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第一章
余樂被嚇醒了。
他閉著眼小心翼翼地翻過身,將右手從身體重壓下解放出來,翻身動作輕柔,小心翼翼,等整個躺平在床上,才反應過來,預期疼痛并沒有出現(xiàn)。
對哦,他肩膀已經(jīng)養(yǎng)了兩個月,除了大動作活動外,平時已經(jīng)感覺不到疼痛了。
張教說是讓他回來準備進行恢復性訓練,昨天他就歸隊了。
明明都是可以訓練狀態(tài),但回到這間宿舍里,往熟悉床上一躺,那段受傷記憶就再次出現(xiàn)在夢里。
這次夢里他從半空翻著跟頭落下,翻正高興,地面就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他來不及做出反應,肩膀就先落在了地上。
“嘭”一聲就碎了。
“嘖。”
余樂坐起來撓撓頭,這心理陰影得趕快克服了才行。
門沒關,程文海路過時“剎車”,歪頭見他扶著自己肩膀,問“思考什么呢?”
余樂翻著白眼起身“人生、哲學,愛情,以及你牙膏沫為什么就是擦不掉,是想吃完飯再用舌頭刷一次?”
程文海抬手摸上自己嘴角,笑“放屁!我這是留著宵夜刷牙用!”
余樂到了門邊,還是習慣性用左手巴拉他“起開。”
程文海讓到一邊,視線落在他肩膀上,問“昨天忘記問你,還疼嗎?”
“疼,疼死了!你要敢碰我,坐地碰瓷!”
“美得你!”
程文海一巴掌將余樂推進洗漱間,站在門邊卻不走,見余樂用左手去拿牙刷,他就一把將牙刷奪了過去,在余樂發(fā)火前,幫他在牙刷上擠了牙膏。
遞過來同時,語重心長地說“你現(xiàn)在回來,可又要等四年了,到時候你24歲,巔峰年齡早就過了。”
余樂把牙刷塞進嘴里,斂下眼眸,刷了兩下后又抬眸笑“老當益壯,姜是老辣。”
程文海就笑,余樂也笑,但笑都不真心。
兩個月前全國跳水錦標賽,余樂參加十米跳臺跳水比賽,前四跳發(fā)揮都很穩(wěn)定,排名保持在前三名,但第五跳發(fā)生失誤,也不知道怎么720度直立轉體時候速度慢了半秒,等他趕動作時候水面就到了。
那時候他連手臂都沒展開,頭先于手落水可不亞于腦袋直接往水泥地上撞,倉促之下,他護著腦袋手就骨折了。
本來是有希望進入奧運會選手名單。
他苦練十二年,拼了四年才得到機會,就這么沒了。
如今人家奧運代表團成員都已經(jīng)開拔出發(fā),浩浩蕩蕩地前往奧運賽場,他卻在這里刷牙唏噓人生無常。
“呸!”余樂吐了嘴里牙膏沫,轉頭看向程文海,“海子,你讓我捶一頓吧。”
“靠!憑什么!?”程文海捂著胸口像個被調戲黃花大姑娘,嚇得面容失色,轉身就跑掉了。
客廳里傳來程文海喊聲“貧道本來想為你指條明路,你若連磕三個響頭,叫一聲爺爺我錯了,告訴你也無妨。”
“哥屋恩!!”
刷了牙換了衣服,兩只懶洋洋東西下樓去覓食。
路上看不見什么人。
奧運會帶走一大波人,剩下還要參加訓練,就剩下他們兩個臨近淘汰家伙還能悠哉樂哉地走在路上。
程文海跳三米板,成績也不行,教練都快放棄他自生自滅了,余樂自覺自己怎么也是摸到奧運會門檻人,下巴揚有點高“你想說什么,說吧。”
“哥屋恩。”
“說人話。”
“滾!”
再一轉眼,程文海又把事兒給說了“就上周吧,滑雪隊那邊跑我們隊里招人,我尋摸著這邊我也不出成績,倒不如……”
“不,你等等,滑雪隊來我們跳水隊招人,這是什么章程?”
程文海眺望遠方“你聽我說完!我尋思著我怎么也是北方出來,什么大雪我沒見過,我告訴你,我會滑雪,我能跳水我還會滑雪,耶耶耶~”
余樂想揍他,欠兒!
程文海傻樂呵完,食堂已經(jīng)遙遙可見,這傻不拉幾家伙才開始說正事“我和張教商量過,過去試試,那邊也挺高興,咱們跳水隊,還有體操那邊都是他們香餑餑,聽說這次喊了六十多個人過去,你要不要一起去試試?
你看,我都說了,這一次奧運會你是沒搞了,再等就是四年,你吃青春飯,憑什么老當益壯,要拼也拼兩年后冬奧會啊。
就咱們底子,只要會滑雪,還不是碾壓那些競爭者。
我和你說,滑雪很簡單,跟著哥,哥保教會。”
余樂沒興趣。
你丫練了十多年跳水都出不了成績,兩年就想去奧運會,想什么呢?以為自己還能降維打擊?
“跳水挺好,我就不去了,祝你旗開得勝。”
“你就不給自己一條活路?”
“不是東北那嘎達長大,我五行缺雪。”
“四年哦,你等起嗎?拼一下啊兄弟!”
“宅屬性點滿,我就喜歡蹲自己坑。”
“我們在一起你怕什么!”
“你就說吧,是不是害怕想讓我陪你?”余樂突然轉頭,深深看向程文海。
程文海眼睛快速眨動,過了三秒,沮喪低頭“樂哥,陪陪兄弟。”
余樂看他這可憐樣兒“就勉為其難陪你過去看看。”
于是吃完飯后,兩人就一起出門叫了輛車,往滑雪場方向去了。
冬季項目體育館不在訓練中心,畢竟華國冬季項目實在不咋地,起步太晚,很多運動都是后來才跟進。
這也導致場館都是后來才撥地建設。
就京城這寸土寸金地兒,可是說從牙齒縫里擠出來一點兒“余糧”,訓練場都修到了五環(huán)外面。
他們從運動員公寓上車,一路沒堵車等到滑雪場也足足一個小時。
程文海給錢時候手都在抖“要不是照顧你,我就坐地鐵了。”
十足怨婦模樣。
余樂笑“那行,我坐地鐵先回去了。”
程文海一把拉住他“別別別,開玩笑,你這人怎么回事兒。”
余樂被哄著,抬頭看向了眼前這座室內滑雪館。
說實話,他對冬季項目了解真不多,就如同冬天和夏天距離,冬季項目運動員無論住宿還是訓練都自成體系,像是生活在地球另外一端,平日里幾乎沒有來往。
他對冬季項目有限了解就是滑雪、滑冰,還有雪車、雪橇什么,說起雪橇,是不是圣誕老人用那種?
余樂思維發(fā)散了一下,回過神來問“你說是什么隊來招人?”
“滑雪隊。”
“哦。”
“不對,自由式滑雪隊。”
“?”余樂揚眉,“那是啥?”
這可把程文海樂壞了,連下巴都揚了起來,一邊摟著余樂往前走,一邊為余樂科普。
等到了滑雪場大門口,余樂才基本搞明白“自由式滑雪”是什么。
這邊程文海說口干舌燥,一把掀開了大門口掛著門簾。
冷風迎面吹來,兩個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冷顫。
“臥槽,好爽!”
七月底,京城正熱時候,隔幾天下一場“開水”,不但起不到降溫效果,太陽一出來比蒸桑拿還“痛快”。
余樂也就從出租車下來走到這里功夫,頭發(fā)都成了縷,衣服黏在后背,熱瘋了。
如今站在這滑雪場大門口,余樂頓時有種夏天跳進泳池感覺,不,比那還爽。
程文海已經(jīng)在享受。
“這地方舒服啊,這小風吹,你看我說什么來著,來對了吧!”
余樂不置可否,抬手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大廳里更涼快。
守門是個中年男人,身上穿著墨綠保安服,備注,長袖外套。
看見他們進來,說“來參加訓練?”
程文海過去兩步“對,沒遲到吧?”
大哥看了眼手表“就差一點,走左邊進更衣室,有人在里面為你們發(fā)衣服,趕緊,這都能來晚。”
程文海急了,拉了余樂往里面跑。
進更衣室前還有個門簾,像棉被掛在門上,掀開一角走進去,里面更冷,氣溫驟降十度。
余樂還粘著汗身體像是瞬間起了一層薄冰,拉扯著汗毛根根矗立,雞皮疙瘩“唰”起了一層。
這湯姆就有點不爽了。
這次守在門口是個年輕人,白凈臉下巴削尖,挺俊模樣,看見兩人進來,就用目光快速評判了兩人身高體型,然后遞了兩件大碼滑雪服。
余樂接過這套衣服,紅色上衣黑色褲子,沒有款式可言,就像余樂八年前去游樂園玩冰雪世界,就那一模一樣衣服。
但衣服拿在手里,手感比較干爽,領口也沒什么異味,還留著洗衣粉味道,該是洗過才發(fā)過他們。
自由滑雪隊誠意余樂感覺到了。
穿上衣服褲子,鞋是自己穿來運動鞋,不過發(fā)了兩雙毛襪子,一身行頭也就齊活兒。
余樂有點迷茫,說好只是來陪“膽小鬼”報名,自己這是在干啥?
“走走走。”程文海拉著余樂手臂,還貼心地避開了他受傷肩膀,迫不及待走向另外一個出口。
這出口直通滑雪場,同樣掛了個棉被,還有一個緊閉銀色保溫鐵門。
年輕人跟他們一起過來,在拉開鐵門前突然看向余樂笑“你是余樂吧?肩膀好點兒了沒有?沒想到你會過來,我都沒在報名表里看見你,挺意外。”
門“嘩”拉開。
更冷了。
余樂瞇著眼“對,我是余樂,師兄認識我?”
年輕人微笑“十米跳臺國內排名前三,還是認識。”
余樂想著現(xiàn)在是個好機會,就解釋道“我是陪他過來,我沒打算換項,我挺喜歡跳水。”
年輕人輕輕推著余樂,笑瞇瞇地說“喜不喜歡,試過才知道,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