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余樂第二天沒去。
    程文海昨天回來就和劉師兄一拍即合，兩人勾勾搭搭了一晚上，今天一早就背著余樂出了門。
    余樂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原本他也沒這么好命習(xí)慣，十二年體育生涯，他早上就沒有睡過7點才起床機會。
    太陽曬屁股？
    他沒那好命。
    但這次受傷骨折，傷筋動骨一百天什么都干不了，又恰逢暑假，他每天無所事事，就越睡越晚，也越起越晚。
    程文海起床刷牙聲音他都沒聽見，一覺睡到了七點五十五分才醒。
    這不是他睡懶覺最高紀錄，他是被電話吵醒。
    閉著眼拿起電話，看了一眼是程文海打來電話，滑開了放在耳邊也不說話，打算再來個回籠覺。
    程文海在電話那邊“喂？喂？喂？”
    余樂閉眼蹙眉“嗯，在呢。”
    “張教讓我給你打電話，讓你過來訓(xùn)練。”
    “你和她說我不滑。”
    “我說了，她讓你來。”
    “我不去，我要跳水，我愛跳水，我不會為了一座森林放棄我樹……”
    “余樂。”說話人換了一個，溫柔女聲，是張倩帶笑聲，“什么樹啊？”
    余樂猛地睜開眼睛，睡意散了大半，說話前醒了醒嗓子“教練？”
    “嗯，我是張倩，我聽程文海說你不打算滑，不再試試嗎？我覺得你挺有天賦。”
    余樂笑“張教您別開玩笑了，我都不會滑，昨天純粹就是陪著程文海過去，他就一沒長大baby。您看我在跳水這邊練好好，冷不丁從夏季項目跳到冬季項目這跨度也太大了，那真不適合我，我真不行。”
    張倩安靜地聽完，語氣有點遺憾“行吧，練什么運動都得自己喜歡才行，這事不能強迫，那你好好養(yǎng)傷，期待你明年地復(fù)出。”
    電話掛掉，余樂松了一口氣，起身時候又有點郁悶。
    果然自己也沒什么天賦，這么容易就放棄了，說那么好聽都是忽悠人。
    余樂起床收拾了一番，按照昨天給自己訂計劃，去了健身室。
    他跳水教練張建坤帶隊去奧運會了，臨走前給他打電話，讓他回來復(fù)健。都是國家隊員，這點兒自覺性還是有，就算沒教練盯著，他也能把自己安排好好。
    更何況他心里憋著一口氣呢。
    說什么他都要入選下屆奧運會名單。
    目標定下就得執(zhí)行，也就四年時間，他最后可以拼搏四年，沒有退路可言。
    健身室就在運動員公寓小區(qū)里，整個二樓一層都擺滿了器材，余樂進去時候已經(jīng)有不少人都練出了一身汗。
    國家隊人不少，但就這么大圈子，叫不出名也能混個眼熟，馬上就有人認出了余樂。
    “誒，余樂你回來了？”
    “傷都好了？”
    “你長胖了呀！”
    余樂急赤白臉“就胖一點點，練幾天就回去了。”
    身邊一圈人笑。
    余樂擺擺手，上了跑步機。
    一練游泳哥們兒走過來扶在跑步機扶手上，問“你當(dāng)時怎么回事？我聽到消息時候嚇一跳，太可惜了，明明名單里該有你一個，我都替你心疼。”
    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就有點討厭了吧？
    余樂都不想搭理他。
    這哥們兒盯著余樂笑了一會兒，然后拍了拍他肩膀走了。
    余樂把跑步機速度慢下來，垂著眼眸擋了眼睛里光，一口，一口，慢慢吐出郁氣。
    余樂是個訓(xùn)練很認真人。
    他在跳水上天賦其實不是那么好，從小筋骨就特別地硬，但他身體靈巧，平衡性和反射能力都不錯，所以咬著牙硬把筋骨拉開后，他總需要比其他人花費更多時間維持體能。
    也就是這個原因，他從小就特別能堅持，能吃苦，別人出十分力，他就出十二分力，慢慢，就那么一點點從同期里脫穎而出，如今還勉強爬到了國內(nèi)十米臺跳水前三能力。
    和“一哥”“二哥”全能閃亮不同，他就只擅長這個單項，守著他唯一能夠跳好十米臺，堅持到現(xiàn)在。
    聽說“一哥”奧運會后就退了，他到時候還能和“二哥”組雙人十米臺呢，那不就多了一個獎牌入賬了嗎？
    余樂練很認真，從進了健身房就沒怎么停下，旁邊有人練練停停，不是在說話就是在休息，只有余樂沒停下過，不是跑步就是腰腹肌練習(xí)，唯一不敢練就是上肢力量。
    一口氣練了一個來小時，余樂才終于感覺練不動了。
    養(yǎng)傷兩個月，他體能確實下降有點厲害。
    能夠負荷運動量不足原先百分之八十。
    復(fù)出是條很漫長路啊。
    余樂抹著汗去了趟洗手間，再回來時候才到門口，就聽見游泳隊那哥們兒在說“張陽后兩跳一個94，一個95，關(guān)鍵人才17歲，530分總成績，我們泳隊老大都說那是個天賦型，早晚要封神，所以這次奧運會張陽過去挺好，難得經(jīng)歷。”
    余樂聽完，眼眸一抬，推門進了健身室。
    空調(diào)開了，但吹在臉上是燙。
    他看向說話人“郭云澤，你什么意思？”
    “郭云澤”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抿了嘴，身邊三個同伴也目光閃躲有點心虛。
    余樂壓過去，“能不能別瞎在背后嚼舌根。”
    郭文澤惱羞成怒“我什么時候說你了？我說張陽能耐，你能不能別這么敏感。”
    “我特么丟了個奧運名額啊，我不敏感！！！！”
    余樂放聲大吼，吼眼眶都發(fā)熱，這些王八犢子，特么就會在傷口上撒鹽。
    閉上眼，偏開頭，深呼吸。
    余樂咬著牙，啞著聲說“別特么再提這事。”
    郭云澤嘆了口氣，起身抱住了余樂，在他后背輕拍“對不起，我道歉，這事你得想開一點，我不也連奧運名單都沒摸過嗎？老王也是，張嘉許良鈺也都是……”
    有人弱弱說“我還是摸過，就差一點兒，001秒，這滋味我懂，老余，我懂你。”
    “你特么閉嘴吧。”郭云澤松開余樂，指著許良鈺鼻子點了又點。
    余樂氣來快，去也快，低頭就笑了。他抬手搭上郭云澤肩膀，拍了拍，然后坐在了大家身邊。
    “張陽跳530分是不錯，但我好歹也是拿過世錦賽第三名好不好，540多分成績我也跳過，他要不是撿漏，能拿到名額嗎？”
    “是是是。”
    大家附和。
    “是，我承認他年輕天賦不錯，但那也是他再成長一段時間以后了，論賽場穩(wěn)定性他肯定不如我，就憑這一點我還能壓他幾年，你們說是不是。”
    “是是是。”
    繼續(xù)點頭。
    正吹著，門口進來一個人，余樂看了一眼。
    第一眼沒認出人來，第二眼目光就定在了那個形狀拱彎鼻梁上。
    啊啊啊！？
    這不是那誰誰誰！？
    然后目光在第二次，就落在了對方形狀恐怖頭頂。
    剃成光頭男人從頭頂?shù)阶髠?cè)耳后有一個很大傷疤，像紅色蜈蚣爬在頭上，在他轉(zhuǎn)過來同時，可是看見就他左右腦并不平均，再配上那長相和一身黑色衣服，說他是滑雪隊教練，辛勤園丁？
    誰信啊！
    余樂招呼聲音都卡在了喉嚨里，實在沒想到這位昨日里看著就很不好招惹教練，脫了衣服，他更不好招惹！
    柴明在健身房門口站定，眼睛微瞇模樣像只獵食鷹隼，目光巡視一圈，最后猛地一低頭，筆直地看向了余樂。
    余樂渾身一緊，汗毛緊跟著就炸開。
    “教練？”余樂從地上爬起來，局促地招呼了一聲。
    柴明目光就跟著他移動，不說話也沒什么表情，好一會，“嗯”了一聲。
    余樂想了想，“你是來找我嗎？”
    柴明眨了一下眼睛，左眼眨眼動作慢了很多，一只眼睛睜一只眼睛閉著模樣更怪，像……貓頭鷹？
    盯著余樂看了一會兒，就像是在分辨他模樣，柴明才開口“跟我去訓(xùn)練。”
    余樂大概也猜到了對方找過來原因，但許是柴明看起來不太好招惹原因，早上他拒絕張倩教練有多理直氣壯，如今就有多氣弱，“那個，我在這兒恢復(fù)訓(xùn)練呢，我上午已經(jīng)和張教聊過了，我以為都說好……”
    “我沒有同意。”柴明直接拒絕，“你既然來了，就給我好好練，跟我走吧。”
    “但是教練我……”
    柴明不再說話，就那么定定地看著他。
    腳邊上一堆小伙伴也定定地看著他。
    余樂一咬牙“我之前又沒報名，昨天完全就是誤入，這事兒我不和張教交代一聲，我肯定不能過去訓(xùn)練。”
    柴明定定地看著余樂，就在余樂以為他在生氣時候，柴明沉聲說“這里等我。”
    說完就走了。
    余樂看著柴明背影感覺不太好，猶豫再三還是追了出去。
    沒想到郭云澤他們也過來了。
    “這誰啊？”
    “看起來好兇啊，不會是社會上吧？”
    “那是教練，你沒聽他們說話，好像是要挖余樂過去，余樂，什么隊啊？”
    余樂真是一言難盡，語氣復(fù)雜地說“自由式滑雪。”
    “臥槽！”
    “艸！”
    “什么玩意兒？”
    “滑雪？”
    四個人，都是一副見了鬼表情。
    他們可都是游泳隊，游泳是游泳隊，跳水是游泳隊，都是在水里撲騰夏季運動。
    滑雪！？
    什么鬼！！
    郭云澤抬手搭上余樂肩膀，表情欽佩“哥們兒，你這后路找好生兇猛，步子邁有點大啊。”
    余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