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苗子
瑞楓葉捉住她作亂的手,眼里的幽暗更加濃重,看著愛妻才十歲的模樣,生生壓下一股沖動,怪丈母娘為什么不早生她幾年。
瑞楓葉嘆口氣,寵溺的把她按在胸口,無不疼寵憐惜:“傻孩子,誰惹你就打誰,九炎落聽你的話還來不及,哪敢對你放肆。”雖然說的是實話,但覺得他真是寬宏大量的好典范。
章棲悅嘴巴一撇,不屑道:“才不是,他對錦榕和小李子可好了。為了幾個奴才都要欺負(fù)到我頭上了!”
瑞楓葉聞言,臉色立即陰沉:“他如果連這點覺悟都沒有,還跟在你身邊干什么!一個奴才惹了你,想怎么反擊都不為過,他焉有說不的道理!”
章棲悅使勁點頭,眼睛都要哭了:“就是。”楓葉一句話就能說到她心坎上,而跟九炎落那種人,她永遠(yuǎn)溝通不了,成天委屈自己揣摩九炎落的喜好,她所有的生活都快圍著九炎落轉(zhuǎn)了。她犯賤啊!
章棲悅?cè)犴樀目吭跅魅~懷里,突然緊緊的摟著他:“對不起啊,我以后一定會對你好。”再也不把心放白眼狼腳下踩!
瑞楓葉聞言,便知道她思緒神飛,脫離了剛才的話題,但心里還是很受用,整個人都覺得暖烘烘的舒服:“……為夫受寵若驚啊。”
章棲悅瞪了他一眼,溫順的靠在他懷里:“你會永遠(yuǎn)覺得我好嗎?”就算她沒有本事,不會寫漂亮的字,不會騎馬,不會討人歡心,也不九炎落一樣讓別人的女人作踐她。說完緊緊地攀著瑞楓葉,期盼的看著他。
瑞楓葉頓時覺得心飄了起來,有什么比喜歡的女孩坐在懷里,期待你說喜歡她更令人心折的,瑞楓葉幾乎張口就來:“放心,我從認(rèn)識你,你就一無是處,可……”
“瑞楓葉!”你找死。
瑞楓葉堅定的按住她,無比認(rèn)真的道:“但在我心里。”瑞楓葉悄悄的靠近棲悅:“別告訴我娘,比莊氏還高一點點,不管你好不好,你都只能是我的娘子。心已屬,不由己。”
章棲悅看著他,突然間覺得她這輩子是等他的,于是問了更蠢的問題:“你不嫌我笨。”
“我余下的命運,是把你變聰明。”
“如果我一輩子都不聰明呢?”
“那我賺了,娶個傻媳婦回家暖房,我還不想干嘛就干嘛!”
“瑞!楓!葉!我咬死你!”章棲悅說著撲了過去。
瑞楓葉痛苦的受著,柔軟的身體落在身上,縷縷香氣沖擊著他的神經(jīng),他多想撲過去,讓她知道玩火自焚的意思,可入手的女孩,還沒長成,他縱然情難自禁,也舍不得出手。
章棲悅渾然未決,或者她根本不怕,吃定瑞楓葉對女童沒想法,按著瑞楓葉上下一陣折騰。
瑞楓葉抓著她的手死活不讓她動,可又舍不得握的太緊,生生讓她折磨的險些儀態(tài)盡失,發(fā)誓以后再也不讓她沒心沒肺的往身上撲。
“咦?”章棲悅終于放過他,抬起頭:“該到家了呀?怎么車還在走。”
瑞楓葉臉色緋紅,暗恨未婚妻為什么比自己小三歲,掩蓋下身上已起的不自在,正兒八經(jīng)的整理好衣服,擺好道貌岸然的樣,深沉道:“帶你去吃風(fēng)月樓,順便讓那些燒了八輩子高香的奴才們伺候伺候咱們風(fēng)月無邊的章大小姐。”
“真的!”棲悅聞言,眼睛璀璨,興奮的不得了,上輩子她只聽過都沒去過就被錦榕斗死了:“你真好。”說著又撲了上去,宣布:“我要去吃三大碗陽春面!”
瑞楓葉頓時覺得思想一片混沌,腦子只能裝進(jìn)漿糊:“章!棲!悅!你要敢這么撲別人,本世子滅了你!”而后哀嘆的想,不愧是當(dāng)年讓眾多俊杰折腰的趙氏女兒,單這股無需做作,便自然流淌的嬌媚風(fēng)華,就值得所有男人前赴后繼。
瑞楓葉想到此,腦子瞬間警醒,把九炎落過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努力說服自己,他才八歲,才八歲……
馬車停下,車夫恭敬的掀開簾子:“世子爺。”
瑞楓葉看著急著往外沖的棲悅,急忙先一步跳下去,抱她下車:“慢點,沒人跟你搶。”
棲悅早已掙脫瑞楓葉礙事的手跑了進(jìn)去。
瑞楓葉目光頓時一暗,對屬下道:“去問問納福,九炎落做了什么。”
“是,世子。”
……
夫子宣布課業(yè)結(jié)束后,九炎落直接沖向棲悅的房間:“悅姐姐!”看著干凈整潔的房間,九炎落整個人傻住了:“納福!納福!悅姐姐呢!悅姐姐不見了!”
納福急忙從下人房出來:“怎么了?”見九炎落緊張慌亂的樣子,剛想開口,但聽到他喊的話,怒道:“什么不見了,瑞世子把小姐接走了。”人來人往的,‘不見了’這種詞能用在姑娘家身上嗎!
走了?他還沒有送姐姐呢?九炎落心中突然空落落的,悅姐姐不是沒有自己送她,都不安心嗎,他還沒下課,還沒去殿外送她上車,她怎么自己走了!
九炎落拔腿向殿外跑,衣衫承受著風(fēng)力列列作響,他跑到殿外,一片片離開的馬車中,沒有看見熟悉的車帳,心里突然沒了著落,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發(fā)生一樣。
九炎落失魂落魄的站著,仿佛這樣悅姐姐能從旁的角落跳出來,問他‘是不是受了委屈’。
唐炙看見九炎落,掀開車簾子:“喂,你怎么一個人,棲悅呢?”
九炎落茫然無助的看過去:“悅姐姐……先走了……”
“哦,你也回去吧。”唐炙放下車簾,不覺得是事。
柳少爺正好也在上車的隊伍了,別有深意的看了權(quán)書函一眼:看到?jīng)],多忠心。
權(quán)書函沒說話。
不一會,初慧殿大門外空蕩蕩的,只剩九炎落一個人在那里站著,不知為什么,今天仿佛難以接受棲悅先走一步的事實。
……
金烏墜落,赤紅的云染紅了燕京的半邊天,敢涼快的人家,急忙扛了出頭三五成群的下地去了。
大街上,擺攤的小販多了起來,習(xí)習(xí)的晚風(fēng)吹過,吹出眾多納涼的人們,燕京大道上比中午人還盛的形成了小小的晚集。
走過最喧鬧的一條晚街,便是重兵把守的內(nèi)城,每過一盞茶的功夫便會有握刀的士兵經(jīng)過,這里是皇城的邊緣,居住著大周國權(quán)勢滔天的貴胄,僅僅一道牌樓,一條線,無需威懾、無需兵力,便自動隔絕了官員與平民的居所,畫出權(quán)貴和農(nóng)民的溝壑。
在內(nèi)城的權(quán)貴巷內(nèi),有一座永久矗立在白橡街的府邸,古老的大門經(jīng)過一代代的修補(bǔ),擴(kuò)大了一倍有余,莊嚴(yán)猙獰的雄鷹做成石獅大小,鎮(zhèn)在六米高的大門之外,玄府兩個字,黑耀耀的散發(fā)著生人勿進(jìn)的光輝。
在這條不起眼的街上,無論周圍的宅院換過多少次主人,‘玄府’兩個字永久的掛在中間那座古典、廣袤的宅院里。
讓每戶搬來的人家,都興沖沖的去結(jié)交,卻收到永遠(yuǎn)的‘主人外出’回答,漸漸的也磨沒了別人相識的興趣。很多居住在此的官員,從搬進(jìn)來到丟官或者升遷,都沒印象見過這座宅子的主人。
玄家。
一個在朝廷內(nèi)喊一聲,誰也不注意的家族,可這個家族就像生了詛咒一樣,是永遠(yuǎn)的朝中二品大員。不管他們家出的子弟品性如何,不高過二品、不低于二品,是大周朝鐵打的二品。仿佛那個位置給他們家放著一樣,出個歪瓜裂棗也能坐。
奇怪的是,玄家每代只有一個孩子從政,不做出彩的功績、不行齷齪的臟事,他們家除了姓氏很奇怪,幾乎沒什么讓人記住的地方。
可誰能想到,就是這座宅子,卻經(jīng)久不衰,堪比皇位。
晚霞的余輝中,厚重的大門緩緩打開,沉悶悠遠(yuǎn)的聲響像一道僅敲了一半的撞鐘,還沒來得及細(xì)聽已經(jīng)結(jié)束。
玄天機(jī)小小的身影走入,快步穿過長長的外廊,登上了回內(nèi)院的榻車,整個過程悄無聲息,如鬼清路。
他穿著時下孩子們都喜歡穿的衣服,對襟小褂,外面是群袍,不多一分色彩、不減一縷花樣,平淡無奇,不落人眼,他已經(jīng)束發(fā),烏黑的發(fā)絲垂在不厚實的肩膀上,怎么看怎么像孩子在學(xué)大人的深沉。
他的長相并不出奇,可以說很難讓人記住,氣質(zhì)更談不上高潔,屬于,從人身邊過,片葉難留印記的大眾臉,此時更是隱于木榻中,讓抬榻的人險些忘了上面坐著少爺。
黑漆木的書房門打開。
玄天機(jī)直接走了進(jìn)去,小小的身體步履輕飄,一觀便是內(nèi)家好手。
玄父坐在高大的紅木家具后,一排排的書架占據(jù)了書房所有空位,上面的書有的破舊不堪有的是絕世孤本,不管是什么,每本書仿佛都被捧讀過上百次,充滿書香之氣。
玄父跟玄天機(jī)幾乎長一個樣子,均是扔人堆里,不會有人看第二次的臉,但玄天機(jī)更甚,他連本身的氣質(zhì)都在模仿身邊的人,融入一體,不顯不凸。
清淡、平板的聲音在堆滿書海的房間里響起:“事情查的怎么樣,是湊巧還是疏忽。”玄老爺子翻著手里的書,目光沒有放在兒子身上。
玄天機(jī)恭手,禮貌且顯得生疏:“回父親,湊巧,章棲悅不可能知道那天的計劃,瑞世子是碰巧帶她出現(xiàn)在那里,只是……”玄天機(jī)雖然不想承認(rèn)但還是說了:“瑞楓葉家風(fēng)向來很嚴(yán),問出這個消息時,我們折損了兩個人。”
玄老爺子合上書,面色不瑜,但并沒有斥他辦事不利:“想不到章臣盛的女兒有那等本事,太子呢?回報的人說他今天下午去了欽天監(jiān)。”
玄天機(jī)頷首,想到父親不會看他,又開口:“所以說人不作死便不會死,他這是要挑戰(zhàn)忠王府的耐性。”
玄老爺子聞言,思索的嘆口氣,忠王府能走到今天,可不是單純的王府那么簡單,太子羽翼未豐,接觸不到瑞栗的根基,就敢盲目挑釁他,就如天機(jī)所說,這是找死的前篇:“終于還是出手了,為了個女子,難成大氣,太子這個位置是坐不住了……”
這跟女人有什么關(guān)系!自己沒本事就怪到女人頭上?玄天機(jī)沒敢回話。
玄老爺子自發(fā)道:“事件一出,西北那邊的計劃,不行也得行了,只是這九炎落……”是儲君的好人選嗎?可也只有把這樣一個皇子扶上位,他才會言聽計從,西北岸邊好計謀:“你最近跟十三皇子接觸一下。”
“是。”
“皇上那里的事暫且有我辦,你把精力放在九炎十三身上。”既然要謀劃,玄家沒道理在換屆中自命不凡。富貴,永遠(yuǎn)要自己爭取:“聽說章棲悅跟九炎十三很熟悉?”
玄天機(jī)思考片刻,先一步答道:“應(yīng)該沒有相府的謀劃,章棲悅對軒轅上也不錯,但……”玄天機(jī)想了想:“孩兒也不敢說她是無人,除了他們,她對別人并不熱情,可軒轅上并無出彩和讓人窺視的地方。”
玄老爺瞬間瞪過去,凌厲的目光一掃平日的溫和,如兩把刀生生刮在玄天機(jī)臉上:“庶子!不堪為謀!反常就是妖!軒轅上再不濟(jì)也是戶部的唯一公子,單這個身份就足以控制軒轅尚書!”
玄天機(jī)平靜的認(rèn)錯:“孩子已經(jīng)派人盯著。”
玄老爺態(tài)度方好了些,面前抬眼看了惹他厭煩,卻只能提拔的兒子:“莫非皇上跟章棲悅說了什么?”以皇上對趙玉言盲目的愧疚,只等她女兒欽點位皇子嫁了,皇上便立即讓其當(dāng)皇上。
“孩兒否認(rèn),孩子反而覺得章棲悅選了九炎落,她對九炎十三的態(tài)度,能讓九炎十三在爭位上更有把握。”皇上是在章棲悅頗照顧九炎落后,才不往死里作踐他這個兒子。
玄老爺子冷哼一聲,頗為看不上皇上喜歡女人的眼光。
玄天機(jī)見父親不再說話,恭敬的退了出去。
退出書房,玄天機(jī)依然保持著恭敬的姿勢,直到進(jìn)了自己房間,他才收了勢,眼睛變的淡漠、平靜,并不把玄老爺說的話往心里去。
他不被爹所喜又如何,玄老爺子已經(jīng)七十了,能活幾年,最被他喜歡的大哥有如何,人生巔峰時出任務(wù)死了;二哥和三哥為爭位置,失了常心;四哥小時候生了病,生活不能自理,其他的不堪重用,八哥,天生愚鈍;九哥長的太漂亮,看吧,只剩下他最合適。
玄天機(jī)不自覺的冷笑的摸摸臉上的人皮面具,老九,怪就怪你不夠狠,老八的臉皮多好用,只要殺了他,把他這張玄家最喜歡的臉帖自己臉上,不就符合條件了嗎!
……
華燈初上的忠王府內(nèi),小廝在瑞主子耳邊說了幾句,轉(zhuǎn)身離開。
錦榕?瑞楓葉玩味著這兩個字?丫頭和主子?瑞楓葉壞心的想,跟九炎十三到是絕配,可惜,棲悅不喜歡她:“來人。”
門吱呀一聲推開,卻靜悄悄的無人進(jìn)來。
“找個錯處,給她點教訓(xùn)。”
莊小蝶穿著她最愛的王妃正裝,帶著七八位侍女大搖大擺的走來,毫無避諱的嚷嚷:“我兒這是要給誰教訓(xùn),算上我一個,打的他們滿地找牙。”
瑞楓葉苦笑,急忙起身迎上:“娘。”每當(dāng)這是時候,他就無比同情爹。
“咦,我的準(zhǔn)媳婦呢?”莊小蝶娃娃臉上露出幾縷嗔怪,保養(yǎng)過分的粉嫩臉頰下嬌憨的充滿孩子氣,高貴典雅的誥命服穿在身上,永遠(yuǎn)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服:“是不是你把她趕走了,我說了留她過夜,趙姐姐也同意了,我的孫子,我的孫子就這么沒了,你賠我,賠我。”
瑞楓葉臉色緋紅,想起帶棲悅回來后,她還好奇的在他床榻上滾了一圈,就覺得渾身發(fā)熱:“娘!她還小呢?”
“哦,對哦!老娘警告你!你別欺負(fù)她,少說要等她十……十六,不太大了,娘是十四嫁給你爹的,恩……我舍下老臉等悅兒十三了就給你娶回來,這期間你可不準(zhǔn)欺負(fù)她。”
瑞楓葉無語,他是饑不擇食的人嗎!為防止娘當(dāng)著下人的面說出更過分的話,他急忙看眼娘身后大大小小的箱子,疑惑道:“娘,你弄這么多東西干嘛,她東西夠多了,不勞你操心。”
莊小蝶聞言立即叉腰:“怎么說話呢,媳婦的東西多少也不嫌多。”
“那娘也留點空間讓孩兒表現(xiàn)不是,您都把東西送全了,要兒子干什么。”
莊小蝶想想,在理,兒子送才能更討媳婦歡心,想到兒子開竅了,與有榮焉的把為棲悅選的東西都羅列到兒子房間:“真聰明,比你爹有腦子,你可要好好表現(xiàn),別被退了親,對了,從明天起你搬到書房去住,我要開始布置新房,還有三年時間不知夠不夠用。”
瑞楓葉頓時有種拔劍自刎的沖動,可心里卻甜甜的:“娘,你真好,以后我們一定好好孝順你。”說著從背后摟住娘的腰撒嬌。
莊小蝶一陣無語,她真倒霉,討媳婦歡心了,才能得兒子撒嬌,她的命哦,好苦啊,她趕緊讓人打開裝布料的箱子,取出一匹在兒子身上比劃:“我可不敢讓趙姐姐的女兒孝順我,你別惹我媳婦不高興就是燒高香了。”
瑞楓葉傻笑著不接話,卻覺得生活充滿了希望和美好。
……
可在剛?cè)細(xì)庥蜔舻哪闲≡簝?nèi),九炎落覺得世界都要塌了。
晚上,他挑完水,去孫公公那里問了點事,回來后換了衣服剛打算臨字,突然發(fā)現(xiàn)放在袖籠里的紙?zhí)灰娏恕?br/>
怎么可能沒了?他平時都放在這幾件袖子里!
九炎落慌張的開始尋找,把所有能放字帖的地方都找了,不能放的地方也找了,可就是沒有。
南小院就這么大,不可能丟才是!可怎么就是找不到。
九炎落在屋里找了一圈,地板都被他擦了一遍還是沒有。
小李子有點緊張,心虛的冒汗,被拒絕共同尋找后,他便悄悄的在燈下補(bǔ)著衣服,密切關(guān)注殿下的神情,他知道殿下珍愛那張字帖,可畢竟是字帖,小李子僥幸的想,或許一會殿下就不找了。
哐當(dāng)!
小李子嚇的一驚!
九炎落砸碎了擋住他摸地的椅子。
小李子看眼破碎的椅子,頓時沒穿針引線的心思,手指顫抖著捏不住手里針,只是找不到了,殿下就如此生氣,萬一知道,再不可能找回,會氣成什么樣子!
小李子機(jī)會不敢想,因為他知道那張字帖再也找不回來了,他當(dāng)時就覺得錦榕不該那么做,可錦榕說的也有道理,他們的日子縱然清苦些,但也不能讓殿下賣身求榮。
小李子低著頭,殿下不問他就裝著補(bǔ)衣服,手指打顫也要補(bǔ)。
不一會,錦榕收拾整齊后端著繡框進(jìn)來準(zhǔn)備刺繡,見殿下在找東西,問道:“殿下,你找什么,奴婢幫您。”
九炎落著急從桌子下鉆出來:“你見我的字帖了嗎?就是我天天臨的那張,我明明記得放在袖籠里了,怎么久不見了。”
錦榕聞言啊了一聲:“奴婢今天洗了殿下身上的衣服,不會是洗掉了吧——”說著放下繡框,急忙跑到外面去找。
九炎落也沖了出去,洗了一兩年衣服,怎么可能就這次洗沒了,錦榕不是粗心的人。
小李子不能再裝,也急忙跟了出去,心里不禁為錦榕松口氣,幸虧她沒硬抗,這樣殿下認(rèn)為她不是故意的,應(yīng)該會從輕發(fā)落。
院子里漆黑一片,倒掉的水已經(jīng)滲入地下,什么都看不見。
錦榕傻住:“殿……殿下好像找不回來……奴婢……奴婢……”
九炎落沒聽見錦榕說了什么,沖進(jìn)屋里拿來油燈,在地上一寸寸照著,幻想著只是碎了,還能拼起來。
錦榕見狀,嚇到趕緊跪下:“殿下,沒有了,殿下,你別這樣,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知道那張?zhí)谛渥永铮菊娌恢溃钕拢饋恚厣蠜觯钕拢P您就罰奴婢,奴婢粗心大意,奴婢……”錦榕見主子無動于衷,舉著油燈,目光呆滯的看著她常洗衣服的地方:“奴婢罪該萬死,奴婢……”只見他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指腹已經(jīng)接觸到地面。
錦榕見狀臉色頓時發(fā)白,她和小李子瞬間撲過去,不顧尊卑的抱住九炎落的胳膊不放手,大聲喊道:“殿下!您清醒點——殿下!奴婢是錦榕!他是小李子!殿下——”
他們深知殿下對挖土的陰影,殿下小時候都是從泥土里挖人吃,有時候下雨了,就高興的不正常的披著單衣等地下的蚯蚓上來吃,吃飽了,就陰測測的傻笑,還要把所有非蚯蚓的蟲子一個個碾死,血肉模糊了才開心,好像是那時候留了陰影,殿下每次挖土,都會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非要見了血,把活人埋了才能甘心!
小李子、錦榕臉都白了,死死的攀著九炎落不松手:“殿下——殿下——你醒醒!殿下——”
九炎落手臂一陣,輕易擺脫了身上的負(fù)重,手指接觸大地,瞬間挖下了一指深,他目光陡然一變,不滿了血絲和不正常的笑,他把五根手指硬生生的插ru土了,就好像插ru豆腐里一樣,然后挑起,一塊塊的土好像別扣下來一樣。
九炎落陰測測的笑了,充血的眼睛看了不遠(yuǎn)處的兩人一眼,扔了油燈,手臂像兩把大鐵鍬,不一會便挖好了大洞。
小李子、錦榕癱軟在地上,突然看到殿下望過來的目光,嚇的連爬的力氣也沒了,不!不!
九炎落笑容古怪目光無神的走過去,提起錦榕把她扔進(jìn)洞里,然后拿起石頭,照著她的腦袋砸。
小李子不知哪里來了力氣瞬間撲了過去,堅硬的石頭一下下敲在他腦袋上,血瞬間流過他的耳朵趟過臉頰,落在錦榕臉上。
錦榕嚇的尖叫,除了尖叫她不知還能做什么,怎么也不會想到不過一張字帖,殿下竟然要殺了他們!
突然,敲打聲停止了,陰測測的笑消失了,錦榕覺得頭頂一輕,擋在她頭上的小李子被人移開,錦榕頓時渾身發(fā)冷。
“錦姑娘,快起來,拿布給小李子止血。”
錦榕鼓起勇氣,睜開眼,見平日和善的孫公公把殿下和小李子并排放在一起,好像脫力般喘著氣:“這孩子……又魔障了……”怎么連小李子和錦榕也打,平日可是知道繞開他們的。
錦榕抹把臉色的血淚,連滾帶爬的去房里尋止血的要,這次她明明看到主子床頭放著章小姐給的上好止血要都沒敢拿,她不能賭,不能再死一次,殿下好可怕,好可怕,一錘一錘的敲下來,好像要把腦殼敲碎了才甘心。
錦榕不敢在想,急忙跑出去給小李子止血,淚水伴隨的恐懼后的解脫,混著的血不斷的往外冒:“嗚嗚……嗚嗚……”
孫公公緩了過來,嘆了口氣,幸好他今晚過來看看,要不然這小姑娘和小太監(jiān)還不折在這小子手里。
孫公公看眼情緒激動,毫無章法亂上藥的錦榕,知道這姑娘嚇的夠嗆,便沖著對面的單房喊道:“老郭頭,你死屋里了不出來!沒看見兩個孩子都嚇壞了。”
郭公公悄悄的彈出個頭,確定九炎十三大魔頭被制住了才打開門出來:“喊什么!我這不是也嚇到了。”
“行了,你別說了,快幫這孩子止血,錦榕,休息一會。”
郭公公罵罵咧咧的接了手里的活,瞪了錦榕一眼,忘了掐著嗓子裝嫩直接鴨子似的喊:“哭!哭!就知道哭!你沒事泡小魔頭的寶貝做什么,一張破紙能占你們多大的地方都容不下!非得出事了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這下好了,動了他的寶貝,連你們也一塊埋!看你們還敢不敢眼高于頂!真以為小魔頭寵你們,就以為你們是他的心肝寶貝!”
錦榕哭得更加傷心,渾身抽搐,淚如雨下,平時的漂亮溫婉全沒了,像個失了至親的野丫頭使勁哭著。是被嚇得!主子有時候行為古怪,但從未對他們發(fā)過!
孫公公聽著,猜著里面有說到,錦榕不否認(rèn),定是他們理虧,哎,這兩孩子平時伺候十三挺上心,這次怎么就鉆了牛角尖。
郭公公覺得罵得不盡興,他剛才躲在房里嚇?biāo)懒耍肱苡峙峦诳拥男∧ь^看見他,不跑又怕坑是給他挖的,太他娘出乎意料,竟然是給這兩小蹄子挖的:“還哭!喪門星!好好的日子不過,沒事作死。”
“行了。”孫公公檢查下九炎十三后頸,確定沒事松了口氣,這小子真執(zhí)拗,他剛才打了三棍子十三才昏過去:“過去的事了,少說兩句,十三醒了也許還得后悔,你現(xiàn)在得罪了他們,小心他們給你小鞋穿。”
“就憑他們!呸!你是不知道他們因什么事得罪了小魔頭!”然后諷刺的道:“真貴女和奴才哪個重要還用說嗎?真以為自己美若天仙,主子們見了就昏頭,什么都依著你們,跟那些賤人有什么區(qū)——”
孫公公聽不下去:“還說,她才多大當(dāng)著她說這些。”
郭公公聞言,緩過勁來,知道犯了忌諱,趕緊閉了嘴。
冷風(fēng)吹過黑漆漆的院落,孫公公和郭公公語氣扎實的對話被哭的渾然不知和昏迷不醒的兩人掩蓋。
小李子止了血,他們把兩人抬到床上,方對視一眼離開。
錦榕縮在小李子的床頭,緊緊的抱著自己目光空洞。
別說照顧兩個人,她自己都無暇顧忌,一閉上眼就看到殿下拿著帶血的石頭要砸開她的腦袋,拼命的追、拼命的追,主子突然化成一只黑虎,瞬間把她咬碎!
她頓驚,又開始哭:“奴婢該死……再也不敢了……奴婢沒守好殿下的東西,奴婢給殿下找,奴婢給殿下找……”說著恍惚的越過小李子要向外走,可看到地上的坑又急忙縮回腳,嚇的往回跑:“啊!”
郭公公剛睡下又被吵醒,恨不得拿棍子敲了她才干凈!
破曉的光,照亮昏暗的大地,洗刷所有的漆黑,迸發(fā)勃勃生機(jī)。
清晨,雨露灑在葉子上,草木茂盛、繁花盛開、果實掛枝,一派欣欣向榮的好景象。
皇宮里起了燈,早已開始忙碌,不一會早起的天氣便大亮,又趕緊吹了燈,加快了手邊的活計,唯恐睡不著的主子,起早了,誤了事。
此刻,南小院也有了動靜,九炎落頭疼的掙開眼,使勁拍了腦袋兩下,坐起來,聲音沙啞的喊:“小李子……”突然,昨晚的記憶涌入腦海,不見的字帖、黑漆漆的坑、帶血的石頭、還有兩個人。
九炎落的目光頓時發(fā)冷,掀開被子向小李子的房間走去,走到門口又折回來,拿上了棲悅給他的幾個小盒子。
廂房里,錦榕穿著帶血的衣服,跪在床邊攥了毛巾給小李子降溫,她已經(jīng)持續(xù)一個時辰保持枯燥的動作,也因為早已習(xí)慣,不覺得多累,可畢竟還小,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已讓她滿頭大汗,腿腳吃力。
錦榕淚眼婆娑的看著床上的小李子,哭泣的垂下頭,她已經(jīng)緩過神來,以前也見過主子發(fā)癲,并不是經(jīng)不起血腥的人,可第一次見主子沖著她們來,才嚇著了,現(xiàn)在好多了,只剩下恐懼和對力量的畏懼,昨晚,他們竟無法憾動主子一毫。
九炎落推開吱呀的小門,直接看見床上shen吟的身影,頓時百般滋味混在心頭難以自述,他曾發(fā)誓,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不讓他們再受到傷害,沒想到,讓小李子躺在這里生不如死的是他。
這樣的情景,讓同樣躺過一個月的九炎落,心里冰涼。
錦榕見殿下過來,瑟縮了一下,強(qiáng)壓下心里的恐懼沒躲到角落里發(fā)抖:“殿……殿下……”
九炎落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錦榕、小李子,是他生活中唯幾的親人,什么主子、奴才,在他心里錦榕是妹妹,小李子是弟弟,有他一口就有他們一口,他們是他齷蹉生命里唯一的光明,是他卑微人生里唯一的兄弟,全世界拋棄他的時候,只有他們?yōu)樗鸀樗馈?br/>
這份情他牢牢地記著!
現(xiàn)在呢!九炎落幾乎不敢前進(jìn)一步,他想說一份字帖算什么、一張紙有你們重要嗎?可卻無法忽視,昨晚真的要弄死他們的事實,九炎落愧疚了,他覺得自己冷血自私,為了一個他認(rèn)為都說不過的理由要殺了他的親人。
他果然是軍妓的兒子,行為骯臟、思想低賤,為了一己之私誰都能下手!
對!他臟!他不是東西!他根本不配當(dāng)人。他既然不是人,他有什么要檢討的!他一直以來不就是這種人嗎?很餓很餓的時候就想過把錦榕、小李子吃掉,怎么現(xiàn)在為這點小事,斤斤計較了,他果然被安逸腐蝕傻了,竟然生出了叫愧疚的東西!
九炎落目光陡然一遍,仿佛蟄伏的陰暗傾巢而出,光華內(nèi)斂,頓如陰河。
錦榕最想察覺道主子的變化,頓時覺得渾身發(fā)寒,縮在床邊,小臉發(fā)白不敢亂動,此刻,她一點也不敢賭主子對她的情分,她甚至不再覺得這些年溫和的主子曾經(jīng)真實的出現(xiàn)眼前。
錦榕萬分后悔弄沒了那張字帖,她怎么就忘記了主子以前六親不認(rèn)的本性,怎么就生了驕縱的心。
錦榕很怕,怕的縮卷著一動也不敢動。
九炎落整個思維處在一種拉力賽中,一面是黑一面是白,他覺得他該把藥放下,又覺得不能把珍貴的藥給別人用,兩種思維盯著小李子時飛快拉扯,扭曲了九炎落猙獰的臉。
突然初慧殿開殿的鐘聲傳來,九炎落猛然驚醒,看眼手里的藥跑過去給小李子用上:“小李子,忍忍就過去了,一會就好,你有經(jīng)驗。”說著打開精致的小盒子,把白如霜雪的藥膏涂抹在小李子頭上,手法熟練的給他重新包扎、剪掉頭發(fā)。
錦榕膽怯的縮在一邊,察覺出主子的變化,才敢在一旁斷水送剪,顫顫巍巍的提醒:“殿……殿下,您該換洗,去初慧殿了。”
九炎落不急,初慧殿剛開門,悅姐姐都是踏著最后一刻去:“去讓孫公公請個醫(yī)士來看看,開點退燒藥,別燒壞了。”
錦榕聞言趕緊走了,心里不禁想,如果打的是自己,主子還會不會心存愧疚?
孫公公也不含糊,偷偷找了個太醫(yī)院莫等的醫(yī)士過來。
開了藥,熬好了,九炎落看著小李子喝下,才去換昨晚沾染了泥土和血跡的衣服。
錦榕低著頭,臉色發(fā)白的候在一旁服侍,像往常一樣拿出一件想交給主子。
九炎落望著衣柜里最下層顏色最鮮艷、布料最好,平日不敢穿的衣服,突然道:“把那件給我。”
片刻后,九炎落又是一位有些靦腆、帶點諂媚又無比陽光燦爛的好孩子,明朗的五官舒展開來,俊美的仿若佛祖手中的凈瓶,飄逸出塵。
小李子朦朦朧朧的醒來,恍惚的不敢認(rèn)臨走來看他的主子。
九炎落讓他躺好,態(tài)度從容,有些小愧疚:“是我不好。”
小李子不敢受,剛從死亡線上回來,他怎么受得起:“奴才有錯,奴才不該跟錦榕說話,讓她分了心,沒查看清楚,才煩了打錯,殿下怪罪應(yīng)該的……殿下懲戒奴才更是奴才的福氣……”
孫公公在一旁聽著,嬌俏的臉上含著笑,微微頷首,是個奴才的好苗子。
錦榕普通跪在一旁,惶恐不已不敢吱聲。
九炎落卻一反所有態(tài)度,大氣的道:“沒事!過去了,我去學(xué)堂,再發(fā)生就讓孫公公去初慧殿叫我。”
孫公公左腳一剁,委屈萬分:“就會使喚人家。”
九炎落走了,如一只展開了炫彩羽毛的鳳凰,初現(xiàn)他俊美的美麗。
錦榕、小李子互看一眼,癱軟的松口氣,事情比他們想像的嚴(yán)重……
清晨,蟬音清嘹,少了些夏日的急躁多了份愜意,初慧殿前車來車往,進(jìn)入最后的出入高峰時段。
章棲悅終于把粘人的瑞楓葉轟走了,最后還沒忘吼一句:“再送就送到座位上了!”
瑞楓葉傷心欲絕的與沒良心的小東西告別。
棲悅剛下車,便見九炎十三閃爍著期待的目光‘俊美’的走來,如下凡的小神仙,從容、俊美,仿佛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一般。
題外話
萬更,頗有種放開手腳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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