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也許是那晚吐露了心事,也許是章斯年送的大狗玩偶起到了安慰作用,云舒總算不再一夜一夜的失眠。
章斯年深夜看完件,在云舒房門口觀察幾天,見著門縫里沒有光亮透出,總算安心下來。
雖然云舒偶爾還會拿著花生糖往日用的一些東西愣神,但相比花生糖剛走的那幾天,狀態(tài)已經(jīng)好了不少。
天氣已經(jīng)徹底進入盛夏,陽光明亮,穿過樹葉間的間隙,透過玻璃窗,一縷一縷照在章斯年身上。
他在水龍頭下洗著一串葡萄,一顆一顆,掛著水珠,晶瑩剔透,裝在透明果盤里面。
他最近一個項目做完,難得擁有了一個不用加班的周末。
云舒坐在廚房邊的吧臺上,帶著小花的拖鞋脫在高腳凳子旁,光著腳,小腿晃晃悠悠,手上抓著個小勺子,挖碗里面的粉色冰激凌球。
一大口塞進去,眼瞇成一條縫,嘴角微微上揚,唇瓣上還沾著一點沒舔干凈的奶油,小花貓似的。
“嗯~~超級爽!”
章斯年看她這模樣,輕聲笑了笑。
云舒順著笑聲看過去,看著章斯年眼睫低垂,專注的洗著手那幾個葡萄,紫色葡萄的映襯下,指節(jié)白皙,有種玉石一般的質(zhì)感,嘴角揚起一絲清淺的弧度。
他今天穿了件淺色的polo衫,平日用發(fā)膠攏在腦后的頭發(fā)松散落在額前,一派閑適,明明已經(jīng)快30歲了,卻看不出什么歲月的痕跡,倒是比學(xué)校里的那些男生多了幾分成熟的魅力。云舒莫名看楞了神。
“想什么呢?”章斯年洗好葡萄,抬頭,正好和她的目光對上。
云舒收回目光,心跳的有些快,握著勺子的手無意識的在碗里挖來挖去,原本淺粉色的冰激凌球被她挖成了一副慘不忍睹的模樣:“沒什么。”
花生糖剛走那陣子,她也總是坐在那愣神,章斯年以為又有什么勾起了云舒的回憶,低頭裝盤時輕輕嘆了口氣。
他將一旁的西瓜切成一塊一塊,碼仔盤子里,連著裝著葡萄的果盤一塊端著,放在吧臺上,坐在云舒對面。
“怕熱多吃些水果,這些冰的吃太多不好。”
大人對于生病的小孩總是比平日寬容,他大概也是出于類似心態(tài),最近對云舒越發(fā)縱容,很多生活上的小事,比如東西亂扔,沒有坐相之類的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云舒貪涼實在是貪的有些過,這才剛熱起來沒幾天,冰箱里半個冷凍層都放滿了她買回來的雪糕和冰淇淋,最大的那一桶雪糕,比家里最大的湯碗還大些。
這幾天他只要見著云舒的時候,手里不是拿著雪糕就是拿著冰激凌,冷凍層的存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迅速減少。
“今天再吃最后一個冰激凌球!”云舒端著空了的冰淇淋碗,含著勺子,右手舉起做發(fā)誓狀,“真的最后一個!”
章斯年笑著搖搖頭:“你先把水果吃完。”
“嘴也擦擦干凈。”
“啊。”云舒臉有些紅,下意識舌頭舔了圈嘴邊上,甜甜的。
正伸手替她抽紙的章斯年正好看到她粉色的舌尖擦過嘴角的一幕,抽紙的動作一頓,輕咳一聲,將手收回來:“吃水果吧。”
“好。”云舒從果盤挑了塊西瓜,剛剛吃了甜食,再吃水果,沒有什么甜味,不過西瓜沙沙的口感吃起來還是很好。
章斯年剝葡萄皮很有技巧,薄薄的皮從上端剝開,下端還是連著的,像朵花似的,最后拿食指托著果肉還沾著皮那一點,將一整顆葡萄吃掉,葡萄皮規(guī)規(guī)整整放在一旁的小簍子里。除了指尖沾了些汁水,其他地方都是干干凈凈的。
云舒手里抓著西瓜,一時都看呆了。自己因為吃西瓜沾了一手汁水的手,縮了縮。
“對了……”吃了幾口,云舒才想起來,“我朋友,晚上約我出去刷街。”
正在剝葡萄皮的章斯年頭抬起來,目光淡淡的掃了過來:“我以為上次大病一場也該長點記性。”
“我……我……我……”云舒本來覺得自己出去玩理直氣壯,但一想到章斯年連夜照顧她,連班都沒去上,對著這目光忍不住一陣心虛,“我查了今天天晴,不下雨。”
“那天是臨時計劃的出門,這次是參加的學(xué)校滑板社的社團活動,c大、f大、t大一塊,很多人,就在大學(xué)城這一塊,車也不多。”
“大家一塊,很安全的。”
“我這次一定帶手機!”
“而且,上次生病,主要還是因為下大雨,不是因為我去刷街嘛。”云舒聲音有些委屈。
章斯年對這種帶著幾分危險的運動著實沒有太多好感,但看云舒一副興致沖沖想去的模樣,還是妥協(xié)。云舒最近心情都不算好,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也許會能改善一些。
“想去就去吧。”
“哎——”云舒沒想到章斯年會這么快松口,手里抓著西瓜,猛的抬頭看他。
章斯年擦干凈沾了水果汁液的手,眉眼溫和:“手機一定要帶,注意安全,早點回家,別讓我擔(dān)心。”
他說的無比自然,可“回家”和“別讓我擔(dān)心”兩句話卻一直在云舒耳邊盤盤繞繞。
“我剛剛說的話,記清楚了么?”
云舒回過神來,嘴角上揚的弧度格外明顯,眼睛瞇成一彎新月,放下西瓜,舉手保證:“點出去,最晚不超過九點,我就回來。”
章斯年笑了笑,起身上樓:“剩下水果吃完。不吃完不準去吃冰淇淋。”
云舒臉上的笑意淡了些——都吃完哪里還有胃再去吃冰淇淋嘛。
“一天最多兩個,要是被我發(fā)現(xiàn)偷吃。最近不是街頭很多給快遞員的提供免費冷飲冰柜,我都給你捐那去,算是做好人好事了。”章斯年一邊上樓一邊補充。
云舒徹底垮了臉,內(nèi)心十萬分后悔剛剛沒好好品味那個冰激凌的味道。
——
話說太滿,容易被打臉。說的便是云舒這種情況。
云舒蹲在臺階上,避開嘈雜的人群,給章斯年打電話:“滑到快要結(jié)束,正好就到了學(xué)校南校區(qū)這邊,不是有個很大的呃,花園廣場,靠近圖書館這邊。”
“一群人就想pk一下,學(xué)長說還指著我撐c大滑板社的門面,不準我走。”
“要到什么時候?”章斯年抬手看了眼時間,問到。
“看這架勢,”云舒頓了頓,咽了口口水,“十點多吧。”
章斯年腦子里估算了一下距離,他們住的小區(qū)靠近c大北校區(qū),云舒結(jié)束后踩著滑回來,得要一陣子時間,回來都得十一點后了。這么晚了,不是很安全。
“我開車過來接你。”
“哎——別。”云舒握著電話連忙擺手,擺完才想起章斯年隔著電話,并不能看見。
“你太有名了,一過來大家都認識。”
章斯年的威名,在整個c大,應(yīng)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畢竟當(dāng)年發(fā)在學(xué)校總?cè)豪锏倪x課攻略里,浪費學(xué)分也盡量別上的名錄下,他可是永遠都排在第一位。
想到這,云舒忍不住輕聲笑了一下。
“我把車停在圖書館下面的停車位上,你結(jié)束了自己過來。”
“云舒——在那磨蹭什么呢,快過來。”遠處傳來滑板社長的喊聲。
云舒也不和章斯年客氣:“好的,那邊在叫我了,我得過去了。”
“你小心些。”章斯年低聲囑咐到。
“嗯。”
大概是章斯年囑咐的影響,真到要上場時,云舒問旁邊人借了付護具帶上。
“喲,你不是一向不帶護具的。”
“場地不熟悉,小心些比較好。”云舒低頭將帶子系緊。
章斯年到時,見時間還早,就走到離停車場不遠的那個花園廣場上看一眼。
這一看,簡直是將他嚇到心臟都驟停幾秒。
旁人劃著滑板從七節(jié)高的臺階上就這慣性直接跳下來已經(jīng)讓他覺得危險性很高了,云舒到好,滑板蓄力后,直接跳上了樓梯旁邊的不銹鋼扶手,板子間搭在扶手上,平衡掌握的很好,出溜一下從樓梯上滑下去,落地時還不忘炫個技,手扶著滑板尾端,控制滑板在空轉(zhuǎn)360度才半蹲著踩著滑板落下地來。
落地時卷發(fā)飛揚,在周圍人的喝彩聲,下巴微微抬起,滿臉都是得意的神色。琥珀色的眼睛在光下閃閃發(fā)光,像是灑滿了星星。
本來還計劃著等下要將等下一見面就要將這個時刻在危險邊緣試探的姑娘好好教育一下什么叫做“君子不立危墻,不行陌路”,此刻突然熄了心思。
罷了,最近難得見她這么開心。
章斯年目光撇過她帶在膝蓋和手肘處的護腕,點點頭——至少還是記得保護自己。
他就這么靜靜站在花園空地的另一端,耳邊是窸窸窣窣的蟲鳴聲,遠處眾人的笑鬧聲穿得很遠,一群人里大多是男生,云舒清脆的笑聲尤其分明,帶著章斯年心情放松了些。
看那架勢,還要很久才結(jié)束。他和云舒發(fā)了條微信,準備去附近的圖書館坐一會兒。
——
云舒散場時,看了眼微信,去圖書館的24小時開放區(qū)找他。
晚上的圖書館大部分區(qū)域都是黒的,只有少部分地方還亮著光。
她不常來,順著亮光一路走,腳步在寂靜的走道里格外分明。
一拐彎,云舒便看到的章斯年,開放區(qū)零星坐著幾個人,章斯年坐在最外側(cè)的書桌,肩背舒展,桌上臺燈勾勒出清俊的輪廓。
云舒低頭給他發(fā)消息。
【云舒:我到了。】
走道上的燈光是帶著暖意的黃色,燈下細小的蟲子盤旋,仿佛可以看清空氣的塵埃。
章斯年抬頭,看到她的身影,微微一笑,將手的書插入背后的書架上,順著光,向她走來。
云舒一瞬間大腦空白,拎著滑板的手不自覺攥緊,直到板子有些粗糙的質(zhì)感摩擦的指尖發(fā)痛,才回過神來。
“結(jié)束了?回家吧。”
圖書館一片靜謐,他的聲音壓得尤其的低,空空蕩蕩的走道里帶著回音,縈繞在耳邊。
心臟不受控制的砰砰砰跳動起來。
她仿佛聽到情愫破土而出的聲響。
云舒看著章斯年,圖書館的燈光實在太過神奇,連章斯年一向漆黑幽深的眼眸在光下都帶著幾分暖意。
“想什么呢?”章斯年輕笑道。
“沒……沒有什么。”
心臟跳動的愈發(fā)快。
她腦海有個聲音浮現(xiàn),無比清晰——她喜歡上章斯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