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治理
容儀拍手笑道:“大善!不愧是我媳婦兒, 真比世人都聰明!”
羅衣洋洋得意:“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誰?”上輩子她沒少聽說這種故事。特別是有一次, 外公家種絞股藍,當年就賣了兩萬塊。90年代初的農(nóng)村, 兩萬是天文數(shù)字。村民都紅了眼,第二年幾乎所有人都占山為王種茶葉,結果自然是跌的慘不忍睹,外公家連本都沒撈回。氣的好幾天飯都吃不下,還被接到永州市住了幾天院。可見是氣得狠了。多年后,她媽想起這個事就罵!“炮打死的炮打鬼!別個種他們也種!哪有果好的便宜占咯!看吧,各個都沒得賺!虧死他們活該!明明是我們想出來的, 啊呸!”這段話幾乎每年都至少罵一回, 羅衣簡直是記到骨子里,永遠不會忘記我國農(nóng)民跟風意識= =|||。
但是任何時代,都是渠道為王。比如本地的九雞,大規(guī)模養(yǎng)殖大約能做得到, 但銷量呢?賣不出去又廢了糧食, 農(nóng)民能恨死當官的——這乃前前前任的歷史遺留問題。這也是楊昌明不待見縣令們搞政策的原因。可是糧食又不一樣,糧食越多越好,攢的好輪換著,萬一遇到荒年或者蝗災水災,都可以吃的!實在太多了,喂豬、養(yǎng)鴨子也好。鴨子只耗糧食,不用打理。早上放出門, 晚上自己會回來,他們還不咬別人家的禾苗,只管早晚飯就得。要不是谷子不夠,簡直是人人家都喜歡的寵物。紅薯喂豬是絕殺。而且即便是鴨子,人家也就是養(yǎng)著自己吃,改善一下生活。只要容儀不去挑唆,他們自己就知道控制量了。順道說一句,谷子養(yǎng)出來的鴨子,味道真不是一般的好哇!野鴨子雖多,但肉也實在太硬了!咳,扯遠了。
說干就干,范先生也贊同,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若在農(nóng)學上能著出本書來,便是沒有功名也會有前程。容儀想不到這么遠,他只想著羅衣那句別白活一場。于是厚著臉皮問楊昌明討地。理由是,沒種過地,種點東西玩。
楊昌明四十多近五十的人了,又是楊氏本支。什么樣的縣令沒見過?不過幾畝地,也不要良田,索性連租金都不要,算是報答了容儀用徭役補貼水磨坊的事了。至于理由?他不需要!立馬就把自己名下的田給劃到容儀名下。
范先生起身阻止:“楊老可別這樣,我們太爺就是沒見過這些,想著也學學稼墻艱難。這會兒田里都起穗子了,過幾個月收了谷子再說。免得到我們不懂的人手里糟蹋了,倒可惜。”
容儀趕忙點頭。
楊昌明樂了,唉,還真來了個好官?他也舍不得那幾畝稻子,心下大樂。
容儀趁機問:“南面山頭怎么什么都沒有?”
楊昌明道:“去年雷劈起了山火,好在救的及時,只燒了半面。可惜咯,山上好大的松木,產(chǎn)的好松香呢!”
容儀抽嘴角:“松香是什么?”
楊昌明道:“這卻不知,就是有時候有人來收。”
范先生道:“造紙使的,也可以做香料。還有給二胡等樂器磨弦用。”
容儀表示知道,又道:“既然荒了,也一并給我吧。不瞞你說,我想使人種點玉米,要是種著好,我管飯如何?”
楊昌明愣了一下:“那請哪家的人呢?”
容儀道:“哪家肯干請哪家!”
楊昌明馬上道:“那片山倒也沒多少,并不用多少人。我侄子楊進喜家為救他爹賣了田與族里,太爺給個慈悲,與他家?guī)仔值芊N吧。”
容儀無可無不可:“行,只要肯干不懶就行。”
楊昌明點點頭,反正侄子暫時沒田種。便替侄子應下。再說即便是這個侄子不種,一族里大小,總也有人很努力田地又不夠的。有口飯吃多好,省一年的口糧呢。
如今正是種玉米的好時節(jié)!羅衣她爹在湖南當官,不過在長沙縣,比較悲劇的附郭省城,說他沒得罪人都不信!派驛站一路順水行舟到長沙縣,果然這里已經(jīng)在做推廣。自取了玉米番薯種子來,也順便送了一堆東西過去。便宜爹順便送了一大包_子種,是他在新化當官時得的,產(chǎn)量頗高,就是味道十分之坑爹。
此時交通極不方便,即使是走的驛站,玉米種子到的時候也有些晚了。羅衣以此為理由,仗著當?shù)孛耧L開放,成日見往地里跑。玉米下秧子那天,后知后覺的羅衣仿佛感覺一道晴天霹靂打在頭上——你妹啊!難道我終于從宅斗文跳到種田文了么?推廣玉米,這不是典型的種田咩?老天你到底想碼什么文,可以告訴我一聲咩?
容儀沒穿官服,而是是一身青灰色的短打。因為白凈,站在人群中反而十分顯眼。他也管不得這么許多,只拿著昨晚與羅衣一起歸納的玉米種植手冊,一條一條念著指揮。這就是為什么羅衣要在場的緣故了。經(jīng)過兩個月的磨合,羅衣的綏寧話學的八九不離十,她充當翻譯來著。
瓊英和蟲子也帶到山上來,多好的太陽啊!曬一曬不缺鈣!瓊英畢竟是小姑娘,再矜持也圈不住天性,帶著弟弟滿山坡的撒歡,乳母在后面追的十分辛苦。羅衣卻只喊道:“仔細腳下,別滾下山了。”
瓊英清脆的應著,一溜煙就不見了影子。直到中午,大伙兒坐下休息的時候,才見她和蟲子一人抱著兩個一串黑糊糊的東西,乳母還用大布塊做的臨時袋子提著一提來。
瓊英氣喘吁吁的跑到羅衣跟前:“娘!葡萄給你吃。”
蟲子也學姐姐:“娘!噗噗吃!”
羅衣大樂,捏了捏蟲子的臉:“小笨蛋,這么大了還說不清楚話。”又對瓊英說:“哪來的?”
瓊英道:“我摘的!”
羅衣又問:“哪兒摘的?”
乳母算是逮著機會說話了:“太太,您也說說姑娘。這野果子見了就往嘴里放,如何使得?有毒怎么辦?”
羅衣笑道:“這不是葡萄么?”又問瓊英:“別是別人家的吧?若是別人家的,可要給錢。”
瓊英只好比劃,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楊昌明的老婆便在旁邊道:“這是野葡萄,孺人只管吃。我們這里滿山都是呢。就是個子小也不好看,其實很甜的。”
羅衣聞言嘗了一顆,大贊:“極好!”
乳母見狀,只能無奈搖頭。這一家上下都沒一個靠譜,做下人可真夠累的。
瓊英接口道:“放在井里,涼涼的好吃。等爹爹忙完了可以吃。”
羅衣摸摸瓊英的頭:“真乖。那你就先帶著葡萄回家放井里好不好?下午日頭大,你們也要歇一歇晌。”
瓊英有些不舍。
羅衣笑道:“山又不會跑,明兒再來。呆會我也回去了,你且回去替爹娘燒好水可好?”
瓊英點點頭:“好!”
看著瓊英遠去,楊昌明老婆笑道:“還是姑娘家貼心,我也想生一個,就老生不出來。”
羅衣笑笑,她不打算在這里嫁女,就沒必要讓人知道瓊英庶出。何況,幼年的環(huán)境造就一個人的原始性格。此時沒有被人看不起過,長大了之后才不會拘泥是不是庶出,從而有一種從容的氣魄。這也是庶女最大的問題,是他們遠不如嫡女的地方。都是嫡母養(yǎng)的,豈有教嫡女不教庶女的?不過是親戚和周圍人的眼色,早就了他們的敏感。要么懦弱了,要么太好強了。然后眾人形成此類觀念,又更加重到庶女身上,惡性循環(huán)。
女兒既然養(yǎng)了,就索性養(yǎng)好些。她漸漸有些理解黃氏了。即便是庶女,一樣也要出嫁妝,一樣也要說親。虐待要花那么多錢,不虐待還是那么多錢。除非能像姑太太一樣拼著名聲不要。她才沒那么傻,九十九步都走去去差那第一百步。庶女嫁的好過的好,人家只會說她心善。到時候自然有好人家的姑娘便宜她家小子。何況她以后還要生孩子呢,看看她二哥的媳婦兒她姐姐的男人就知道,把庶女養(yǎng)親了,有肉吃!何況從小養(yǎng)到這么大,一只狗都養(yǎng)熟了。更別提瓊英又不是她親媽那刁蠻性格,反而挺傻挺天真的,蠻討人喜歡。日后說親被人挑剔,就找個差點的讀書人家,沒準以后照樣鳳冠霞帔,一樣能跟蟲子抱團。嗯,回頭對家人下令,誰也不許在此地說瓊英是姨娘養(yǎng)的。一律含糊過去,反正容儀沒妾,不用帶人家就能想歪了。
據(jù)農(nóng)書總結,玉米高產(chǎn),因此所需的肥料極大。現(xiàn)在又沒有工業(yè)化肥,只有農(nóng)家肥。農(nóng)家肥里豬糞最佳,但豬比較少。人糞不是頂好,只好勉強。糞便不是拿來就用的,需要發(fā)酵才行。不然淋下去,植物就掛了,俗稱燒死。因此即便是發(fā)酵過的,還必須3:1的比例加水,當然是水為3了。施肥這個比較惡心的事,羅衣早就遠遠避開。反正肥料比,書上一清二楚,容儀都甩給主動要求的范先生去了。橫豎他們是當官,又不是當農(nóng)民,沒必要親力親為。只是攢肥料和漚肥過程還是需要把關。
才把玉米種下地,容儀還沒歇兩天。就有人報,舞陽為爭水發(fā)生械斗,死傷無數(shù)。羅衣一口水噴出來:“不是說這里水資源豐富,不會爭水么!!!!”
容儀趕緊換衣服:“誰知道,我先去看了再說。舞陽?舞陽姓劉的多是吧?這還得找姓劉的去!”
說著羅衣帶上人,騎上馬就飛奔而去。這就體現(xiàn)出武將的好處來,這地方,等坐船坐轎子趕到,那邊人都死差不多了。本來報過來時就有延遲反應,這會兒沒準已經(jīng)塵埃落定。
容儀趕死趕活趕到舞陽,果然已經(jīng)該打打該殺殺,該干嘛干嘛了。發(fā)揚官威,把大伙兒呵斥了一番。卻也做不了什么事實。這邊缺水,只能按規(guī)矩輪流來。可是強勢的一定會欺負弱勢的,上游的一定會攔截下游的。因此年年掐,歲歲掐,沒辦法,生存問題。后世那么高的糧食產(chǎn)量,為了爭水還械斗呢。容儀轉了一圈,發(fā)現(xiàn)毫無解決辦法。只好安撫了一下受傷群眾,狼狽的打馬回家。
羅衣倒聽過后來的一個說法,就是挖一個大坑,蓄水。不過在山頂挖坑,絕對是真挖坑,一場暴雨泥石流滅了你y的。平地挖坑么,灌溉又是大問題。重點是你挖多大的坑?而且真的有效么?后世的科普節(jié)目不靠譜的反倒居多= =|||。唉,想解決缺水問題,任重道遠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