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4章 佛子檀伽
蓬萊東島以北一萬里的海域外,一片黑色的浪潮正洶涌而來。
海域里仿佛有一條清晰的分割線,分割線以南,是清澈的湛藍(lán)海域,分割線以北是一片幽黑濃稠與泥沼的海水。
海面的上空鋪著一團(tuán)烏色的云霧,云霧里燒著黑火,魔氣濃郁。
而那魔氣,正試圖沖向下方的分割線,將下方團(tuán)團(tuán)包裹住。
海面的分割線處,懸空趺坐著一個佛修。
佛修身上穿著的是白色的袈裟,上面印著金色的梵印,他閉著眼,眉心的一處紅色如朱砂一般鮮紅的印記若隱若現(xiàn)的,他的左手立掌于身前,右手撥弄著一串刻著梵印的黑色佛珠。
他生得極為年輕,未睜眼便已是昳麗俊美至極,眉眼間更是寶相莊嚴(yán),令天地之間所有艷色與鬼魅都是退避其后。
在他的身后,同樣懸空立著一根法杖,杖身漆黑是為萬年隕鐵所制,上方頂處雕琢著一朵金色蓮花,蓮花瓣上同樣刻有梵印。
而蓮心是一枚赤紅色的煉獄火石,同時極具靈性和邪氣。
此時,佛修身上也同時溢出有靈氣與魔氣,與法杖交相映輝。
烏云里燒著的魔火環(huán)繞著佛修,魔氣不斷嘗試侵襲著他的身體。
海域外,黑色的浪潮就是這些年來在外海域中時不時想要沖進(jìn)修仙界的魔修與魔獸。
“檀伽,就憑如今的你也想阻攔我?!你將魔主特制的心魔引入體內(nèi),此時被欲念折磨,定是極不好受至極吧?我勸你立刻放下法杖,放我等入內(nèi),我還能免了你受這苦!還是,你讓你那小徒弟走,就打算在此與我同歸于盡了?!”
烏云魔火里,傳來一道忽男忽女的聲音,充滿惱怒。xしēωēй.coΜ
懸空趺坐的佛修不為所動,右手捻動佛珠的動作卻是快了一點。
那些魔氣將他圍困住,卻沒有一絲一縷真的能破開他的結(jié)界入內(nèi)。
“檀伽!你體內(nèi)已經(jīng)被魔主種下魔子魔念,墮魔已是既定事實,且你現(xiàn)在身受重傷,吾勸你休要再掙扎!”
魔氣越來越?jīng)坝考痹辍?br/>
就在此時,佛修忽然睜眼,他的眸色極深,卻也極清澈,魔火倒映在里面都成了細(xì)碎的光。
一只淡金色的巨大佛掌從他背后而出,帶著梵印,朝著那團(tuán)魔火猛地拍擊而去。
那一掌,又兇又悍,又剛又猛。
那團(tuán)烏云魔火發(fā)出唧唧的慘叫,躲出十丈之外。
而那些在幽黑海浪下翻滾的魔修與魔獸也被驚地急急后退,避開那道清晰的分割線,不敢再靠近。
佛修一手握杖,一手捻佛珠站了起來。
他身上垂地的白色袈裟被風(fēng)吹起,一瞬間柔和得如同清風(fēng)。
佛修眉若遠(yuǎn)山,莊嚴(yán)卻又清潤,似是浸過紅塵萬丈,又自紅塵而出的出塵。
他開了口,嗓音溫潤平和,甚至含著笑意:“打架時,話不要太多。”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身上的靈氣壓制過體內(nèi)的魔氣,在他的掌心成了清圣的佛修靈力。
“萬佛朝宗!”
無數(shù)道佛印落在分割線上的封印上,金色清圣的光落在那些骯臟丑惡的魔修身上,令其不敢再朝前一步。
烏云魔氣包裹著的那名與魔尊關(guān)系不菲的魔修再次發(fā)出慘叫,從烏云上方翻滾下來,落進(jìn)魔海里。
“檀伽!你不可能永遠(yuǎn)守在這里!這道封印結(jié)界已是有了裂口,你以為,就憑你能封住多少?!當(dāng)初萬年前的仙尊布下的結(jié)界都能被吾主破開一道口子,區(qū)區(qū)你一個你……唔!”
法杖上的金色蓮花蕊心的煉獄火石中磅礴的佛印威壓隨著一道清音圣決拍下去。
幽黑的海面上,所有洶涌與躁動終于被拍成了平靜。
魔氣急速退去,不敢朝前。
佛修此時才轉(zhuǎn)身,朝著清澈湛藍(lán)的海面上踱步而去,一步十丈,速度很快。
他的腳下,海面之上似有金色的蓮花隨著他的邁動而盛開。
他的唇角噙著輕淺的笑,臉色有些蒼白,顯然,他體內(nèi)有傷,且不輕。
到了此時,他才是拿出腰間懸掛著的傳信玉簡,“小虎?”
回應(yīng)他的,只有周圍這海浪的潮聲,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佛修嘴里喃喃自語了一句,聲音溫柔:“又去哪里玩了?”
恰此時,傳信玉簡里另一道蒼勁威儀的聲音響起:“檀伽,到了蓬萊東島與衛(wèi)島主會面后,他定會尋來靈草靈丹為你治傷,然后速來天嘯城。”
佛修應(yīng)了一聲,收起傳信玉簡,同時感應(yīng)了一下自己唯一的小弟子所在的方位。
得知他此時身心健全后,便暫時沒管,奔著蓬萊東島而去。
只是,離蓬萊東島還有百丈之遠(yuǎn)時,一股惡臭襲來。
那股惡臭,仿佛整座蓬萊東島不是浮于海上的仙島,而是浸在凡界糞池中的泥塊。
饒是佛修這樣清圣從容的人,臉色都是變了變。
但他自凡塵中來,什么樣的場面沒有見過。
糞池中的眾生,亦是佛光所照之處。
佛修長睫微垂,昳麗的臉上沒有太多神色,依然清正溫柔,他帶著一身清光入了蓬萊東島。
剛落地,就見幾個臉上包著頭巾,鼻子里塞著兩團(tuán)棉花的蓬萊東島的劍修苦著臉搬著水而來。
那兩個劍修一看到佛修,愣了兩秒,然后哐當(dāng)一下丟下手里的木桶,急急朝著渾身散發(fā)著清正光芒的佛修奔來。
“檀伽佛子,求你救救我們道君,救救我們蓬萊東島啊!”
“我們的金水池和豬大糞堆炸了!整個島都?xì)Я耍『贸舭。 ?br/>
“求求佛子布下佛光清氣,驅(qū)一驅(qū)這污濁之氣!”
“道君把自己關(guān)在紫金長殿里沐浴,蓬萊東島無人守護(hù),危!”
佛修溫柔平和的目光都像是帶著清氣,好像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兩名蓬萊劍修熱淚盈眶,心道:得救了!!
檀伽感受著這空氣里符箓的靈力波動,眨了一下眼睛,忽然輕輕笑了起來,眼中一片清明。
他說道:“既然如此,帶我去見衛(wèi)道友吧。”
紫金長殿內(nèi),最昂貴的檀香爐擺放了足足有八只。
可似乎無濟于事,依舊驅(qū)散不走整座蓬萊東島此時彌漫的陰霾與惡臭。
衛(wèi)拂青已是由著侍女和侍從伺候洗浴過十?dāng)?shù)遍,也用清潔咒清洗過無數(shù)遍,可他依舊覺得混身上下充斥著難忍之味。
不止如此,某個難以言喻之處更是酸脹疼痛,慘烈無比。
他清雅高冷的臉上盡是怒色,時不時還要反嘔一下。
事后,他自然是察覺到了空氣中的符箓氣息,以及驅(qū)使那符箓的靈力來源。
再聯(lián)想到那一塊白糖糕,他,什么都明白了。
衛(wèi)拂青不敢相信,這幾乎毀去蓬萊東島的一擊竟是秋晏所為。
他平時將秋晏捧在手心里寵著,秋晴有什么,也給她什么,除卻偶爾會懲罰她不聽話之外,不曾虧待過她。
她竟是做出如此喪盡人倫之事!
衛(wèi)拂青想著,猛地一拍水,灑滿花瓣的水濺射出來。
門外,侍女聲音恭敬:“啟稟道君,檀伽佛子到了,是要商討海外魔族之事。”
衛(wèi)拂青想起一年前,檀伽把他體內(nèi)的心魔引到了他身上,此后,他才發(fā)怒擊向魔尊,這才引得魔尊拉了秋晴擋劍。
所以,每每見到檀伽,那沉痛欲絕的一幕就會重現(xiàn)心頭。
他便不喜檀伽。
尤其此時自己處境窘迫,便更不想見他。
所以,衛(wèi)拂青故意晾了晾檀伽。
檀伽右手執(zhí)杖,左手立掌于前在紫金長殿外等了一會兒,心中明了。
他的目光依舊平和柔軟,此時卻是看向紫金長殿外的風(fēng)雪。
衛(wèi)拂青還沒找到借口吩咐下去,只聽侍女又來稟報。
“啟稟道君,檀伽佛子說,四大宗派將會在天嘯城會面,共同商討對付外域魔族之事,事態(tài)緊急,他收到師令,先行一步。”
衛(wèi)拂青英俊的臉上神色繃緊了一些,過了好一會兒,才是緩和下來。
這天佛門養(yǎng)出來的佛子,倒還是個懂人情世故的。
衛(wèi)拂青剛想從浴桶之中起身,可抬眼忽然看到一邊懸掛著的衣服上繡花是金黃色的,頓時,如玉俊秀的臉就龜裂了。
那鋪天蓋地的窒息的感覺再次襲來,衛(wèi)拂青一陣反胃,再次回到浴桶之中。
門外的侍女聽到道君一聲清冷惱怒的咆哮:“以后蓬萊東島中禁止任何黃色物品!”
侍女縮了縮脖子,想起那時看到的滿身掛滿了……的道君,忍不住捂嘴嘔了一下。
整個蓬萊東島的人都不能再看見黃色了。
沒過一會兒,衛(wèi)拂青派出去找秋晏的弟子回來稟報。
“啟稟道君,海里沒找到秋晏,但在對岸找到了一名戴著秋晏珠花的刀修。”
“速速提來問話!”
里面,是衛(wèi)拂青冷得能凍傷人的聲音。
……
“小妹,恕在下失禮了,實在是小妹生的與你姐姐太像了!”
敖旭手里的折扇忍不住捂住了半張臉,可眼睛還偷偷朝著對面大快朵頤的秋晏看去。
他俊秀的臉上爬滿了羞澀的紅暈。
這是敖旭第一百零八次偷偷看自己,秋晏早已習(xí)慣。
她坐在這蘭鎮(zhèn)里最好的酒樓,眼前是滿滿一桌子的好菜。
小燈泡坐在自己左側(cè),手里拿著羊腿,嘴里塞滿了肉,一雙眼瞇成了線,活像是八百年沒吃過肉的模樣。
秋晏努力咽下嘴里的飯,看向敖旭,一字一句,說得極其認(rèn)真。
“但我怎么比得上我姐姐的清麗高雅,美麗端莊,敖大哥你可別認(rèn)錯人了。”
說完,她還打了個嗝。
秋晏不想因為臉,再次成為姐姐的其他愛慕者的替身,得從根源上折斷他們不切實際的幻想——秋晏和秋晴之間差了十萬八千里。
易容符箓超級貴,她還買不起。
敖旭看向秋晏旁邊的三大碗空了的飯碗:“……”
這飯量的確與秋晴不同,秋晴是只吃蜂蜜花露的仙子。
而且,雖然兩姐妹長相相似,敖旭總感覺秋晏的臉有一種霧蒙蒙的感覺,不似秋晴仙子那般靈氣絕俗。
一旁的黃衫女子冷笑一聲:“旭師兄,你莫要被她騙了,我從未聽說秋晴還有個妹妹!此人定是魔修所化!”
秋晏已經(jīng)吃飽了,她眨眨眼看向這名青虛劍宗的女弟子歐陽盈盈,有點生氣!
大家都是美女,為什么總要為難美女!
秋晏思索一番,低下頭來,從自己的兔子斜挎包里掏了掏,找出一只粉色毛茸茸奶貓發(fā)卡來。
她湊了過去,語氣超真誠:“歐陽姐姐,你戴上這個一定很可愛!”
你放心!假如敖旭和你牽扯不清,我一定把他踢出新男主候選名單!
歐陽盈盈緊緊咬緊了唇:“……”
這個魔修好不講道理,怎么能拿這種東西賄賂她,過分!
歐陽盈盈杏眼大睜,一下說不出話來,臉都漲紅了,啪的一下把劍往桌上一拍。
“我去給師弟師妹們買點特產(chǎn)!”
臨走前,她頓了一下,沒回頭,手卻接過了秋晏遞過來的珠花。
敖旭:“……歐陽師妹平時不這樣。”
他俊秀的臉上露出一些茫然。
秋晏:你們直男當(dāng)然不懂我們美女的喜好。
不過,青虛劍宗這個歐陽盈盈在書里也沒有提起過。
大約和陸仁甲一樣,是個不值一提的女炮灰,也就是和衛(wèi)拂青沒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
但如今看來,和敖旭有拉扯?
這樣的話,敖旭真的不行。
怪不得系統(tǒng)還沒觸發(fā)關(guān)于敖旭這個可能的相關(guān)人物的任務(wù)。
可能他就配不上做姐姐的男人候選人?
但他可是她出島后遇到的第一個人,按照國際慣例,不會是普通NPC啊。
何況,原書中,這位萬照書院的天之驕子也是十分傾慕秋晴的。
“方才小妹所說的關(guān)于衛(wèi)道君將你囚禁做替身,對你百般凌=辱,千般作踐一事,是否為真?”
此時歐陽盈盈已經(jīng)離開,敖旭聲音認(rèn)真嚴(yán)肅了幾分,臉上羞澀的紅暈也是退去。
“叮,解鎖任務(wù)【以文會敖旭】,以知識結(jié)交敖旭,探其本性,剩余時間一天。”
秋晏腦子里,系統(tǒng)發(fā)布任務(wù)的聲音緊隨著敖旭的問話聲響起。
她頓時笑了起來,以知識結(jié)交敖旭?
那寫話本也行吧??
系統(tǒng)沒反應(yīng)。
這肯定行!
她這一年給衛(wèi)拂青做替身的日記,再補上最后糞染蓬萊的反轉(zhuǎn)逆襲,必能風(fēng)靡整個無妄界!
“句句為真!”秋晏一臉真誠,想到賣話本還能掙錢,笑容就更燦爛了。
敖旭看秋晏的笑,只覺得不愧是秋晴的妹妹,遇到如此之事還能樂觀以對。
他俊雅的臉上露出心疼,此時已然真的把秋晴的妹妹當(dāng)做自己的妹妹。
如今秋晴已逝……
秋晏忽然手捂在嘴邊,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有求于人,嘴巴就甜:
“方才敖大哥說你與歐陽姐姐今日本是出發(fā)去天嘯城吧?請讓我與你一起,我有一事想要拜托敖大哥。”
她當(dāng)然不能直接告訴他,我姐在天嘯城復(fù)活這事。
畢竟,秋晴是女主,她復(fù)活,對本書是有極其沖擊性的影響的。
何況,她還要替秋晴甄別她的這些個傾慕者,敖旭第一個出現(xiàn),也未必就是最后能站在秋晴身邊的人,她當(dāng)然不能把第一手資料直接告訴他。
一旁的小燈泡耳朵動了動,拿下比自己臉還大的羊腿。
“什么?!你要去天嘯城?!帶我一起!”
他的傷還沒完全好,而且他一個人去天嘯城太危險了!
秋晏當(dāng)然不會丟下小燈泡,只是她在思考怎么合理安排她和小燈泡在外行走的關(guān)系。
畢竟小燈泡雖然是個妖,但奇怪的是,他是個佛修。
她這一猶豫,小燈泡就急了。
他丟下羊腿,拿沾滿油膩的手一把抓住秋晏的胳膊。
這女人能讓自己吃上肉,手段奇特且好說話,讓她帶自己跑,她就真聽話了,這么一個鏟屎官,他不能失去!
師父都沒這么好用!
秋晏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新?lián)Q上的蝴蝶繡花粉色襦裙上沾上了好幾個油手印。
小燈泡久久聽不到秋晏答應(yīng)自己,一下急了,急了就生智,聲音奶聲奶氣:“娘親,你不能丟下我呀!”
秋晏:“……”
我的小燈泡你這智生得著實有點太急了。
咱們種族不同,還叫我娘親!羞不羞!人家之前就不相信了好不好?
哪知敖旭神情復(fù)雜,一時感傷自己與秋晴有緣無分,秋晴的妹妹卻是孩子都生了。
直接忽略小燈泡是只虎妖了,他認(rèn)為人妖結(jié)合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的語氣酸得像吃了一百只檸檬:“……真羨慕小妹速度如此之快,孩子都這般大了。”
秋晏:“……”
她真的好委屈,年紀(jì)輕輕的,姑娘家還沒做夠,真就被迫按頭升級做娘了。
一低頭,秋晏對上小燈泡睜大了的萌萌的大眼。
算了,小燈泡這么可愛,做娘也沒什么不好的,省了十月懷胎的痛呢。
她含糊地應(yīng)下了這一聲響當(dāng)當(dāng)?shù)摹镉H’。
但敖旭這話說出后,細(xì)想一下,自覺疑惑和不妥。
然后秋晏就聽到他那羞澀儒雅帶了很多迷茫的聲音。
“小妹既然這一年被衛(wèi)拂青囚禁,那這孩子的爹怎的也不來救你于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