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陸羽有毒,讓人迷戀,讓人迷惘
百工課,從來不是無用功。
太學(xué)生中,可不只是曹操從“百工課”中受益匪淺,譬如曹操的同學(xué)胡母班就熱衷于編織籃子,雖然最后也沒搞懂經(jīng)緯線,全是跳著編織,但也是樂在其中。
而袁術(shù)則編得一手好席子,他經(jīng)常說劉備是織席販履之輩,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他覺得劉備編得席子很低級,難登大雅之堂。
而他袁術(shù)編得席子就不一樣了,他成天跟寶貝似的坐在屁股下面炫耀…
哪怕是時至今日,他依舊極度喜歡百工中的編織,無論是在家還是打仗,一有空就來那么兩手,不編那么兩下…渾身都不舒服。
就連臨死前,他睡得那張絲綢衽邊的竹席就是他本人的杰作。
(這個現(xiàn)在還在博物館里…袁術(shù)純手工編織。)
當(dāng)然,太學(xué)開設(shè)百工課的目的,也并不是讓學(xué)生真的去做木匠、石匠,除了讓他們略懂一些,不至于被人忽悠外,更多的是讓這群目中無人、自以為是的太學(xué)生從此不敢輕視有一技之長的普通民眾。
而這也恰恰是曹操從中領(lǐng)悟到的…
縱觀曹操爭霸的過程,在知人善任這點(diǎn)上,他做的格外出色,讓適合的人做適合的事,農(nóng)田水利如此、鍛造如此、蓋房子如此、耕種養(yǎng)蠶也是如此?
從事這些的官員,有大量的原是匠人出身,他們在曹營中往往擁有很高的地位,這也能從側(cè)面說明,曹操重視這些匠人。
而造成這點(diǎn)的根本原因,就是因?yàn)椴懿僭H力親為,去選修過百工的這些課程。
丁夫人將這些總結(jié)出來,娓娓講述給曹沐。
直到這時,曹沐才意識到…自己原本的想法有多么的天真、多么的幼稚…
陸羽說的沒錯,若是連這些最基本的都一竅不通,如何跟匠人打交道?又如何統(tǒng)籌派遣他們?
還有陸羽的那句——天有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
之前只覺得是悖論,現(xiàn)在再細(xì)細(xì)的琢磨,曹沐只覺得博大精深。
而丁夫人的話還在繼續(xù)。
“你父親曾說,若有機(jī)會再上一次太學(xué),他一定選修更多的‘百工’課程,每一門課程都對如今的行軍打仗、治理州郡至關(guān)重要,特別是…”
丁夫人頓了一下…曹沐的好奇心完全被調(diào)出來了,她忙不迭的問…“特別是什么?”
“是鍛造…”丁夫人如實(shí)講…
的確,曹操現(xiàn)在最后悔的就是沒好好鉆研百工·鍛造這門課程。
要知道…昔日,憑著一塊天降隕鐵,他與匠人合作成功鍛造出了兩柄武器,一名倚天,一名青釭,削鐵如泥,斬石斷金…
可為何天降隕鐵…就這般的削鐵如泥,誰也不知道?對此,曹操太感興趣了…他只恨自己懂得百工·鍛造常識太少了。
試想一下,若是有一大堆如此隕鐵材質(zhì)鑄造成的武器,斬石斷金,削鐵如泥,那曹軍豈不是無敵于天下了?
“鍛造是么?”曹沐銀牙咬著紅唇…
這一刻,不單單她對“百工課”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更是對陸羽產(chǎn)生了極其濃厚的興趣。
此前,她有多抵觸,多討厭,現(xiàn)在她就有多好奇…
話說回來,這樣一個懂謀略,布大局,還對百工有著真知灼見的少年,誰不感興趣呢。
“娘,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曹沐冷不丁的一句話,嚇了丁夫人一跳。
“你…”
“娘,過幾日我再去蔡府,我也要學(xué)百工課程中的‘鑄造’這一項(xiàng)…”曹沐語氣堅(jiān)決。
“可…你一個女孩子學(xué)什么鑄造?”丁夫人反問。
曹沐笑笑。“娘不是剛剛說了嘛,學(xué)就不代表一定要會,能粗略的了解一些,能體會匠人們的辛苦,就足夠了呀!”
說著話,曹沐嘴角勾起,這一刻,烏云密布的心情豁然晴朗了起來。
一時間,她變得很期待明日…很期待見到那個,讓人無比好奇,讓人產(chǎn)生濃厚興趣,讓人漸漸有些迷戀的公子——陸羽!
他…有毒!
…
…
——“吾兄在上。”
陳留郡,蔡府中的一間廂房,這是諸葛均的房間,月色見昏,燭火下的諸葛均正在寫一封家書,這是寄給他二哥,真·孔明的家書。
通過幾日的觀察,諸葛均能感受到,無論是蔡琰還是陸羽,都沒有把他當(dāng)做外人。
盡管他很愚笨,但…蔡琰與陸羽總是耐心的教授他許多知識,蔡琰教的大多是詩書禮儀,而陸羽教的更多是一些兵法。
不同的是,對《孫子兵法》、《吳子兵法》、《尉繚子》、《鬼谷兵書》完全看不懂的諸葛均竟能看懂陸羽提供的這《三十六計(jì)》。
這里面的文字淺顯易懂,事例也是生動有趣,他很快就能體會中間的道理與博弈,不說融會貫通,最起碼…諸葛均感覺自己每天都在進(jìn)步。
在他看來,陸羽與蔡昭姬就宛若父母之于孩兒一般,不斷的教授愚鈍的自己更多的學(xué)識。
這些…縱是昔日大哥諸葛瑾、二哥諸葛亮、叔父諸葛玄也不曾做到。
有那么一個瞬間,諸葛均覺得這里其實(shí)也不錯…
這蔡府就像是他自己的家一樣,而蔡琰師傅與陸羽師傅…就像是他的親人。
還有最夸張的一點(diǎn)…是信任。
蔡府中的人完全把諸葛均當(dāng)成是自己人,從不限制他的自由,甚至平日里還會給他錢幣,讓他肆意去花…
總而言之,諸葛均體會到了在瑯琊郡諸葛家的府邸都沒有體會到的溫情。
至于…這信,就更別提了,他想寄給誰就寄給誰,不會有絲毫阻撓…也不會有絲毫猜忌。
當(dāng)然了…
諸葛均是沒辦法體會,陸羽對他這份良苦用心的緣由。
畢竟…在陸羽看來,這是諸葛亮啊,好好培養(yǎng)一下,未來…治國理政有人幫忙了呀?
行軍打仗也有人幫忙了!
就算他這邊的培養(yǎng),比不上人家水鏡先生…可最起碼最起碼,憑著諸葛亮的底子,寫個檄文罵罵人,舌戰(zhàn)搞一搞,問題不大吧?畢竟他有著靈活的舌頭…
當(dāng)然了,可能是發(fā)育比較晚,現(xiàn)在的“諸葛亮”,在陸羽看來,距離開竅還有那么一段距離。
呼…
輕輕的呼出口氣,諸葛均望著竹簡上第一豎行的“吾兄在上”四個字。
一時間,他不知道該寫些什么了。
他在諸葛家?guī)讉€兄弟中是最愚鈍的,又一貫不善于言辭,若是說弟弟安好什么的,難免俗氣,倒是不如,把他心里想的給書寫進(jìn)信里。
落筆…
——“兄曾言,兗州乃四戰(zhàn)之地,群雄逐鹿,并非良地,且近來必陷入危機(jī),局勢未明。”
——“近來,兗州遇事頗多,外地進(jìn)犯,危急存亡,愚弟本以為兗州將如兄長所言一般,陷入動亂,卷入危機(jī),但,因?yàn)橐簧倌觋懹鹬壒剩軓堝恪⑵茀尾肌⑼斯暋⒎€(wěn)諸縣,兗州已然轉(zhuǎn)危為安。”
——“愚弟如今就居于陸羽府邸,因假借兄長名諱,他們均頗為照顧愚弟,愚弟此間一切都好,如今想想,兄長提出的那兗州四戰(zhàn)之地的言論未必成真。有此陸羽在,或許,兗州將成為天下間最安逸之州郡,兄長與兩位姐姐不妨也來此地避亂時禍…”
呼…長長的呼出口氣。
寫完了這些,諸葛均心情舒緩了許多。
他刻意不避諱此間文字,是因?yàn)樗芨惺艿疥懹饘λ男湃危瑫r…他也十分信任這府邸內(nèi)的每一個人。
諸葛家原是徐州富商,陳留郡內(nèi)也有諸葛家的店鋪,送出這么一封書信并不難…
可…諸葛均總覺得這信中還差了點(diǎn)兒什么。
對…百工!
那日,陸羽公子提及的百工理論,讓諸葛均眼前一亮,似乎…上一次有人這般重視百工的學(xué)識,還是二哥諸葛孔明!
心念于此…
諸葛均趕忙在信箋上又添上一行。
——“幾日前與陸公子同習(xí)于書堂,他曾言及‘百工’理論,天有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四者協(xié)調(diào),器械優(yōu)良…愚弟頗覺得眼前一亮,他之談吐、學(xué)識亦讓愚弟深深佩服,若然真兄長在此,想必將會與之成為摯友,相交莫逆!”
寫到這兒,諸葛均緩緩的闔上了竹簡…待得明日一早去東市時交給自家店鋪即可。
想必…二哥孔明會很快看到的吧?
念及此處,諸葛均微微頷首,有那么一刻,他也搞不清楚,當(dāng)初…替二哥來這兗州,是對是錯!
倘若…今日在此的是二哥,那或許…又是一個全新的故事了吧?
再倘若,未來的某一天,他與二哥孔明分屬不同的陣營,那…他又要如何抉擇呢?至少…他諸葛均決計(jì)做不出背棄陸羽,背棄女先生的事兒。
…
…
徐州,彭城。
這一場攻方與守方的大戰(zhàn)陷入了尾聲,清點(diǎn)兵馬,曹軍的損失并不大。
當(dāng)然,這多虧了彭城內(nèi)各大氏族的暗中支持,以及民心。
如今的曹操正站在城樓上,感受著微風(fēng),享受著此間的一切。
“明公,已經(jīng)探明,劉備所部兩千余人并沒有參與守城,而是堅(jiān)守住東城門,與丹陽兵一道撤往下邳城…”戲志才將斥候探來的情報講給曹操聽。
聞言,曹操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劉備,不簡單哪!”
他不經(jīng)常夸人,可劉備的這個做法讓曹操不得不側(cè)目,不費(fèi)一兵一卒,卻賣了一個天大的人情給丹陽兵,有點(diǎn)兒能耐。
同樣的,這也讓曹操更懷疑劉備此行來救援徐州的動機(jī)。
“主公,接下來…”戲志才本想張口提醒。
“哈哈哈…”曹操笑著搶先一步回道:“志才,我知道你想說什么…”
念及此處,曹操當(dāng)即吩咐左右。“即刻傳令下去,與此前東莞城、瑯琊郡、東海郡一般無二,開倉放糧,各城門處布置粥棚每日施粥救濟(jì)窮苦百姓,除此之外,我軍士卒不得劫掠百姓財(cái)物,不得踐踏百姓田糧。”
講到這兒,曹操頓了一下,語氣更加重了一分。“除此之外,凡是攻城時摧毀、焚毀的房屋,一縷加倍賠償,凡是幫助過曹軍的氏族另有封賞,還有幫助過咱們的百姓,精選無主耕地賜給他們。”
大方略一如既往,照例還是陸羽提到的那老三樣——只誅賊首,善待百姓,攻心為上。
如今這“立木為信”的手段曹操是玩的愈發(fā)純熟了。
“喏…”幾名心腹侍衛(wèi)領(lǐng)命就去安排…
“哈哈…”戲志才則是笑出聲來。“我還道明公會稍微減少一些恩賞,沒想到對彭城百姓、氏族的恩賞更勝以往。”
曹操轉(zhuǎn)過身,笑著望向戲志才。“這算什么,不過是些許錢糧罷了,咱們的目的是整個徐州,徐州民心的穩(wěn)定才是重中之重…”
講到這兒,曹操見戲志才的襪帶開了,主動的蹲下去,伸開手就要幫他系上…
古代人的鞋子上是沒有鞋帶的,可襪子上均有長長的袋子,有時候一不留意就容易松開。
“明公…”戲志才就打算蹲下,哪有主公給屬下系襪帶的道理呀?
“你不要動…”曹操則吩咐道,說話間,他迅速的系好…一邊笑一邊起身。“志才呀,徐州戰(zhàn)事能打到如今這個地步,你也功不可沒…”
“不敢…”戲志才拱手。
“該是你的功勞就是你的。”曹操拍拍他的肩膀。“當(dāng)然了,除了你的功勞之外,你知道軍中還傳揚(yáng)著什么…”
這…
戲志才眼珠子一轉(zhuǎn)。“明公說的可是‘陸羽三策定徐州?’”
“哈哈哈…”聞言,曹操大笑…“沒錯,若能謀下徐州,你與陸羽均是首功之人,他善攻心,你擅謀略,相得益彰,天下無敵!”
言及此處,曹操笑著大踏步在城樓上走了起來…
戲志才回味著曹操這句話,是啊,他擅謀,擅謀者上兵伐謀無往而不勝,而陸羽…擅長攻心,攻敵攻心,這是比上兵伐謀更厲害的手段。
哈哈…淺笑一聲。
戲志才笑著搖了搖頭,曹操拿陸羽與他擺到一塊…若然在兩個月以前,他一定頗為不屑,可現(xiàn)在…戲志才覺得,他才是那個高攀的人。
論及格局,他與陸羽差著境界呢!
只是,見識到了陸羽“攻敵攻心”的計(jì)略,見識到了陸羽妙計(jì)安兗州的謀劃,再考慮到他的年齡,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戲志才心頭已經(jīng)升騰許久了。
今時今刻,倒是有些不吐不快的味道…
“明公…”
戲志才急追上曹操幾步。
“還有事?”曹操腳步一頓…
“明公,我有一個猜測,卻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戲志才說道…
曹操眼眸微瞇,他似乎猜到了一些,當(dāng)即反問道:“可是關(guān)于陸羽?”
“是…”戲志才頷首,繼而直言道:“陸羽去年是十五歲吧,今年十六歲…我記得去年時,隱麟最后…”
“噓…”不等戲志才把話講完,曹操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卻比出一個“噓”的手勢,他左右環(huán)顧,確定無人注意這邊,才悄聲道:“看透未必要說透,我早就知道了。”
說著話,曹操伸開腿,指了指自己的腳。“志才啊,你知道…為什么人的腳永遠(yuǎn)比臉要白么?”
“為何?”戲志才好奇的問道…
“哈哈哈…”曹操一邊笑一邊小聲說道:“因?yàn)椋偸遣刂摹f一露出來,它很快就比臉黑了!哈哈…哈哈哈…”
一言蔽,曹操大笑著跑開了,這一刻,他哪里還有梟雄威武霸氣的樣子,這分明就是一個樂在其中長不大的孩子嘛!
當(dāng)然了,戲志才哪里知道,他不過在第二層,曹操早就在第五層了…
陸羽的身份又豈止是隱…噓…豈止是這一個呢?
他還是“羽兒”呀,他還是曹營的長公子呢!而這…才是讓曹操更欣慰的。
…
一邊快步,曹操一邊繼續(xù)吩咐。
“休整一日,明日兵發(fā)下邳城!”
風(fēng)聲中,曹操的聲音極富穿透力,而伴隨著風(fēng)聲,這句話傳到的每一個角落,大家都能體會到此刻曹操那興奮、高亢、狂喜的心情。
的確,彭城已破,下邳城的門戶已然洞開,徐州…陶謙,是時候要做最終的決戰(zhàn)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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