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泛泛楊舟
你可倒好,這才剛懷上,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就教訓(xùn)上我了。程帛儀態(tài)萬千的笑著,纖纖玉手擎著哥窯高腳酒杯,飲盡杯中瓊漿玉液。
終席之后,程希、馮姝等人到阿遲房中坐了坐兒,近距離看了看沉睡的張序,品評道:“序哥兒真會長,他娘親已是罕見的美女,他呀,比他娘親還好看!”阿遲聽她們這么夸獎愛子,飄飄然。
程帛也特意留下,卻是要請教悠然的,“表嬸嬸,姑奶奶但凡到了冬天總會腿疼。我給她老人家做了個護(hù)膝,您幫著掌掌眼,這花色、樣式成不成。。”
程帛很有眼色,無論婚前婚后,最會奉承遠(yuǎn)在山陽城的程家姑奶奶,張并的母親。不得不說程帛找這個靠山找對了,那位姑奶奶拍案一怒,張并和悠然各自心驚。
悠然拿過護(hù)膝看了,笑道:“她老人家一向講究,所用之物不只要舒服,更要細(xì)致美觀。這護(hù)膝料子輕柔貼身,顏色雅淡合宜,繡的這枝綠萼梅花,更是倨傲清冷,頗有風(fēng)骨。”
張并的母親,一向最愛綠萼梅花。她的衣衫是由天錦城精工細(xì)做,襟角常常繡著枝綠萼梅花,孤高簡潔,疏朗有致。悠然贊嘆幾句,把護(hù)膝還給程帛,“你有心了,她老人家定是喜歡的。”
程帛俏臉微紅,很得體的謙虛了幾句。她在程家做姑娘的時候,程御史和秋姨娘一心指望她能攀門好親事,故此不遺余力,重金延請老師,程帛也算是位才女,吐屬文雅,嫻于辭令。
只不過,那些本該女性親長教導(dǎo)的知識,程帛可就欠缺了。程太太不理會她,秋姨娘不懂,糊涂的程老太太更別提了,她不教還好,教了更糟。
程帛幽幽嘆了口氣,“有些心事,任憑對著誰也沒辦法訴說。您是水晶心肝玻璃人,跟您說說,怕是還有用。表嬸嬸,咱們雖是庶女,卻有哪一點(diǎn)比那些嫡女差了?要被嫡女踩在腳下,真是令人不服。”
悠然才主持過滿月酒宴,雖是客人大都散了,但前院還有幾位張并的老部下沒走,大喝特喝。后宅還有阿遲的閨中密友,流連忘返。更有酒席后一應(yīng)要處置之事,不少管事婆子等著來回話。這時候聽得程帛如訴如泣的話語,愣是激不起同情心。
“日子過的好不好,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悠然溫和說道:“我從來只過自己的日子,不和旁人做無謂的比較。”
程帛羞紅了臉。
悠然指指程帛手中的護(hù)膝,“鄧父鄧母都是寬厚的老人家,這樣的護(hù)膝,可給兩位老人家也做過?”程帛呆了呆,搖頭。
悠然摸摸鼻子。罷了,眼前這位姑娘姓程,計(jì)較不得。
“鄧家不壞,公婆厚道,大姑姐聰明,鄧攸浪子回頭。你若常陪鄧母說說家常,替老人家做些貼心的小活計(jì),再養(yǎng)好身子,生兒育女,便會高枕無憂。過好自己的日子是正經(jīng),那些爭競之心,大可不必。”
程帛先是曲膝道謝,“謝表嬸嬸教誨。”繼而又遲疑問道:“可是表嬸嬸,對于女子,最重要的還是要得到丈夫的歡心,不是么?”
遠(yuǎn)的不說,阿遲姐姐能過上這樣的神仙日子,不還是因?yàn)槎砀纾咳舳砀绮痪此龕鬯哪苋绱俗栽凇?br/>
悠然微笑,“丈夫么,你不能把他不當(dāng)回事,卻也不用把他太當(dāng)回事。”
廳門口,高大沉默的張并靜靜站著。長長的身影投到地上,映入悠然眼簾。
“客人走了?”悠然迎上去,仰起臉,溫柔問道。
“嗯,走了。”張并低頭看著妻子,聲音也很溫柔。
不知是因?yàn)橛嘘柟庹罩€是別的什么緣故,程帛偷眼看過去,只覺表嬸嬸那張光潔的面龐熠熠生輝,叫人不敢逼視。
張并都已經(jīng)回來,程帛哪還敢再賴著,叫了“表叔”,便行禮告辭了。
悠然笑著告訴張并,“這孩子有心,替廣寧郡主親手做了護(hù)膝,精巧之極。”張并的母親,被先帝封為廣寧郡主,食邑兩千戶。不過她老人家不喜廣寧老家,先是到了京城,后來又輾轉(zhuǎn)去了山陽,“要與瘋僧論短長”。
張并且不理論什么護(hù)膝不護(hù)膝的,慢吞吞問道:“夫人,不用把丈夫太當(dāng)回事?”阿悠,你越學(xué)越壞了。
悠然笑盈盈點(diǎn)頭,“我不要把丈夫太當(dāng)回事,可是,我要丈夫把我很當(dāng)回事。哥哥,你要緊著我才成。”
張并拿妻子沒法子,寵溺的笑笑,“好,哥哥緊著阿悠,哥哥把阿悠很當(dāng)回事。”
才辦完滿月,張并就催著張勱,“不是說你小媳婦兒要到西山避暑?快送她去吧,我和你娘親也該回了。”
自己和魏國公府打小不合,這才住到魏國公府幾天,阿悠都要把哥哥不當(dāng)回事了。還是回平北侯府吧,回去之后,一切照舊。
張勱當(dāng)然不樂意,“序哥兒還小,再等等。”妻子和兒子一送走,到了西山不得住上十天半個月的?自己要入宮警戒,一家人可就要分開了。
回家見不著媳婦兒,也見不著兒子,算什么。
無奈張并鐵了心,張勱拿他老子沒轍。更何況外公苦夏,師公愛玩,都要同去西山,橦橦快手快腳的把人手、車馬都安排好了------她也喜歡西山?jīng)隹臁?br/>
張勱很憂郁,“序哥兒,兒子,你舍不舍得爹爹?”回房趴在房上,悶悶問著襁褓中的嬰兒。嬰兒這會兒醒著,看著房頂,咧著沒牙的小嘴,笑的像朵花。
“小花花,小朵朵。”張勱輕吻著兒子,又有了新稱呼。
阿遲輕輕笑了笑。還成吧,總算比什么小黃瓜小茄子強(qiáng)點(diǎn)兒。
阿遲開始打點(diǎn)行裝。張勱很是幽怨,“沒良心的,扔下我一個,帶著兒子涼快去。”阿遲拿出一個大床單鋪好,熱切的拍拍,“孩兒他爹,快坐上來,我把你裹了帶走。”
妻子的眼光明亮如星,張勱被她期待的看著,慢騰騰坐了上去,“裹好啊,別半路把我掉了。”阿遲拿著床單一通亂裹,張勱伸手抱住她,兩人滾在一處,吃吃笑了半天。
序哥兒滿四十天之后,被他娘親抱著,踏上了西山避暑之路。他祖父雖是依依惜別,卻也放心的帶了他祖母重返家園。他爹爹挺可憐的,一個人孤零零留守。
“多陪岳父岳母幾天,別著急回來!”臨分別,孩兒他爹很慷慨的交代妻子。阿遲還沒來的及說話,白發(fā)蒼蒼的師公湊了過來,“放心放心,什么時候玩夠了,什么時候回來!”
到了西山,見著序哥兒的外祖父,這一通親熱。序哥兒是徐郴頭一個孫子輩兒的孩子,徐郴希罕的不行,抱在懷里,從眉毛夸到嘴巴,再夸到耳朵,只覺得外孫子無一處不可愛,無一處不有趣。
徐述、徐逸是很喜歡小外甥的,卻也只是很喜歡而已。小外甥又不會說話又不會走路,一點(diǎn)也不好玩,等等吧,等他長大了,懂事了,小舅舅會疼他的。
徐寶怯生生站在一邊,羨慕的看著嬰兒。他多漂亮多神氣啊,喜歡死人了。真想抱抱呢,可是自己這死過一回、不吉利的人,還是莫沾惹孩子吧。
阿遲坐在徐郴身邊,輕輕拍了拍他。徐郴隨著她的目光看向徐寶,溫和的笑道:“阿寶,來抱抱你小外甥,好不好?”低頭告訴嬰兒,“序哥兒,這是你小姨,是你阿寶姨姨。”
徐寶滿臉驚喜的過來,見徐郴、陸蕓、阿遲都沖著她微笑點(diǎn)頭,小心翼翼的把序哥兒抱了過來。序哥兒很給她面子,讓她抱了會兒,并沒哭。
懷里是一個軟軟的孩子,徐寶被巨大的幸福感沖擊的快要暈倒了。徐寶快活的笑著,美麗的眼眸中星光點(diǎn)點(diǎn)。
陸蕓和阿遲都留了心。抱著序哥兒她已是這般高興,這要是成了親成了子,抱著自己親生的孩子,她得樂成什么樣?
“你爹爹交代過我,雖不必操之過急,也要冷眼替阿寶相看相看。”陸蕓跟阿遲商量著,“只是她到底嫁過一回,這初婚的就不便尋了,只好尋二婚的。二婚的要么年紀(jì)大,要么前頭人留下的孩子頑皮,總沒有能看上眼的。”
“阿寶,今年才及笄吧?”阿遲沉吟道:“我怎么記得,阿寶說過,那人和她并沒有夫妻之實(shí),說要等到及笄之后,才會圓房。”這可憐孩子,她還小著呢。
陸蕓卻是不知道這件事的,聞言怔了怔,“若真是如此,那人倒也算是君子了。”
過后陸蕓細(xì)細(xì)問了徐寶,徐寶紅著臉,手足無措的說起,“那家人,公公是最風(fēng)流的,妻妾無數(shù)。祖父和祖母卻是一夫一妻,再容不得第二個。那人像他祖父,只和妻子好。”
嚴(yán)璠的妻子許氏是舊家女兒,很賢淑,和嚴(yán)璠舉案齊眉,感情甚篤。嚴(yán)璠對徐素心很客氣,很體貼,但是,并無男女之情。
一時間,陸蕓大為放心。這還相看什么二婚的呀,當(dāng)然是要初婚的!阿寶還是姑娘,好好的孩子,可不給人當(dāng)后媽去。
陸蕓跟徐郴說了,徐郴也是驚喜,“阿寶雖命苦,遇著好人了!”難得那嚴(yán)璠不肯欺負(fù)稚齡少女,留得阿寶的清白。如此,阿寶往后的日子,會順?biāo)觳簧佟?br/>
夫婦二人商量了商量,差人去到嚴(yán)璠流放之地,送去不少財物、銀兩,又托地方官照看于他。嚴(yán)璠形容憔悴,不復(fù)俊美,風(fēng)度卻還在,行禮道謝,并沒推托,收下了。
徐郴,你這番好意,我會記得。
誰害的我家破人亡,我也會記得。
恩是恩,仇是仇,我會分的很清楚。
當(dāng)然,這都是后話了。
阿遲在西山住了幾天,世外桃源一般悠閑。橦橦和外公外婆照看家務(wù),任事不用阿遲操心。師公帶著徐述徐逸滿山亂轉(zhuǎn),天天帶回來不少新鮮事。
父母、兄長、弟弟,天天能見著,天天聚在一處,好不逍遙。
唯一遺憾的,就是孩兒他爹忙于公務(wù),三五日才能過來一回,未免有些不美。
天氣越來越熱,即便躲在西山,也躲不開炎炎暑意。外公潑墨揮毫,寫下兩行灑脫飛揚(yáng)的大字,“不能手提天下往,何忍身去游其間!”
一開始,張勱回回催著阿遲,“序哥兒娘,回家吧。沒有你們娘兒倆,序哥兒爹日子很難過。”天氣越來越熱之后,張勱卻絕口不提了。
阿遲還以為他是怕妻兒回城中暑,一笑置之。仲凱你很體貼呢,怕我和兒子熱著,寧可自己受孤單。往后啊,給你頒一個好爹爹獎,獎勵你這番心胸。
阿遲哪里想到,張勱不再催她回家,是怕路上不太平。
直隸、山東、河南、安徽數(shù)地大旱,很多地方“所在旱荒,盡食麻葉、樹皮,饑殍載路”。朝廷派了賑災(zāi)官員,督同地方州縣官,查明災(zāi)情,計(jì)人口給賑。但是,災(zāi)情嚴(yán)重,流民遍地。
旱災(zāi)之后,常常是米價飛漲。徐首輔上了表章,請以太倉米十萬石平價發(fā)糶,以平抑米價,以緩日前之急。詔可。
張橦知道后,很熱心的捐出私房銀子兩千兩,買了五千石糧食,運(yùn)到災(zāi)區(qū)賑濟(jì)災(zāi)民。她一帶頭,京中不少貴女、貴婦都捐出銀兩、糧食,倒也頂?shù)貌簧偈拢嗑炔簧偃恕?br/>
阿遲當(dāng)然也參與了。不過她并不假手他人,也不捐銀給官府,而是命人親自買糧食,親自運(yùn)到災(zāi)區(qū),親自發(fā)放到災(zāi)民手中------捐給官府,能不能落到災(zāi)民口中,還兩說。
“看著他,知道世上還有人挨餓,吃不上飯,心中不忍。”阿遲但凡看見尚在襁褓中的張序,心就軟的一蹋糊涂,“為了他,也要多做善事。”
在賑災(zāi)這件事中,徐首輔表現(xiàn)的既從容不迫又處事果斷、井井有條,幾個省份的災(zāi)民都領(lǐng)到了救濟(jì),沒有發(fā)生民亂。
遇到這樣嚴(yán)重的旱災(zāi),不僅沒有發(fā)生大的變故,而且定于八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舉行的秋闈也照常舉行,照常放榜,絲毫沒有耽擱、延誤。
功名不受影響,士子們自然是感激的。經(jīng)歷過旱災(zāi)之后,徐首輔威望更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my2birds扔了一個地雷
my2birds扔了一個地雷
27只兔子扔了一個地雷
my2birds扔了一個地雷
小玫子扔了一個地雷
my2birds扔了一個地雷
my2birds扔了一個地雷
世事不定,沉沉浮浮,誰能說的準(zhǔn)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