一頭移開了自己的屁股,將一直妥善安置在巢穴底部中央位置的蛋蛋拿起來,看清蛋蛋的瞬間,那頭堪塔斯發(fā)出了痛苦的嚎叫。</br> 蛋蛋的頂部看起來很完好,可是底部的位置卻已然黑了。</br> 有可能是浸水過度了,也有可能是這頭經驗不足的堪塔斯太過謹慎、沒有給蛋蛋翻過身導致的,總之,這枚蛋早已死去了。</br> 父親的身體離開他沒多久,他表面的溫度隨即消失了。</br> 他——已經是一枚死蛋了。</br> 新生命的到來是讓人欣喜的,而那些還沒有出生就被剝奪了生命權利的……亦讓人惋惜不已。</br> 在那枚蛋之后,陸陸續(xù)續(xù)有六個巢穴發(fā)現了同樣的情況。</br> 蛋里的小生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離開的,或許他們早已死去,可是他們的父親仍然陪他們走完了最后一程。</br> 和其他蛋一樣,給他們溫度,給他們巢穴的保護,直到不得不確認他們離開的那一刻為止。</br> 將死去的蛋埋好,那七個巢穴的堪塔斯陸續(xù)離開了。</br> 他們已經沒有理由繼續(xù)留在這里了。</br> “我們……也檢查一下蛋的情況吧。”目送那幾頭堪塔斯飛離,沉默了許久,固倫撒終究還是開口了。</br> 和那七頭堪塔斯的巢穴一樣,路易屁股底下的巢穴始終也是靜悄悄的。</br> “不,我要等他們自己出來。”出人意料的,路易拒絕了固倫撒的建議。</br> 目不斜視,他一副誓要將巢穴坐穿的就義表情。</br> 最糟糕的情形出現了,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蛋有問題了,路易開始死不認賬了。</br> 孟九昭先是覺得有點好笑,可是,很快就心酸起來。</br> “路易,讓我們看看他們吧,這么久了,他們也該透透氣啦?”試探性的戳了戳路易的后腦勺,感覺路易的身子一緊,然后,孟九昭看到路易緩緩轉過頭來。</br> 看到路易表情的瞬間,孟九昭的心中鈍鈍的發(fā)疼了。</br> 路易的表情很奇妙,孟九昭從來沒有見過他現在的表情。</br> 一向胸有成竹的路易,使壞的時候也一臉淡定的路易,此刻,他的臉上卻是驚恐的,嘴角向下繃緊,眼中充滿了委屈。</br> “我……”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什么,半晌還是緩緩低下頭去。</br> 手掌緊緊抓住孟九昭的手,他終究讓出了巢穴的位子。</br> 在孟九昭和路易緊張的凝視下,固倫撒從巢穴里摸出了下面被埋得很好的蛋。</br> 將蛋從頭到尾檢查一遍,固倫撒皺起了眉頭,半晌,他將蛋舉了起來,對著日光的方向,他細細看了起來。</br> 看完一顆,他將蛋隨后放到一旁了。路易急忙把他放下來的蛋重新抱在懷里,用翅膀牢牢裹住蛋蛋,路易緊張兮兮的看著固倫撒從巢穴里拿出了第二枚蛋。</br> 對第二枚蛋也做出了同樣的檢查,固倫撒轉過了身子。</br> “這不是蛋,只是便石而已。”</br> 終于,有人將事情的真相對路易挑明了。</br> 新鮮的便石和蛋相似度極高,其實他們本身就有混淆視聽的功能,堪塔斯是個喜歡偷蛋的種族,不少堪塔斯還會故意把便石和蛋混在一起,以便提高蛋蛋的安全程度,也會有沒有幼崽的堪塔斯故意把便石拿回去孵的。</br> 這是剛來繁衍地的堪塔斯常會犯的錯誤,歡歡喜喜的把路邊的便石當成別人下的蛋撿回去,最后孵不出來的笑話年年都有,今年輪到路易了而已。</br> 臉上的焦急,期望……一下子不見了,路易將懷里的便石拿出來,然后用力握上去——</br> 并沒有用很大的力氣,那枚“蛋”的表面就出現了裂痕,再一用力,它徹底碎成了粉末。</br> 沒有幼崽,里面只是和外殼一樣顏色的灰白物質而已。</br> 路易慢慢回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br> 這一刻,他的表情和上輩子的皇帝陛下重合了,無悲亦無喜,路易的眼神讓人望而生畏。</br> “喲~愛麗絲!”就在這個時候,愛麗絲歡樂的聲音打破了這個角落死一般的沉寂。</br> 熟練的用雙鰭在冰面上滑動著,愛麗絲晃晃悠悠滑到了他們家的巢穴附近。</br> “魚!魚!喬治!”從嘴巴里吐出一條大魚,愛麗絲興奮的拍打著地面。</br> 看~這是給喬治抓的大魚呀~快點把它收好喲!</br> 自從幼崽一頭頭誕生,愛麗絲就對喬治的到來報以了高度的期待。</br> 如果是往常的話,孟九昭也好,也有可能是路易,他們一定早就把魚收起來了,可是這次,魚在地上蹦跶了半天都沒人過來取,眼看著都要凍在冰面上了,愛麗絲急忙垂下大頭,重新將魚含在嘴里,她吃力的叼著魚向巢穴的方向爬去。</br> 沒有人過來收也沒關系,她知道媽媽平時會把魚放在那里,她可以自己放。</br> 雙鰭攀在高高的巢穴外壁,愛麗絲努力墊高身子。她雖然很長,可是一點也不高,這個動作對她來說非常吃力。</br> 然而她卻一點也不氣餒,慢慢貼著巢穴往上蹭,終于,她的下巴碰到巢穴邊緣了。愛麗絲急忙把下巴扣在巢穴,慢慢張大嘴巴,她正要將嘴巴里的魚扔到巢穴里面去,忽然——</br> “唔!唔!”愛麗絲的嘴巴里傳來了非常古怪的叫聲。</br> 她的動靜終于惹來了大人們的注意。</br> “怎么啦?”三兩下爬到了巢穴上方,孟九昭從愛麗絲的嘴巴里拿走那條魚之后,她終于可以正常的說話了。</br> “喬治!喬治!”她聲音前所未有的欣喜讓孟九昭心里微微一痛,然而,就在他準備把魚扔到巢穴內的儲藏室后就出來的時候,他的視線忽然瞥到了什么。</br> 將魚往外一扔,孟九昭整個人倒栽蔥式向巢穴地步攀去,他在里面待了很久,等他終于從巢穴里重新爬出來的時候,孟九昭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很古怪的表情。</br> 繼續(xù)維持著這種古怪的表情,孟九昭托著一團獸皮出來了。托著那團東西,他徑直走到了路易身前。</br> “路易,給。”拉過路易冰冷的大手,孟九昭小心翼翼的將那團獸皮放到了他的掌心。</br> 溫熱的感覺終于讓路易回過神來了,他低下頭,看到了孟九昭忐忑中又有點羞怯的臉。</br> 他的心微微一動。</br> 單手舉起來,路易看著手里的那團獸皮:皮子非常眼熟,還是他們從家里帶來的角羊皮,又輕又軟還很暖,他想著給幼崽用的……</br>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塊皮子他是放在巢穴里了。他離開巢穴這么久了,這塊按理說應該早就涼了——</br> 等等!</br> 心思一動,路易顫抖的掀開了手心的獸皮,皮子下面的小東西于是便徹底展露在他眼前了。</br> “啾——”這便是個懶洋洋的招呼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