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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我思索之時，便見蕭獨(dú)打開機(jī)關(guān), 沿階梯走了上去。我怒而喝道：“蕭獨(dú), 你不能如此把孤關(guān)在這里！”
    話音未落, 暗門便甫然落下，四周一暗，只余一盞如豆燈火。
    他竟將我縛在這兒，任我赤.身裸.體，身上還沾著縱欲后留下的東西, 如同一個禁.臠。我試圖掙開手上束縛, 奈何緞帶系得十分牢固，任我如何掙扎也紋絲不動。過了半晌, 暗門又打開了。
    進(jìn)來的是個啞巴侍女, 替我清理干凈身子，給了我一條褻褲，一張薄毯。這暗室溫暖異常，我倒不會著涼，但蕭獨(dú)這狼心狗肺的東西不給我衣物卻是另一碼事。他存心想讓我無法自己走出這里。
    我不知白厲有沒有發(fā)現(xiàn)我被蕭獨(dú)所困，又是否能來救我。
    我能做的, 暫時只有等。
    困意漸漸襲來, 未過多久, 我就睡了過去。
    渾渾噩噩間，我看見了母妃。她坐在我身邊，泫然淚下，怒我不爭, 從堂堂天子淪落成囚徒，竟還被縛在自己侄子的床塌上，她在九泉之下亦心安，情愿看我戰(zhàn)死疆場，也不愿看我淪落至此。
    如此說著，她便化作墜樓死時筋骨寸斷的樣子，來掐我脖頸。
    我羞恥驚恐地驚醒過來，冷汗涔涔，睜開眼卻看見了蕭獨(dú)。
    “皇叔，發(fā)噩夢了？”他彎下腰，用巾帕替我擦了擦額頭，又端了碗粥到我嘴邊，我扭開頭，冷冷道：“把孤放開，孤要小解。”
    蕭獨(dú)猶豫一下，解開我手腕上的緞帶，從榻下取出一個夜壺。
    我坐到榻邊，見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便蹙眉瞪他：“你做什么，孤小解，你還要看著？”
    蕭獨(dú)默不作聲地背過身去，我冷哼一聲，大馬金刀地掀開薄毯，便尿了出來。我睡著時憋了許久，這下酣暢淋漓，尿完還打了個顫。以往小解，都有宦官候在邊上，為我擦身，眼下沒人幫著擦，才覺缺了什么。我有點(diǎn)難堪地啟口：“絹?zhàn)印袥]有？”
    “有。”蕭獨(dú)起身，取了張薄絹遞來。
    我正要接，他卻半跪下來，竟替我來擦。我猝不及防，不知所措地僵著身子，他動作笨拙，偏又慢條斯理，手上薄繭似一片細(xì)沙，弄得我立時便起了動靜，將他的手一把扯開，拉起薄毯掩住身子。
    蕭獨(dú)將那擦尿的絹?zhàn)盈B好放在一邊，又用茶水洗了洗手。
    “皇叔，以往，梁笙便是如此周到的伺候你么？”
    我一怔：“你問這做什么？”
    “無事，只是問問。”
    蕭獨(dú)一哂，從床桌上端起粥，粥還是熱的，散發(fā)著一股誘人的香味，是滋補(bǔ)的參粥。他舀了一勺，喂到我唇邊。我一嗅便餓了，卻面不改色，將碗推開，“孤不吃，餓死也不吃，你放孤出去。”
    蕭獨(dú)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
    “皇叔若不吃，我就只好再把皇叔綁起來喂了。”
    我聽著只皺眉，見他一本正經(jīng)，似乎真會這么做，只得去接勺，蕭獨(dú)卻不給，我無可奈何，張嘴吃下他喂的一勺，抬眼就見他陰沉的面色稍霽，微現(xiàn)悅色，便索性順著他，一口一口地吃。
    他邊喂，邊吹，生怕我吃急了燙著。這般情境，只好似我成了個三歲小孩，他倒成了個大人，應(yīng)是極滑稽的，可我才夢見母妃，不免想起兒時她喂我吃粥之時，也是這般溫柔，這般寵溺。
    不知怎的，明明煉就了一副鐵石心腸，我卻不禁心頭一動，沒留神嗆了一口。蕭獨(dú)忙將勺子挪開，用袖子替我擦拭唇畔。
    我擋開他的手，只覺這軟弱之態(tài)給他瞧了去，實(shí)在有失顏面。
    他卻將我手腕一把擒住：“皇叔走神了，是想到什么了？”
    咄咄逼人的口吻——真是蹬鼻子上臉，越來越失禮。我心知他怕是胡思亂想了，也懶得解釋，他卻不依不饒：“想什么人了？”
    我火起，一揮手將粥打落：“蕭獨(dú)！你適可而止！”
    說罷，我便要下榻，卻被他一把摟著腰拖回榻上，又將雙手縛住。我動彈不得，他俯下身子，燭火甫明甫滅，照亮了他的臉。
    我在這剎那發(fā)現(xiàn)這個曾經(jīng)與我親近的侄兒的面容無比陌生。
    他神態(tài)中屬于少年的稚氣破碎了，透出尖銳的棱角來。從昨日到此刻，在這一夕之間，他徹底蛻變成了一個成熟而決斷的男人。
    “皇叔。”
    他挨近我的臉，與我睫息交錯。
    “止不了。從見你第一面開始，我就無法適可而止了。”
    “你是我在這吃人的皇宮生存下去的野望，因你，我才拼命想往上爬，變成了如今的蕭獨(dú)。我得謝謝你讓我知曉權(quán)力的重要。無權(quán)無勢，你連看都不會看我一眼，更別提一句虛情假意的喜歡。”
    “皇叔，我知曉，你是在做戲，我不過情愿醉著罷了。哪怕是謊言，我聽著也入心。可，只怕皇叔再演下去，我只會越陷越深，漸漸就信了。指不定哪天一個大意，就被過河拆橋了罷？”
    蕭獨(dú)語速很慢，聲音嘶啞而喑沉。
    “皇叔，那尚方寶劍，我不會容它出鞘。”
    我如墜冰窖：“你想要做什么？你……不可動李修！”
    蕭獨(dú)又笑：“我動不了他，但皇叔可以。尚方寶劍乃是□□皇帝賜給李修護(hù)皇叔周全的，只有皇叔有資格要求李修動用罷？皇叔若想重臨帝臺，就讓李修將尚方寶劍交出來給我封存。我必信守諾言助皇叔一臂之力……”他一字一句道，“皇叔，你以為如何？”
    我瞇起雙眼，凝視著他，仿佛今天才認(rèn)識他。
    我落入他編織的羅網(wǎng)里，遠(yuǎn)遠(yuǎn)早于我察覺之時。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皇叔。”蕭獨(dú)斂了笑，咬我喉結(jié)一口，“我不是眼巴巴等你喂的小犬，是狼。養(yǎng)狼，就會有被狼咬的一天。”
    “白眼狼！”我咬牙痛斥，“若不是孤托翡炎幫你，你哪有今日！”
    “是。”蕭獨(dú)拱手行禮，”多謝皇叔，如今是我報(bào)恩的時候了。”
    我強(qiáng)作鎮(zhèn)定：“獨(dú)兒，你到底想要如何？”
    蕭獨(dú)挑眉：“如何？皇叔最離不了什么，我就要牢牢握在手里。”
    如此，我便離不了他了。
    我閉了閉眼，知曉再說什么他都不會信我，只得先行緩兵之計(jì)。
    “好，孤答應(yīng)你，交出尚方寶劍。你去傳李修過來。”
    “不必。他自己上門來了。”蕭獨(dú)松開我一只手，轉(zhuǎn)身取來紙筆，“我想請皇叔留一密信，讓李修去取尚方寶劍，不知可否？”
    我握住筆桿，寫下一首藏頭詩。蕭獨(dú)仔細(xì)察過，收進(jìn)袖中，又將我雙手縛牢，替我蓋上薄毯，我背過身去，將臉埋進(jìn)黑暗之中：“你說你與你父皇不同，不同在何處？孤倒覺得，像子承父業(yè)。”
    蕭獨(dú)呼吸驟然加重，什么也沒說，拂袖走了。
    我再次沉沉睡去。陷入夢魘之際，一絲動靜將我驚醒。
    我側(cè)頭看去，便見一個人影輕盈地躍上床塌，竟是白厲。
    “皇上，你……”見我如此模樣，白厲愕然，立時取出袖刃割斷我腕上緞帶，又褪下外袍將我裹住。正要扶我起身，便見一人一躍而下，手中彎刀明晃晃的，朝我們逼來，分明便是烏沙。
    白厲將我護(hù)在身后：“滾開！好狗別擋道！”
    烏沙不動，笑了：“白兄，昨夜我們才把酒言歡，別這么兇啊。”
    “若不是你將我引開……”白厲咬牙切齒，袖子一甩，一道寒光飛去，烏沙就地一滾，堪堪避開，我抬頭看見那暗門下方的木梯，趁他二人打作一團(tuán)，疾步?jīng)_了上去。在蕭獨(dú)房內(nèi)尋了身便服，我從一扇窗翻出去，憑著少時對地形的印象，輾轉(zhuǎn)離開了東宮。
    行至一條隱蔽的窄巷，我倚墻坐下，長舒了一口氣。
    如今，蕭獨(dú)是再不信我了，而我自然也信不得他。
    才出虎穴，便入狼巢，我一時竟不知何去何從。
    思慮一番，我順著宮中密道，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走到了北門。北門是運(yùn)輸之道，我藏身于一車廢棄布料之中，出了皇宮。下車之后，我未作逗留，徑直進(jìn)了冕京的城區(qū)，尋到了我要找的地方。
    ——煜親王府。
    七弟的宅院不在冕京城內(nèi)，要去找他，需得出城，蕭煜雖不可信，但事到如今，我只能在他這里暫時落腳，再去找七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