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錯嗎
章臣盛朝服未脫,大步跨入內(nèi)院,他無法理解趙玉言在想什么!為什么讓棲悅離開初慧殿!
進(jìn)入初慧殿學(xué)習(xí)是榮耀,是身份的象征!
半途而廢!知道的說是他們家自動放棄,不知道還以為棲悅出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章臣盛搡開擋門的丫鬟,直接沖進(jìn)去:“趙玉言!你——”章臣盛突然不動了,看著坐在正中間的老婦人,頓時怔住:“娘……”
趙國公老夫人面相莊嚴(yán),目光凌厲:“恩。”她穿著一身寶藍(lán)色的斜襟衣衫,脖子上掛著串紫檀木佛珠,不茍言笑掃過去仿佛能穿透人心。
她已經(jīng)八十有九,身有誥命,在趙國公府也是高壽老夫人,夫君去年去了,現(xiàn)在享受兒子孝敬:“回來了。”
章臣盛恭敬的退一步,所有膽色嚇了回去,如果他厭惡趙玉言,他則是尊重懼怕老夫人。
尊重她是因?yàn)樗痪湓捵屪约洪_始了順?biāo)斓墓賵錾模粦峙滤且驗(yàn)樗H自把紀(jì)氏送到自己身邊。且趙老夫人喜歡進(jìn)宮,出宮后必有官員落馬!
“回母親,不知您老人家今天過來,未能在家伺候請岳母見諒。”
老婦人恩了一聲,看了他很久,緩慢的移開目光掀開茶杯:“一家人,哪來那么多規(guī)矩,我也興致起了,過來跟言兒說說棲典的近況。”
“讓娘費(fèi)心了。”
老夫人聞言,看著下面章臣盛低眉順目的態(tài)度,又看看女兒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放下茶對下面的人道:“你難得早回來,去忙你的吧。”
章臣盛不敢造次,看了趙玉言一眼,不甘心的退下。
趙玉言自始至終端著茶杯當(dāng)沒看見。
趙老夫人見門重新關(guān)上后,少頃片刻,躍過茶幾要扯女兒頭發(fā),罵聲中氣十足、厚重有力!“你什么時候才能不讓我操心!夫妻鬧成這樣有意思嗎!你是不是覺得能壓住他很了不起!我怎么就教出我你這么一個蠢——蠢——”
趙玉言早已抱頭躲開,身姿敏捷身經(jīng)百戰(zhàn),拉開一段距離見娘沒有追上來松口氣,幸好下人已經(jīng)被紅燭帶到外面,否則她有什么形象可言,以后怎么統(tǒng)領(lǐng)左相府:“娘!我都多大了,你怎么還打我!”
“你也知道你風(fēng)燭殘年不招人待見!”趙老夫人想到女兒都能當(dāng)奶奶了,也收了手,但還是不解氣:
“你看看你,剛才我說起棲典,章臣盛眉毛都沒動一下!你們夫婦想干什么!和離嗎!也不怕全燕京的人笑話!”
“他敢!”然后小聲嘀咕句:“那也是他凈身出戶。”
趙老夫人耳朵靈敏,聞言就要下榻揍她,可考慮到自己的身子方作罷:“你還覺得自己有理了!他是不敢把你怎么樣!只要他還想當(dāng)官你就是她的原配夫人!
可你想過沒有!他能把對你的不善都牽扯到孩子身上去了,如果你早一步死了,孩子再不成器,他還不是想把府里交給誰就交給誰!”
“我就是死在前頭也要先把府分給棲典再走!”那些便宜兒女想奪屬于她兒女的東西門都沒有!
趙老夫人幾乎想掰開女兒腦子看看,都生了什么糟粕:“你的事,你自己處理!我懶得管你,我外孫女以后在家,你可不準(zhǔn)給我教壞了!”
趙玉言見母親態(tài)度緩和,趕緊上前撒嬌:“娘放心,悅兒是我的親骨肉,我還能害她。”
趙老夫人想到章臣盛剛才的樣子,無不惋惜,當(dāng)年多知書達(dá)理、溫文爾雅的少年,想不到也是個迂腐的:“也許真如你所說,他對棲悅的愛沒幾分真心,無非是棲悅能給他帶來好處罷了。”
趙玉言眼睛一亮,今天是她把母親請來替棲悅?cè)ヌ髮m里請個恩旨,棲悅就正式在家了,也躲開太子從中的是是非非:“娘,你最好了,是女兒不好,沒想到他是想讓悅兒……”
“什么沒想到!你是以為你自己什么都行能拿捏他罷了!男人是說拿捏就能拿捏的嗎!蠢——”貨!最后一個字沒舍得罵出來!
趙玉言低下著頭,聲音更低:“我沒說我都行……”
趙老夫人聽見了,愣了一下,微微嘆口氣,不再數(shù)落女兒,宮里那件事是對女兒最大的打擊。
那時玉言有錯,她和老爺子也有錯,沒料到有人把手伸那么長在初選時讓嚒嚒們下重手破了身!她都沒臉提,那是讓人打了趙國公府臉的丟人事!
雖然死了一批人,可這件事終歸是趙家栽了!玉言又是驕傲的性子,跌了那么大跟頭,又是在皇家的地方,當(dāng)時就跟皇上撕破臉。
最后,沒辦法,趙家相中了當(dāng)年的新科狀元,現(xiàn)在章臣盛翅膀硬了,想撲騰、會謀劃沒什么可稀奇的,章臣盛一直懦弱下去她才懷疑這個男人是不是看走眼了:“悅兒不去就不去了,我出面跟太后談。”
離開初慧殿哪有那么容易,得有足夠的理由,要不然就是嫌棄皇上教的不好是質(zhì)疑太傅們的能力,皇上的眼光。
“多謝母親。”
趙老夫人舒口氣,看著風(fēng)韻依舊的女兒,想到長相過于亮麗勝玉言幾分的外孫女,又嘆了口氣:“我這是做了什么孽。”女子無貌也是德,她長的一般,怎么女兒和外孫女都隨了已故的老相爺。
趙玉言不樂意聽:“娘是觀音娘娘坐前的嚒嚒,怎么是作孽。”
“算你會說話,所幸你也知道輕重,給悅兒定了忠王府的親事,楓葉也是有分寸的,有他看著,料想章臣盛也不敢怎么樣,我總算能放心的隨你爹去了。”
趙玉言立即不依:“娘長命百歲。”
“死丫頭,你少氣娘幾次娘就真長命百歲了。”到底是自家女兒,小時候也是他們嬌慣了些,讓她養(yǎng)成了現(xiàn)在的性子,還好悅兒不像她,希望外孫女別步女兒的后塵,可看太子的架勢……還是先離遠(yuǎn)些吧。
……
章臣盛嘭的一聲摔上書房門,一群愚昧無知的婦……
章臣盛乍然抬頭看到踮著腳正在書架前夠一本書的棲影,急忙回頭看看院子里是不是有人,趕緊回來溫和的問:“誰放你進(jìn)來的?”
章棲影懂事的放下書,眨著月牙般的眼睛道:“爹放心,我沒讓人發(fā)現(xiàn)。”
章臣盛松口氣,心里頓時涌過一絲心疼,他的女兒多么懂事,卻要屈曲章棲悅之下:“乖,這回來找什么書。”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女兒很有讀書天分后,便準(zhǔn)許她來書房借閱。
“治論。”說著低下頭,往父親身邊湊。父親沒人的時候可寵她了,她現(xiàn)在長大了,知道很多事,父親不能當(dāng)著外人的面對她好,但私下里爹對他們比對大姐姐都好。
章臣盛看著女兒頭頂?shù)陌l(fā)辮,心里軟軟的,論長相,棲影雖然沒有棲悅的明艷美麗但勝在乖巧清新,如時刻需要人保護(hù)的小兔子,乖乖巧巧的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他突然想如果棲悅不再去初慧殿,剩出來的名額能不能給棲影,棲影比棲悅聰明、比棲悅會討人喜歡,她勤奮好學(xué)、詩詞弄墨可圈可點(diǎn),女兒的賢明也能傳出去。
章臣盛越想越有可能,棲影這么聽話,這么懂事,那個名額空著也是空著,為什么不能給了棲影,以棲影的溫婉知禮,或許太子見過后會發(fā)現(xiàn)棲影……
章臣盛沒敢想下去,卻相當(dāng)看好棲影,心里激動不已,章棲悅不好掌控,棲影不一樣,棲影是他的乖女兒,是他心里認(rèn)定的唯一女兒,她又是庶出,一定更能為自己謀劃。
章臣盛越想越覺得棲影更好,他是男人,也曾娶到美不可言的趙玉言,可是又怎么樣,女人看久了再美也無趣,沒有內(nèi)涵、不懂低頭,厭棄她們只是時間問題,瑞楓葉現(xiàn)在對棲悅上心,無非是還沒娶回去,等娶回去看久了,就會發(fā)現(xiàn)棲悅跟她母親一樣除了長相了然無趣。
“爹……”
章臣盛回神,態(tài)度變的更加和藹:“你還想要哪本書?別怕,爹這里也是你家,你娘出門了,爹就會照顧你們,不讓你們受了委屈。”
章棲影懂事的點(diǎn)點(diǎn)頭,她知道爹娘不容易,不能給爹娘添麻煩,她喜歡看書,看書是她唯一的愛好:“大哥上次說還有本風(fēng)土治我也可以看看,長長見識。”
“我們影兒真了不起,連治論方面都能看懂。”章臣盛與有榮焉,棲悅、棲典就是兩草包,讓他背了五六年的草包爹名字,而棲陽、棲木卻聰慧超智,學(xué)堂里人人都知,聰明勁都隨了自己。
章棲影羞澀的揚(yáng)起紅撲撲的小臉:“很簡單啦……”
“你姐姐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只會聽?wèi)颉!睂ε畠郝爲(wèi)蜻@一點(diǎn)章臣盛簡直難以容忍,趙玉言還任她發(fā)展,她是嫌棄她女兒名聲還不夠爛!
章棲影懵懂:“爹,你怎么了?又生氣了,沒關(guān)系姐姐喜歡聽?wèi)颍也宦牼褪橇恕!?br/>
“真乖。”章臣盛突然覺得是不待他,他的一雙兒女就如他一般空有才學(xué)卻沒有身份,他已經(jīng)如此,怎能讓他的孩子也像他一樣卑微的活著,他絕不允許庶子隨便娶個女人,亦不會讓女兒隨便嫁個莽夫,他要讓他們像嫡出一樣有風(fēng)光的未來!
章臣盛一把抱起女兒,拿了兩本治論:“走,爹帶你去接兩個哥放學(xué)。”
“好啊,爹爹最好了。”親一下。
還是影兒貼心。
……
趙國公老夫人出馬,章棲悅瞬間淡出了初慧殿。
九炎落很茫然,尤其趙國公老夫人進(jìn)宮見過太后后,棲悅來的更少了,有時候只是來取點(diǎn)東西,連跟他說話的時間都沒有。當(dāng)東西取完后,她已經(jīng)整整兩天沒有出現(xiàn)過。
九炎落突然覺得周圍空蕩蕩的,往日期待的初慧殿生活瞬間變的死氣沉沉,太傅講解的課程變得換亂不堪,他不喜歡聽,愣著愣著總會突然想起悅姐姐該添水了,拿起紫砂壺身邊卻沒有人……
章棲悅把座位讓給了他,上面有她平日無聊偷偷刻畫的痕跡,淺淺的,卻很執(zhí)著,其實(shí)他不該怪悅姐姐不來的,悅姐姐提前跟他說過。
她說,他長大了,會自己過的很好。
他過的不好嗎?他只是覺得很冷,周圍沒了她張揚(yáng)肆意的臉,一切都變的模糊的沒有意義。
悅姐姐,悅姐姐,他八年的成長中占據(jù)不足一半的女孩,可好像拿走了他所有喜惡!
悅姐姐能回來嗎?他什么準(zhǔn)備都沒做好,還沒有開府,她怎么能突然走了,好像人生遇到了懸崖,他連跳的勇氣都沒有。
悅姐姐不要他了,他重新被人遺棄在角落里,如被忘記的生病下人們,丟在那里無人會問。
初慧殿靜悄悄的,按說少了像空氣一般的章棲悅,初慧殿沒什么影響才對,可初慧殿好像突然間少了很多光彩。
女孩子們不再聚在一起貶低棲悅的穿著,男孩子少了偷偷看一眼的目標(biāo),仿佛都沒了事做,女孩們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一起批評章棲悅占據(jù)了她們那么多時間。
此刻誰也無法否認(rèn),章棲悅就算讀書不行,卻絕對是初慧殿最亮麗的一個。
綠茵場上多了她含笑而立的身影,都顯得脆嫩欲滴,微風(fēng)吹過她淺淺彎腰,仿佛夏日也清涼如秋。
可惜這樣養(yǎng)眼的小姑娘離開了,眾人才發(fā)現(xiàn),原來周圍的色彩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漂亮。
空寂了幾日的初慧殿,安靜的好像孩子們一夕間長大,除了學(xué)習(xí)少了很多消遣。
孩子們才開始思考一個問題,章棲悅討厭嗎?
不算!相反,她乖巧聽話,懂事安靜,明知別人中傷她,她也不生氣,除了寧靜到不理人之外,幾乎想不出她辦過什么人神共憤的事。
這種安靜讓每個人隱隱躁動,迫切的想做點(diǎn)什么證明一下自身沒有受影響。這種情緒積壓到一定頂天,突然爆發(fā)。
年長些的男孩女孩還是能說出她斑斑劣跡,開始了一致的聲討,非得把章棲悅的惡坐實(shí)了才能平復(fù)這些天的不快,才能擺脫章棲悅造成的影響。
鳳凰簡是老人,他說的最起勁,幾乎嘴不合攏,啪啪啪講述著章棲悅真的不好的證據(jù)。
比如剛進(jìn)初慧殿時,經(jīng)常仗著太子欺負(fù)別人,經(jīng)常捉弄身份不如她的同窗,對女孩子頤指氣使,重要的是,曾經(jīng)還欺負(fù)過九炎落。
眾人驚訝!怎么可能?一個連對九炎落大聲說話的舍不得的章棲悅會欺負(fù)九炎落。
——“真的嗎簡少?她會欺負(fù)九炎落?”——
——“肯定是吹的。”——很多人不信。
幾位僅存的‘老’同窗,頓時成了香餑餑。
鳳凰簡少更是注定:“當(dāng)然見過!她以前可沒現(xiàn)在這么好說話!打人從不眨眼,她的第一位伴讀就是被她甩巴掌甩走的!”
“啊?!”勁爆!
簡少得意萬分:“那時候九炎落也沒現(xiàn)在這么厲害……”雖然不想承認(rèn),可九炎落現(xiàn)在確實(shí)很厲害:“以前他只會玩泥巴,還又臟又臭。”
“啊?!”怎么可能。
“你們都不知道他剛進(jìn)初慧殿的時候是用手直接抓飯吃,這樣——這樣——”說著還學(xué)了學(xué):“別人吃剩的他也飛撲過去奪過盤子舔別人剩的,惡心死了,算了算了不說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他那個時候給棲悅提鞋都不配。”
“真的可能嗎?”八九歲的孩子們根本無法想象有人會那么做,可定是大哥哥們騙人啦!也無法想象章棲悅眼高于的樣子。
鳳凰簡少見他們不信著急了:“是真的!有一次章棲悅遺落了自己的手絹,她最喜歡那一條。”
簡少想起那個盛況還心有余悸:“幾乎是全書院的男孩都在為她找,想博她一笑。”
她那時候才五歲,剛來沒多久,雖然驕傲,可最可愛,笑的時候沒心沒肺的,比所有孩子都溫柔,所有人都喜歡圍著她轉(zhuǎn)。可不知為什么比章棲悅大的女孩子都說章棲悅壞話。
“你也想博她一笑?”人群中有小孩挑釁大哥哥簡少。
鳳凰簡難得沒有否認(rèn),好像還有點(diǎn)懷念:“她真的很漂亮。”
頓時所有人都無法否認(rèn)。
“快講,快講,后來誰撿到了手帕博了她一笑。”
鳳凰簡想想都惡心:“九炎落撿到了,讓我想想當(dāng)時九炎落身邊有幾只蒼蠅和跳騷,反正他手黑的想泥炭,臉笑的那臭喇叭花,比城西的乞丐還惡心。”對他沒記錯。
“章棲悅當(dāng)時就怒了!”那是章棲悅來學(xué)堂的第二天,成功展示了她的脾氣,才讓很多人開始遠(yuǎn)離她:“她一桶水潑過去,還把桶砸九炎落身上,說十三是從狗洞子里偷爬進(jìn)來的乞丐。”
奇怪的是九炎落還傻笑,鐵通哐當(dāng)砸在頭上也不氣,還拿著濕漉漉沾染了他手上泥土的手帕要給天人之姿的棲悅。好像從那時候起人們都知道九炎十三好欺負(fù),開始使勁欺負(fù)他。
“對了,那時候九炎落可小呢,還不是正式的學(xué)生!”這么說他真是從狗洞里鉆進(jìn)鉆出的?
可除了鳳凰簡驚訝這個問題,所有人都不關(guān)心:“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棲悅哭了,手絹臟了就哭了,全殿的男同窗聽到她哭,狠狠打了九炎十三一頓。”現(xiàn)在突然想起來了,他那時候縮卷,一動不動,不害怕也不恐慌,拳腳落在他身上他似乎沒感覺,他看著章棲悅,仿佛很不解很迷茫。
九炎十三越看,章棲悅越哭,九炎落被湊的越慘。
“你們把他打的很嚴(yán)重嗎?”
鳳凰簡突然不想多說那天九炎落的慘狀,因?yàn)楹軕K很慘,他那雙好像不知道疼的眼睛,讓他們頻繁下重手,他卻讓所有人見識了抗打能力的極限。
其實(shí)九炎落很早就出現(xiàn)在初慧殿了,就像被放養(yǎng)的野狗,他覺得這里食物多,就來等著撿掉落的骨頭,簡少猛然覺醒,他終于找對了形容詞,就是這種感覺。
“快說啊,最后呢?”
簡少輕輕帶過:“最后,他都不敢進(jìn)殿,只敢在門外站著,進(jìn)來章棲典就打他!章棲典你們見過沒,哎,你們小,沒趕上太子在的好時候。”
“手帕呢,還給章棲悅了沒有!”
“笑話!章棲悅是誰,怎么會要一個乞丐摸過的東西,直接扔湖里自生自滅,太子又給送了新的。”
眾人沒有被太子兩個字吸引,反而道:“后來章棲悅怎么就跟九炎落好?”
“是啊,章棲悅怎么跟九炎落好的?”
“講講。”
簡少徹底為難了,瞎掰都掰不出來,因?yàn)樗膊恢溃€覺得莫名其妙!好像都不確定他說的那一呼百應(yīng)的小姑娘是不是章棲悅了。
其實(shí)……當(dāng)時他也跟在棲悅后面打轉(zhuǎn),那么可人的妹妹誰不喜歡,只是說話很難聽。
“都是以前的事了,散了散了。”
“你還沒說她為什么跟九炎十三關(guān)系那么好了?”
“就是啊,不走,你說啊,我們都聽著呢?”
“簡哥哥快點(diǎn)說嗎?”
鳳凰簡很無奈,不知道啊。
是的,不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誰會去主意那時候的九炎落,好像是突然之間章棲悅就跟九炎落好了,九炎落就總黏在章棲悅身后,章棲悅也突然之間淡出了所有人的視線,不再動不動打人,不再欺負(fù)別人,成為初慧殿可有可無的一人。
權(quán)書函坐在座位上清晰的聽到他們議論,突然很有興致的看向本該屬于她的位置少了那抹身影,也有些不習(xí)慣,他,當(dāng)年好似也驚訝過初見棲悅的樣子。
他,捫心自問,棲悅是怎么和九炎落好上的?
好像是余韻被趕走之后,九炎落又會看人臉色,便對章棲悅言聽計從,成了唯一的皇子伴讀,可,這說的過去嗎?以前九炎落就沒討好過章棲悅?
不見得,可為什么余韻走后就成功了?權(quán)書函看著九炎落孤零零的坐在座位上,移開目光,不再深想……
玄天機(jī)最近很想笑,桌上總莫名其妙的多出一臺硯,此刻看著桌上又多出來的一臺,不對是三臺,然后看向自家伴讀。
玄伴讀發(fā)現(xiàn)出了錯,趕緊拿下去,前面突然少了順手牽羊的人他還有點(diǎn)不習(xí)慣。
玄天機(jī)看著他收好,才看向前面保持一個姿勢兩個時辰的九炎落。
玄天機(jī)覺得此刻幾乎能揣測到九炎落所有心思,兩人出身差不多,想九炎落在想什么不算太吃力。
九炎落現(xiàn)在沒上課也發(fā)呆心里一定很亂,可他也只是坐著沒有做出出格的事,說明此人自制力很好,與自己最親近的人離開了,一無所靠的他還能平靜的上課,就不是能被人隨便拿捏的弱智之流。
真期待他趕緊被扶上來,給無聊的生活增加些樂趣,到時候一定炫彩無比、亮瞎那些人的野心。
九炎落非常低落,比所有人想象的嚴(yán)重,晚上睡不著,早上不知道干什么,明明看到了人卻好像都進(jìn)不了腦子,悅姐姐走了,以后他都看不見了,從茫然到恐懼,現(xiàn)在他都不敢挪地方,因?yàn)樘こ鋈ヒ矝]有目標(biāo)。
他這些天很安靜,除了上課就是臨悅姐姐的字帖,使勁著墨,又怕沾染了墨跡,那天他把墨汁藏在了馬鞍下面,拿出來有點(diǎn)劃傷,他修復(fù)了一番才光潔如新,上面有悅姐姐為他寫的字,只寫給他一個人的呢?
九炎落拍拍,臉上有些孩子氣。
又是一天傍晚,九炎落垂著頭,眼睛迷茫的回南小院。
小李子已在門外焦急的東張西望,殿下的身影剛出現(xiàn),小李子不顧頭上的傷,急忙向主子跑去:“殿下!殿下不好!殿下!慎刑司的人說錦榕拿錯了絲線,被尚衣局的人告到了慎刑司,慎刑司一個時辰前把人帶走了!求殿下看在錦榕服侍殿下一場的份上救救錦榕。”
說著噗通跪了下去:“殿下,求您了,小李子求您!錦榕已經(jīng)被帶走一個使臣。”說著咚咚開始磕頭:“殿下!您趕緊的想想辦法。”
九炎落被扯住衣角,突然之間清醒了,他打起精神滿滿的看向小李子,看著小李子額頭上的繃帶。
“殿下……”
九炎落蹲下身。
小李子見主子靠近,但眼神不對,嚇得瑟縮一下,可想到錦榕又趕緊磕頭:“殿下,您救救她吧!慎刑司來的人很可怕,她們什么都沒問就收走了錦榕繡的所有東西,還說錦榕私帶東西入宮。”
小李子急切的道:“那些東西明明只是吃食,是被批準(zhǔn)的,殿——”
小李子突然不敢再動。
九炎落的手照在小李子頭上,就那么照著,不用力,仿佛在丈量小李子腦袋的大小。
小李子驚恐的看著殿下,才發(fā)現(xiàn),殿下的眼睛是紅色的,恍然想起,殿下好幾夜沒有睡好,精神似乎不太好,而殿下精神不好了就容易犯病:“殿……殿下……”
九炎落丈量著圓圓的腦袋,白色的,可現(xiàn)在……
看著上面越加狼狽的痕跡,九炎落突然心里非常不悅,仿佛自己的東西違背了自己的意志,讓其添上了他不喜歡的光彩,脫離了軌道,導(dǎo)致事事不如意、處處不開心。
九炎落突然輕飄飄的說了句:“臟了……”
小李子猛然覺得世界都黑了。
一雙手照下來猛地撕開他頭上的紗布,陰測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臟了……”怎么就臟了,他找了大夫,尋了最好的紗布,就是希望他好好的,干凈的漂亮的,怎么就臟了,他明明么有讓它臟啊?
“原來的樣子多好。來,你包成剛才的樣子。”九炎落執(zhí)著的伸出扯下的繃帶給小李子。
小李子看著臟兮兮帶血的繃帶,心里隱隱發(fā)抖,晚風(fēng)毫無阻隔的穿過破敗的傷口吹進(jìn)腦子里,如同針扎。
九炎落看著他,非常執(zhí)著:“來,包扎成剛才的樣子……”那時候沒有磕出血。原汁原味,多好。
小李子渾身發(fā)抖:“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奴才不該妄自尊大,奴才不敢輕賤自己,奴才不該……”
“包上……”
小李子聞言,急忙接過繃帶,不管不顧的往頭上套,眼淚鼻涕哭的到處都是。
九炎落看著,好像又沒有看著,只是突然站起來向院子走去,然后快速出來,手里多了一根棍子,向慎刑司的方向走去。
小李子傻了,徹底傻了!殿下這是去做什么!他不是該去找孫公公打探下情況,找郭公公想想辦法,怎么就——
小李子頓時想到最可怕的可能,嚇的不顧頭上亂七八糟的繃帶瞬間站了起來。
郭公公已經(jīng)拐著腳瞪著鞋急忙出現(xiàn)了門口,他剛才從窗戶了看見小魔頭提了根棍子走了!嚇的趕緊追出來,只能看到九炎落消失的背影。
郭公公瞬間焦急的不知怎么辦,突然看到狼狽的小李子,頓時脫了鞋沖過去:“小兔崽子!你是活膩歪了!成天就會找事,錦榕進(jìn)去無非是打兩板子送出來,到時候多伺候幾天就好了!你現(xiàn)在這么一弄!行了!全部陪葬吧!”
說著!急忙沖過來,撿起鞋穿好向九炎落消失的方向追去,罵歸罵,難道他就能承擔(dān)主子光天白日殺人放火的代價,而且以九炎落的狀態(tài),被傳出去,到底不是光彩的事。
小李子嚇的癱軟在地上,他又闖禍了,又闖禍了,從小與殿下一起長大的他,靠著墻倒了下去。
天越來越黑,各宮的燈火亮了又熄滅。
九炎落被郭公公、孫公公的人抬了回來,同時還有錦榕姑娘。
錦榕已經(jīng)嚇傻了,整個人所在角落里不敢靠近九炎落。
一位醫(yī)士摸樣的人喂九炎落吃了藥:“只是定神的藥,他這病,得治。”說完匆匆離開。
九炎落躺在床上渾身是血。
孫公公沒有說話,看了一會,親自上前給他換了衣服,擦了臉。
一會功夫,九炎落安詳?shù)乃耍路饎偛诺难耸撬腥说腻e覺。
房間里沒有點(diǎn)燈,也沒有人說話,孫公公、郭公公確定九炎落睡下不會醒后,看了角落里發(fā)抖的錦榕一眼,走了出去。
月光灑在地上,如霜似雪,明亮的月光倨傲的占據(jù)著天幕中最灼目的光華,壓制所有星光。
孫公公從陰暗的房里走出來,手開始隱隱發(fā)抖,一別平時的嬌態(tài),有股硬朗的隱士之風(fēng),他低聲道:“受傷的有前殿的內(nèi)應(yīng),估計不好交代。”
郭公公恭敬的彎著腰:“不如……”
孫公公想了想,過了好一會,點(diǎn)點(diǎn)頭:“越快越好。”
“是。”郭公公片刻不敢耽誤,消失在南小院內(nèi)。
孫公公站在原地,望眼寂靜的房門,突然看到了躲在廂房里頻頻張望的小李子,更是嘆了一口氣,這件事跟小李子有什么關(guān)系,十三殿下這種性子沒事都狠辣三分,更何況欺到他頭上。
這樣的人適合那邊扶持嗎?若是登基為帝,犯了病,豈不是……
但想到拉開九炎落時,九炎落猛然回頭的陰狠,可看清他后,沒有把斧子揮過來,孫公公突然又不想把九炎落情緒不穩(wěn)定的事報給那個人,私心里,他覺得九炎落是親近他的,有人親近自己的人為帝……
孫公公立即想好了說辭,改成說是九炎落主仆情深,為錦榕拼命。
皇上那里看在章棲悅的面子上,只要他們把這件事壓制的漂亮,皇上定會當(dāng)不知道,想到一直出現(xiàn)在十三殿下生活中的章棲悅,不禁為十三殿下慶幸,如果不是章小姐,九炎落有太多事會引起皇上不滿。
……
清晨,蒙蒙小雨交織在天地之間,模糊了人們的視線,掩蓋了一切好與不好,宮里燈亮了,街道上的燈也亮了,綠色的草地在雨色的滋潤下迎著晨光更加清脆,花朵更加嬌艷,蟬寂靜的掛在樹梢,仿佛一夜之間消失了痕跡。
左相府的大門開了,清掃門廳的人陸續(xù)出來。
府內(nèi)最別致的閣樓內(nèi),章棲悅從華麗的大床上坐起來,突然想起已經(jīng)不用去上學(xué),又倒了下去,頭發(fā)披散在白色玉暖枕上,襯得小臉嫣紅可人:“好舒服。”
楚嚒嚒聽到聲響掀開床幔,含笑的看眼小姐輕眨的睫毛,無奈寵溺:“小姐醒了就起來吧,夫人還等著小姐用膳呢?”
章棲悅翻個身,抱著被子縮到床內(nèi),蒙蒙軟軟的聲音傳來:“不要。”
楚嚒嚒搖搖頭誘哄:“小姐,外面下雨了,弄巧、婉婷采了一籃嫩筍給小姐做了竹筍湯,小姐也不要吃了?”
章棲悅聞言趕緊坐起來,掀開淡藍(lán)色的掛丹錦被,不吃飯很可恥。
楚嚒嚒笑了。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太隨性,誰家十歲的姑娘還賴床的,幸虧是定了親,否則有的愁嘍。
“小姐早,嚒嚒早。”弄巧、婉婷端著洗涑水進(jìn)來。
婉婷早已出落的十分漂亮,在相府被教導(dǎo)了兩年越發(fā)有氣質(zhì),脫了謹(jǐn)慎膽小的性子,現(xiàn)在看起來與那些庶出的小姐也不差。
弄巧更是活潑,麗質(zhì)天生從小跟著小姐的情分,現(xiàn)在鬧騰起來就像第二個大小姐:“小姐,您穿嫩黃色好看,穿嫩黃色吧。”
“不要。”
“那小姐就不要出門了,奴婢今天就給小姐準(zhǔn)備了嫩黃色。”
“……下雨了。”
楚嚒嚒比劃著小姐的烏絲,敲定著今天的發(fā)型:“好了,好了,弄巧你也是下雨天讓小姐穿黃,去取藍(lán)綠色那套。”
“可奴婢就是覺得……好吧,小姐最大。”
楚嚒嚒笑,院里所有人都喜歡打扮小姐,可小姐是個很有主意的人,對衣服的品味要求很偏執(zhí),一天換七八衣服她都做的出來。
楚嚒嚒抖著手里的發(fā)絲,小姐發(fā)絲柔軟稠密,長長的披在肩上非常好看,若是再大些能梳各種各樣的髻才真是漂亮呢,可惜現(xiàn)在只有那么幾種:“婉婷,去吧梅蕊的花簪拿來。”
章棲悅這里從最不缺手勢,反而品種繁多、各種各樣,比眾府夫人還多,因?yàn)橹彝醺蛉撕拖酄敺蛉耍娂姲押每吹聂⒒ā㈩^飾打成小姐能戴的樣子往閣樓送,弄的小姐以后無需打首飾也能光彩照人。
“小姐以后天天在家里,會不會覺得無趣。”弄巧歪著頭看著鏡子里漂亮的主子。
“不會。”初慧殿才無趣。
弄巧不理解,初慧殿多好,有皇家的太傅有小皇子,還有各種各樣的教習(xí)課,一定很好玩,可小姐竟然不去了,瑞世子竟然也覺得不去好,哎,她是丫頭無法理解主子們的世界。
章棲悅真的很舒心,從今天起正式開始了她在家肆意隨性的生活,初慧殿跟她再也沒有關(guān)系。
趙玉言已經(jīng)給女兒請了女夫子教導(dǎo)女戒、女德,琴、舞、繡,三位師父沿用從前的,只是加了課程,女兒縱然不用去學(xué)堂,她也不希望女兒天天在家不學(xué)無術(shù)。
繡品師父是南方水鄉(xiāng)的繡莊大監(jiān)管鳳姨,現(xiàn)在幾乎在章家養(yǎng)老。
琴藝師父是燕京知名教坊的樓姑姑,一手琴音世間絕唱。
舞藝師父是趙玉言自己,她親自教導(dǎo)女兒舞藝,說是舞藝,趙玉言也教些女兒家的柔美手段。
這是曾經(jīng)她要入宮時趙老夫人私下給她請的女師父,可惜她沒用上,不過能讓各個官家都私下請的女教習(xí)教的東西怎么會錯,能對帝王用就能對相公用。
趙玉言嘴上不承認(rèn)自己失敗,心里也明白,她是位失敗的妻子,可讓她討好章臣盛這種男人她辦不到!嫁給章臣盛是她這輩子最大的讓步!
可不妨礙她讓女兒學(xué)來籠絡(luò)瑞楓葉,瑞楓葉那孩子她是怎么看怎么喜歡,穩(wěn)重能干,與女兒門當(dāng)戶對,值得女兒真心以待。
她沒得到幸福,就希望女兒幸福,幸福不是說的,要靠自己爭取,更不能掉以輕心,不能像她當(dāng)初一樣,以為一定是自己的便等著坐享其成,殊不知會爭取的人在暗處準(zhǔn)備著什么算計她們。
趙玉言對尉遲家的姑娘早有耳聞,聽說那姑娘就差日日堵在忠王府門口等看楓葉出門辦差。
趙玉言其實(shí)挺不高興,可能怎么樣,忠王府趕過,尉遲家也出面干預(yù)過,可那姑娘要死要活,尉遲老爺也不可能真讓女兒死了,也只能由著她!
真是不要臉面則無敵,尉遲家分明是不介意女兒對瑞世子的追求,如果能開花更好!哼!有本事讓你家小姐當(dāng)妾。
趙玉言怕的是,尉遲家真做出讓尉遲解語當(dāng)妾了怎么辦,她女兒散漫,不聰明斗得過那心機(jī)深沉的尉遲解語嗎?
趙玉言想想都為女兒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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