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陽縣 第二十五章 往事如煙
第二十五章 往事如煙
“父皇要?dú)⑽遥皇且驗(yàn)橛腥苏f我不詳,妨父礙母,若留我在身邊,會對他有大礙。簡單點(diǎn)講,就是我在的話他可能會遇到各種各樣倒霉的事情,甚至還會遇到篡位之憂,不得好死。”說道這里,燕笙忍不住冷笑了數(shù)聲,“所以,他為了這個虛無縹緲的卜言,就殺了我跟母后。”
喜梅聽著,握住他的手忍不住緊了緊。
天底下哪里有這種父親
“說到底,他最愛的還是他自己。”燕笙望著窗外的沉沉夜色,眼中一片昏暗。
“他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為了他自己,他可以將我們?nèi)繑貧⒌簟K麖膩矶紱]有真正的愛過我們。無論是我,還是母后,對他來說都是玩**,看順眼的時候,哄哄逗弄逗弄,看不順眼的時候,便是可以隨意打殺掉的賤人了。”
“他的身邊,永遠(yuǎn)圍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娜耍运麖膩矶疾恢勒湎А!?br/>
“那個時候,我站在母親寢宮里,看著熊熊大火燃起,母親在那頭,我在這頭。我想過去,跟往常一樣的撲到她的懷里,可是我不能,因?yàn)槲覀冎g隔著一條熊熊火海。”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火,燒的連整個天都要點(diǎn)燃。“
“他們要把我抱走,我不愿意,我想撲過去抱住母后,我哭著鬧著要她跟我一起走,可是我怎么都過不去。火把房子燒的霹靂啪啦作響,不斷有東西倒下,有根燒到一半的房梁掉下來砸著了我的腿,我從來都沒有受過那么大的疼,哭的眼前一邊昏暗。”
“可是那,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我看著母親被大火吞噬的疼痛。”
“她一直在笑,笑的很凄厲,笑道我都害怕了起來。”
“她說她愛我,可我知道,這不是真的。如果她真的像她所說的那樣愛我,那她為什么不愿意帶我離開,而是要為那個男人死在那里?”
“她跟父皇一樣自私,她為了她的名譽(yù),為了那個男人不愛她了而死,卻聽不到我苦苦的哀求,卻不懂得,我有多么需要她。”
“我恨她,卻又愛她。我在宮里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去我們以前住的地方看看。那里已經(jīng)成了一片廢墟,可是每當(dāng)我站在那里,閉著眼的時候,我的腦子里都會浮現(xiàn)出那做宮殿的一切,每一個小擺設(shè),每一片帷帳,還有那些穿梭在其中的人,我都記得……”
“可是,他們都回不來了。”
燕笙長長的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看著他眼角不自覺滑落的淚珠,喜梅忍不住握緊了他的手。
她想起兩人在皇宮里的第一次相遇了,先皇后的寢宮應(yīng)該是在不遠(yuǎn)處,燕笙想必是半夜祭祀母親,不想著遇到了皇帝,為了避免身份****才倉皇出逃的吧。
“后來我才知道,其實(shí),他殺我們,一半是為了那個卜辭,一半?yún)s是因?yàn)槟赣H的家族掌握了太多的權(quán)柄,讓他不安了。”過了很久,燕笙才慢慢的繼續(xù)講述,“我的舅舅們?yōu)閲页錾胨溃钱?dāng)外敵被肅清的時候,他們反倒成了皇帝的肉中刺。他以謀反的罪名將母親與我賜死,再株連九族,母親的宗族數(shù)千人,竟無一幸免。”
“呵呵,不知道是不是報應(yīng),亦或者是我還活著那個卜辭真的起效的緣故,他一直寶貝的位子真的被人篡奪了,而那個殺死他的人,竟然是他一手提拔起來弟弟,那個被他用來接管我舅舅們的權(quán)利人。”
“那個位子,能把人變的不像人。握著天下權(quán)柄,掌控所有人的生死,帝王心思容得下一切,卻單單容不下情誼。”
“坐在那里的人,沒有愛情,沒有親情,也沒有愛情。除了權(quán)利,什么也沒有”
“當(dāng)我離開這宮廷的第一天起,我就盼望著我能名正言順的回來,登上屬于我的寶座,奪回本該如屬于我的一切。可是現(xiàn)在我就站在它面前了,我卻發(fā)現(xiàn)我竟然不敢踏上去。”
“那條路太孤單,我在上面,只有一個人,看不到別人的臉。”
“我很害怕。”
“我怕我是否會漸漸變得跟我的父親一樣面目可憎,到最后沒有一個人愿意在他身邊,只能孤孤單單的死去。”
燕笙抱著喜梅,低低的呢喃著,聲音充滿了無助。
“這些話我不能對別人講,我是他們的信心,我知道倘若我露出一絲絲虛弱,那些人便會將我無情的拋棄,選擇更加有力的代理人。因此我只能跟你說。”
“你說過,在你眼中我只是我,所以,我在你面前不用顧忌身份和地位,想要哭就哭,想要笑就笑……”
“你不會把我的傷疤,當(dāng)做攻擊我的武器,當(dāng)做嘲弄我的笑柄。”
“跟你在一起,我很安心”
××
喜梅坐在那里,姿勢從最初的拒絕變成了擁抱。
她總算知道了燕笙叫她來的原因,面對著這樣一個他,她說不起任何傷人的話。
這個,就是他最后的脆弱了吧。
燕笙絮絮的說了許多話,最后終于疲倦了,把頭枕在她的肩上,閉著眼睛默默的相擁著。喜梅坐在那里,看著落在自己手心的他的發(fā),又黑又長,像是一匹上好的絲緞,又像是一腔理不斷的愁緒。
“不管怎么樣,可你最終還是會踏上去的,不是嗎?”喜梅輕輕的說著,拍著他的肩。
她明白燕笙的彷徨無依,可是越是明白,卻也越懂得,他是不會收手的。
他,只是在跟過去的他告別。
他的堅韌和企圖心她都懂得,他會有一時的軟弱,但是這發(fā)泄過后,卻又變得無比的堅強(qiáng)。
“是。”聽到她的話,燕笙沉默了許久,然后供認(rèn)不諱的答道。
那個位子,他是不會放棄的。
“你果然,還是最了解我的。”燕笙看著她安詳?shù)拿嫒荩袊@似地說出了這句話。
喜梅淺笑了一笑,不再作答。
男人就是這樣,她父親如此,燕笙也差不離。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覺已經(jīng)開始變亮,喜梅只覺得自己的肩膀已經(jīng)麻到?jīng)]有知覺,所以她忍不住動手推了推燕笙,“時間不早了。”
登基大典不容小覷,前后要準(zhǔn)備很久,只怕外面的宮人早就等的不耐煩了。
“讓我再抱抱。”燕笙抱著她,把頭埋進(jìn)她的頸窩,像只不想面對現(xiàn)實(shí)的鴕鳥。“陛下,該準(zhǔn)備更衣上朝了。”見著他這樣賴皮,喜梅不得不正了正臉色,大聲叫了一句。
燕笙聽到這話,眼神一黯,坐直了身子,轉(zhuǎn)手卻是抓住了她的手,近乎于哀求的說,“你陪我。”
“我,”四目相對,她從他的眼底里看到最誠摯的渴求,那幾乎讓她動容,但是想想以往,她還是硬著心腸抽出了手,“不,我不能。”
他說的,不僅僅是陪他入朝那么簡單。
她懂得,答應(yīng)了陪他,那或許就是一生的承諾。
她不能答應(yīng)。
做不到的事情,永遠(yuǎn)不要輕率答應(yīng),雖然有傷害,但總好過給人希望后又讓人絕望。
“你不愿意?”看著她掙脫開的手,他滿臉的黯然。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能陪著你走到最后的人。”喜梅低著頭看著兩人的手,“其實(shí)你一直不孤單,你身邊有大把的愿意跟隨你到最后的人,你怎么,就不看看她們呢。”
“把目光放在那些愛你的人身上,不要將時間浪費(fèi)在我這里。”喜梅嘆了聲氣,這是她能給他最好的忠告了。
她心不在他這里,再強(qiáng)迫也是無用。
“你討厭我?”燕笙定定的看著她,目光里滿是悲慟,“還是你不相信我,覺得我要你,只是出利益考量?”
“我懷疑過。”既然他這樣問,喜梅也沒有隱瞞的打算,慢慢的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然后再他急急的想要分辨是擺了擺手,“你別著急,聽我把話說完。我是懷疑過你的用意,但是當(dāng)你那次奮不顧身的救我時,我就再也沒有半分疑慮了。”
“本能,往往是最能說明問題的。你能在那個時候不顧自己安危,我知道你對我是真心的。但是對你的厚愛,我真的承受不來。我喜歡你,感激你,欣賞你,我可以在你需要我的時候出現(xiàn),幫你做我能做的事情讓你開懷,為了你,甚至失去生命也無所謂,但是,這一切都不是你要的愛。”喜梅看著他,緩緩的說道。
“不要傷心,也不要難過,我的拒絕并不是天塌下來。我會一直在你能看得到的地方,作為你最好的朋友。”喜梅拉著他站了起來,“至于其他,你不用擔(dān)心,你跟你的父親有本質(zhì)的不同。你脾氣壞只是因?yàn)槟憬箲],你雖然有惡名,但是卻從來都沒有真正的傷害過一個人,你會成為一個賢明的君主的。”
“真的?”燕笙低下頭看著她,乖乖的任她擺弄。
“我對你有信心。”喜梅笑著說。
“嗯。”燕笙終于慢慢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過他又提出了個要求,“你能幫我穿上那套衣服嗎?”
“好。”喜梅看了一眼那套袞服,覺得應(yīng)該難度不大,所以點(diǎn)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