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 走出祠堂
陳長生和國教眾人回到了道殿。
風(fēng)雪沒有停,落了整整一夜。
他也等了整整一夜。
唐家沒有任何動靜,也沒有任何動蕩的跡象。
三年來,唐家二爺事實(shí)上掌管家族生意與諸房內(nèi)務(wù),毫無疑問是這座城市最重要的人物。
但他的消失似乎沒有對這座城市造成任何影響。
這再一次證明,汶水城永遠(yuǎn)是唐家的城,而唐家永遠(yuǎn)是唐老太爺當(dāng)家。
令國教眾人和陳長生感到不安的是,整整一夜時間過去了,祠堂的門依然緊閉。
唐三十六還沒有被放出來。
清晨第一縷光落在汶水上時,最后一片雪花也同時落下,然后雪便停了。
風(fēng)雪的停止是那樣的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沒有任何心理準(zhǔn)備,就像唐家老宅送了封信到道殿。
城里的街巷上積著厚厚的雪,反射著紅暖的朝霞,看著就像燃燒的草地。
陳長生與國教一行人再次來到老宅外,這一次他受的待遇要比昨天隆重很多,唐老太爺親自在院子里等他。
“本應(yīng)去道殿拜回教宗大人,只是風(fēng)寒未愈,老朽之身不堪。”唐老太爺對陳長生說道。
無論神態(tài)還是語氣都沒有任何誠意,當(dāng)然也不需要誠意,彼此都知道只是做給別人看的。
陳長生順著說道:“長房大爺?shù)牟〔恢廊绾瘟耍俊?br/>
這里病自然說的是毒。
唐老太爺說道:“昨日便已經(jīng)有人去長生宗請高人前來醫(yī)治。”
這里說的醫(yī)治自然是指唐家已經(jīng)確認(rèn)長生宗有解藥,以唐家的能力自然能夠搞到。
聽到這句話,陳長生終于放下心來,除蘇身上的黃泉流毒,雖然無法毒到他和南客,但他和南客也沒有自信能夠替別人排毒。
說話之間,二人已經(jīng)來到了屋里,所有視線都被隔絕在外,自然不再需要虛偽的客套,直接進(jìn)入了正題。
“如果能解毒自然最好,即便不能解毒也無所謂,死便死吧。”
唐老太爺神情淡漠說道:“老二也沒想明白這一點(diǎn),就算昨天他把棠哥兒給殺了,我也不會選他。”
因?yàn)樗泻芏鄡鹤樱宜麘?yīng)該還能活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還有時間教育培養(yǎng)出來一個合格的家主繼承者。
陳長生并不相信唐老太爺?shù)脑挕?br/>
如果昨天唐三十六真的被殺死,唐家必然會面臨陳長生和國教的反擊,哪怕為了獲得商行舟與朝廷的支持,他也會把唐家二爺推到家主的位置上。
但陳長生明白唐老太爺為什么要這樣說。
唐老太爺要他知道,在昨天那種局面下,他可以不把唐家給二房,那么在今天的情形下,他依然可以不給長房。
因?yàn)殛愰L生與唐三十六的關(guān)系太親密,長房與國教之間的關(guān)系也一直太過親密。
唐老太爺廢了二爺?shù)募抑髦唬€是選擇站在商行舟和朝廷那邊。
他看著陳長生問道:“你是不是想不明白,我為什么會如此堅定地支持你的師父?”
陳長生想著昨天清晨在街上看到的那條狗,沉默片刻后說道:“大概能明白一些,因?yàn)槟銈兪峭乐腥恕!?br/>
“同道二字用的很好,因?yàn)楹芏嗄昵埃尻柦鈬螅遗c你的師父商還有寅確實(shí)是同道回的京都。”
唐老太爺望向庭院里那口井,視線落在井沿的積雪上。
“那幾年我在各地游歷,然而知道我是唐家的大少爺,無論前朝還是道門又或是那些反王,誰敢對我有絲毫不敬,根本沒有機(jī)會體會什么世道艱險,我本以為人世間的事大概便是如此,即便有的人可能會活的艱難一些,但與我又有何關(guān)系?我終究是那個錦衣玉食、無人敢惹的貴公子,然而誰能想到洛陽城卻被魔族圍了,圍了整整三個月,其間無數(shù)慘事……到最后,誰還會理你會是唐家大少呢?”
唐老太爺微微瞇眼,眼角偶爾皺紋,帶著些自嘲,更多的卻是沉痛。
烽火連三月,洛陽城里連傳訊的紅鷹都被某些強(qiáng)者偷偷宰來吃了,更不要指望哪里還有樹皮。魔族在城外奸殺擄掠,零星的人族亂兵在城內(nèi)因?yàn)榻^望而瘋狂,魔族在渭河兩岸到處吃人,洛陽城里人也在吃人,水里隨處都是白骨。
哪怕是心志冷硬如他,當(dāng)年的那些畫面,他也不想再做更多的回憶。
當(dāng)然,他更不想看到那樣的畫面重新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
所以。
“不能亂,是我這輩子最在意的三個字。”
“消滅魔族,我這輩子最想做成的就是這件事情。”
“唐家足夠強(qiáng),有選擇的資格,那么在國教和朝廷之間怎么選?”
“我選最強(qiáng)的那邊。”
“什么叫做強(qiáng)?除了誰的拳頭更大,還在于誰出拳更穩(wěn)。”
唐老太爺看著陳長生說道:“你的拳頭現(xiàn)在還不夠大,至于穩(wěn),更比你的老師差太多。”
陳長生知道這便是唐老太爺?shù)淖罱K態(tài)度,沒有對此再發(fā)表意見。
“我沒有別的話要說了,我只想把他帶走,我來汶水本來是要把他接走,而不是想說服唐家改變主意。”
那天在道殿,他也是這般對唐家二爺說的。
只不過唐家二爺不相信他的話,回以無聲而嘲諷的笑容。
唐老太爺?shù)难酃獗茸约旱膬鹤硬恢缽?qiáng)到哪里去,自然看得出來陳長生說的是真心話。
整件事情就是這么簡單,年輕人做事就是這么簡單。
唐老太爺想起無數(shù)年前和商與寅從洛陽離開的旅途上發(fā)生過的那些有趣的事情,沉默了很長時間。
他們那一代人現(xiàn)在差不多都已經(jīng)死了,即便活著的他與商行舟也已經(jīng)垂垂老矣,但他們畢竟年輕過。
“我答應(yīng)你。”唐老太爺看著他說道:“說來,他這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出來了。”
……
……
今天的汶水城要比前幾天顯得熱鬧很多。
唐家二爺不知被關(guān)到了哪里,二房失勢,查帳與清洗正在同步進(jìn)行中,但沿街的商鋪已經(jīng)開啟,行人也多了起來。
祠堂前的正街上,這時候更是人聲嘈雜,唐家長房的管事與掌柜還有下人們,護(hù)著唐夫人等著門外。
忽然,祠堂沉重的木門緩緩開啟。
唐三十六從里面走了出來。
就像很多年前他從天書陵里走出來時一樣,蓬頭垢面,滿身灰塵,瘦削了很多,仿佛受了很多苦。
但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明亮,神情要比往日平靜很多,氣質(zhì)沉穩(wěn)。
看著自己的兒子,唐夫人的眼睛微濕,強(qiáng)行壓抑住情緒,不敢哭出聲來。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向人們證明了,他還是以前的那個唐三十六。
不管被關(guān)祠堂半年后,他的神情與氣質(zhì)與以往已經(jīng)有了很多不同。
他對人群問道:“那個老不死的呢?”
……
……
(唐三十六終于出祠堂了,線頭君也結(jié)婚了,看了一眼婚紗照,新娘子真漂亮,真是令人感到生氣啊~祝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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