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莉亞爬到塔樓外面的旋轉(zhuǎn)石梯最頂部的時候，兩條腿已在極度勞累下不堪重負，跳痛不止。晚上氣溫驟降，塔樓上風很大，好像隨時可以把她從臺階上掀下去。她努力集中精力，爬上最后幾個石階，再一次到了陽臺欄桿的位置。這時已經(jīng)接近午夜時分，等她抬起手臂扳住陽臺邊緣，將整個身體翻過欄桿站到陽臺上時，感覺到汗水正順著腹側肋骨的溝壑直淌下來，耳朵里回響的都是自己急促而沉重的呼吸聲。她等了一會兒，讓自己稍作休息，平復心臟的狂跳。很快，如果她的計劃奏效的話，科爾文和希樂爾還有馬丁就可以離開這里，隨著海潮一起無聲地溜走。而她還有任務要去完成——面見德豪特大主教，傳達她的警告。圣球會再次帶著她走最安全的路到他那里，再從最安全的路離開。她想盡快到達韋贊，從那里登上浩克號，和其他人一同離開。德豪特大教堂總是給她各種黑暗的念頭。有某種古老而邪惡的東西就藏在這堆石頭里。
    陽臺上的門關著，她透過門縫往里面看了看。里面幾乎沒有什么光——有幾只蠟燭還點著，整個屋子里暗影幢幢。這就說明屋子的主人還在舞會上縱飲狂歡。莉亞伸手一推，兩扇門頁無聲地開了。房間里空無一人，她的心里一下子充滿勇氣，因為這樣便有時間仔細搜索整個環(huán)境，了解希樂爾在大教堂是如何生活的。但最重要的是，她要先找到一個藏身的地方。
    一走進房間，最先吸引她注意的就是附近的一張大桌子，上面擺著一部打開的圣書，旁邊擺著各種刻版工具，還有些散落的細碎金銅刨花。是這本書把她吸引過來，還是它旁邊那簇在光亮表面反照出閃光的燭焰呢？莉亞來不及多想，便不自覺地走了過去，看著書上刻著的形形色色的文字，卻無從得知任何一個的含義，在她心里翻涌起一陣強烈的忌妒。這本該是她坐下來學習的地方；學會認字一直都是她的心愿。她眼睛緊緊盯在書上，感覺一股沖天的憎恨幾乎要將她吞沒。這種感覺十分強大，不停在她身體里發(fā)酵，沸騰。她開始嫉妒希樂爾，嫉妒她和科爾文一起度過的那段日子。擺在眼前的桌子所用木料都經(jīng)過高度拋光，顯然是由手藝精湛的匠人所為。地上鋪著的塊磚閃閃發(fā)亮，纖塵不染。她一生卻是住在大教堂的廚房里，與自己本該擁有的宮殿失之交臂。嫉妒暗暗地匯入悔恨之中，更加大了這股力量。
    為什么這些感覺會如此強烈呢？最近她并沒有對自己的成長環(huán)境想得太多。而且她從沒對自己是在米爾伍德長大而感到遺憾，反倒是離開大教堂會讓她思念不已。那現(xiàn)在的嫉妒是怎么回事？為什么這些黑暗的想法開始暗潮洶涌了呢？
    幾乎像是在應答著她的這個問題，莉亞感到靈力對自己發(fā)出了警告——那是因為這些想法不是她內(nèi)心里的想法。它們都來自于外界。
    莉亞轉(zhuǎn)過身，一雙閃著銀光的眸子從黑暗中靠攏過來。又是一雙。還有一雙。房間里共有六個這樣罩在黑色斗篷和黑色長袍下的人。她之前見過他們。莉亞的心猛地一沉。德豪特曼達找到她了。
    她陷入深不見底的恐懼之中，如潮水一般淹沒其他知覺，如黑夜一般壓抑，和她在普萊利群山遇到過的那個野獸一樣恐怖。他們早在這里設下了陷阱，坐等她來自投羅網(wǎng)。
    莉亞轉(zhuǎn)身逃跑。她迅速飛奔到窗邊陽臺上，趕在他們行動前，還有一丁點寶貴的時間留給她脫身?，F(xiàn)在她知道，塔樓底下一定有士兵在張著網(wǎng)等她，但下去用拳頭和刀劍對付一群士兵總好過留在這兒，在這些德豪特曼達用來攻擊她的強烈情感下苦苦掙扎。夜晚的微風親昵地撫慰著她，可她現(xiàn)在心跳得像脫韁的野馬，根本無暇顧及這些。就在她把手支撐在欄桿邊緣馬上要發(fā)力躍過障礙時，驚恐的一幕發(fā)生了。那些構成樓梯的石塊都不見了?，F(xiàn)在下面只剩下一面赤裸裸的塔樓城墻。
    在完全驚慌失措，頭腦發(fā)狂的一瞬間，莉亞甚至在想自己該不該直接跳下這窗臺，一死了之。那些石階去哪兒了？這個問題讓她注意到了這里的靈石——石頭地板的一處淺淺的下凹里躺著一枚兩條交纏的蛇形圖案。這可是妖姬的塔，原來自己的行蹤并非像表面那樣掩過了他們的耳目，這是給她設的圈套。圈套故意留下一條豁口，就是為了誘她深入。
    馬??！他也會被困在大教堂里的。他們都被困住了。
    一排閃著光的眼睛已經(jīng)繞著陽臺圍成一堵墻。中間那個男人發(fā)了話，話音里是濃郁的達荷米亞氣息。
    “歡迎前來，孩子。你接受符水儀式了沒？”這就是前天她和茹旺在海灘上遇到的那個人的聲音。
    她試著抵擋如潮般襲來的情感沖擊，但他們六人合力，她絕不是對手。
    他們?nèi)舜蝾^，三人殿后，裹挾著莉亞從塔樓內(nèi)部的樓梯走下去?，F(xiàn)在除了直接從樓梯井中間縱身一躍，再無其他方法可以逃脫。火把在塔樓內(nèi)墻上的支架里熊熊燃燒，支架都是鐵打的，經(jīng)過捶打呈現(xiàn)盤曲蛇形，從每一張嘴巴里都噴發(fā)出火焰。看到這些，莉亞忍不住要發(fā)抖。空氣里的燃香味濃到令人膩厭。她想起在奧古斯丁大教堂也聞到過這種氣味，一樣在空氣中久久不散，一樣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厚重香料味。
    當他們走到塔樓基底層的時候，盡頭出現(xiàn)一扇巨大的木門。德豪特曼達打開門，腳步不停地押著她沿門后的長廊繼續(xù)走下去。
    “把你的頭發(fā)遮好，”其中一個人命令道，指令里夾雜了靈力的作用，對聽話者有完全不可抵抗的引誘力。莉亞只得
    遵從，帶起了后面的兜帽。
    現(xiàn)在她怕極了，大腦早已拒絕運轉(zhuǎn)，好像德豪特曼達用極度的恐怖層層挾持了她的思路，她整個人都精神渙散，無法聚焦到任何一點?？床坏侥_底走過什么路，數(shù)不清到底經(jīng)過幾扇門。她不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到大教堂里面多深的位置了，只見每一角落都裝飾得高貴典雅，美麗的天鵝絨褶形布簾和古色古香的各式繡帷錦上添花。形態(tài)各異的基座和金蝕刻裝飾俯拾皆是，只覺滿眼只剩所費不貲的浮光掠影。
    在一道門旁，他們停了下來。領頭的人在上面敲了敲。
    莉亞做好即將面對德豪特大主教的準備。她命令自己堅定起來，但身上的顫抖怎么也止不住。絕望在她心底隱隱作痛。馬丁能逃出來嗎？他會來找自己嗎？還是德豪特大主教現(xiàn)在也正在等著他？
    門打開了，但莉亞看不見里面的情況，一堵黑色的斗篷人墻阻擋了她的視線。
    “我們抓到她了?！?br/>     里面響起的是狄埃爾的聲音?！鞍阉粝聛??！?br/>     “大主教要和她說話?！?br/>     “他會有機會的。把第一個和她交談的機會交給我，你們會得到一筆賞錢的。趁大主教還沒來，先讓我和她說幾句。都下去吧?！?br/>     “如您所愿?！彪S著一聲簡慢的回答，人簾自動分開，莉亞看到狄埃爾正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只高腳杯，襯衣領口大敞著，露出里面汗津津的胸膛。那一頭桀驁的頭發(fā)還是跟她記憶中的一樣，再看到他，莉亞仿佛被一道恐懼擊中。上次他們面對面時，她不顧一切想要了他的命，最后卻被他所殺，險些丟掉了性命。
    對狄埃爾來說，現(xiàn)在她臉上的表情好像很有趣?！斑M來吧，莉亞。”
    德豪特曼達讓開一條路，莉亞從中走過去，進了房間。狄埃爾在她身后把門關上，兩人就這樣擦肩而過，那一瞬間，他似乎在聞她身上的味道。這讓她感覺全身的皮膚都緊繃起來。
    “你渴嗎？”他主動問道，說著把酒杯舉到唇邊，從中呷了一口。她能聞到他喘息之間散發(fā)出的蘋果酒香味。
    這是一間臥房，里面沒有窗，讓她想起大主教宅邸里給馬爾恰娜和希樂爾睡覺的那間小屋子。房間里有一個壁爐，一張巨大的罩頂床。頂上面積龐大的天鵝絨帳子分開著，露出里面凌亂的床墊和四散的毯子。他的劍，就安置在旁邊的一支軟墊支架上。
    “我不會喝這種蘋果酒的。”莉亞說著，微微側身密切注視著他。
    狄埃爾在房間里悠閑地踱了幾步，走到桌前，再啜了一口才把酒杯放在上面?！澳窍磦€澡如何？我正要去洗澡呢，門就被敲響了。你太臟了，莉亞。像你這樣動人的女孩應該穿著柔美的長裙，而不是這身獵手服。要不要我去給你拿一條長裙來呢？”
    他的無禮讓莉亞怒不可遏，立刻轉(zhuǎn)身盯著他說道：“你想找馬爾恰娜，我知道她在哪里?！?br/>     狄埃爾笑了笑，臉上露出渴求的神情，眼睛在愉悅中變得彎曲狹長?！澳惝斎恢懒?。我肯定，你在科摩洛斯那座城堡縱火的時候，她就準備動身去米爾伍德了。說真的，莉亞，這太不公平了。我可是很喜歡那座城堡的?！彼室饪鋸埖貒@息了一聲?！艾F(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馬爾恰娜下落的問題了。問題是她下一站要去哪兒。她和其他一些人都會被送去普萊利的一個大教堂。是哪一個？”
    莉亞舔了舔嘴唇?！澳阌X得我會告訴你嗎？”
    “我知道你會說的，時間問題?！彼俅闻e起酒杯啜飲一口。在他眼睛里，強壓的怒火開始冒頭?！盀榱四愫谩沂钦f為了弗什好，我希望你能早點松口。反正你一定會說出來的。終有一刻，你會把一切都告訴我們。在這一切都結束以前，你就會歸順我們的，親愛的。所以為什么不直接跳過這些不愉快呢？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跑得夠遠了，但別忘了，我也是個獵手，我還是把你抓住了。不妨識趣一點，承認你被捉住了，現(xiàn)在的自己毫無還手之力，不管你說什么做什么，都不能把你從這個地方解救出去，除非你同意加入我們的事業(yè)。在米爾伍德的時候我就給過你這樣的機會，不過當時你一口回絕了?，F(xiàn)在，我依然保留這個機會，并且愿給你提供最寬松、最適合的條件。加入我們吧，莉亞。要么這樣，要么還有別的方法，結果都一樣?！?br/>     “加入你們？”莉亞反問道，幾乎要滑稽的笑出聲來。
    “我是認真的?？纯茨愕臉幼樱媚?，到處都是泥巴點，臟得要命。在這片土地上到處奔波，累得像條狗。看看那邊的浴盆和清水。難道它不誘人嗎？你可以先洗澡，我們一邊再談談。我保證我不會偷看的。至少我們可以先討論一下有關你投靠我們的條件，有很多好處可以供你選擇，以物易物。來吧，莉亞。脫下你的斗篷?！?br/>     她一動不動，眼睛直視他的臉，低沉而充滿厭惡地挑釁道：“你就是這樣向瑞奧姆求愛的嗎？”
    狄埃爾眼中彤云翻涌，里面是他強自壓抑下的欲望。她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酒了?！澳蔷碗S你好了，像只豬一樣臭著吧，”他興致全無，淡淡地回道：“我可沒有多少時間陪你耗，所以最好盡快打消你所有無謂的希望。這也是王太后計劃的一部分。米爾伍德第十二夜就要淪陷。她現(xiàn)在還在那里，莉亞，正緊鑼密鼓策劃著推翻它。在我戴著鐐銬被送到科摩洛斯那天，計劃里的一切都全面就緒了。你真覺得我被關了很久嗎？”
    他向她靠近過來，眼睛里褪去了所有尖酸的幽
    默色彩?！按蠼烫美镉幸粋€叛徒，莉亞。大主教就要被背叛，為之送命了。德蒙特已經(jīng)死了。實際上，他是被毒死的。這我是知道的，他的死已經(jīng)是事實了。大主教就要為他的死和謀殺國王頂罪，而另一個大主教已經(jīng)躍躍欲試，即將填補這個空缺。這些都會在第十二夜前完成。各地的大教堂都已經(jīng)淪陷了，莉亞。所有的圣騎士都會被殺死——除了他。弗什會留下來。但條件是我要得到馬爾恰娜。如果她消失在普萊利的叢林里，弗什就會死。他會死得很慘，莉亞，我向你保證。到時候相比之下，德蒙特一族的死會更像是一種恩賜。那些不接受符水儀式的人下場都會很慘。我自己已經(jīng)受洗了，你也會的。但我們不止想要你接受符水儀式，莉亞。不僅是這樣。你還有一個特殊使命。你能懂我的意思嗎？米爾伍德要淪陷了。那些你十萬火急趕著送來的愚蠢警告不過是些假的，空的圈套。就如你所預言的，大災難是要在第十二夜降臨。但它帶來的是圣騎士的毀滅。他們的力量已經(jīng)失效了。那群相信人必須要善良，誠實，自我犧牲還有那一堆廢話的蠢蛋將一個不剩，統(tǒng)統(tǒng)滅絕。我受夠了這些蠢話，莉亞?！彼纳眢w在憤怒中發(fā)著抖?！霸缭诓祭肇惪舜蠼烫玫臅r候我就受不了了，那會是最后一個被焚毀的大教堂。”
    “這就是你這么做的原因嗎？”莉亞毫不示弱，主動向他靠得更近，揚起下巴逼問道：“你之所以生氣，是因為在布勒貝克大教堂學的那些東西是嗎？是因為那條為了掌控靈力，必須犧牲部分自我的規(guī)定嗎？看你現(xiàn)在變成了什么樣子，狄埃爾。”在她體內(nèi)，靈力逐漸翻涌起來，源源不斷的詞語要從她嘴邊掙脫出來?！澳阒陨鷼?，是因為你不能像自己希望的那樣自私自利卻不帶一絲羞愧。你之所以生氣，是因為科爾文的妹妹不是自發(fā)地愛你，因為你的真實面目，她永遠不會接受你。你所有的憤怒都是針對這個世界的不公平。你……一個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公子哥兒；你……一個有著得天獨厚的劍術天賦，能言善辯的貴族；你……一個擁有了一切可能擁有的東西卻依舊不滿足的貪心人。你有想過得到馬爾恰娜真的能讓你快樂嗎？你覺得，得到她就能讓你的一切憤怒煙消云散嗎？”
    狄埃爾冷眼看著她，眼角在一片冰冷中緊縮起來。
    “聽我一句勸，狄埃爾。大災難要在第十二夜爆發(fā)。不是因為符水儀式，不是帕瑞吉斯在策劃的一切。相反，它正是她策劃的種種帶來的惡果。它會以一種可怕的疾病的方式毀滅這些土地上的所有人——所有男人，所有女人，所有孩子。它真的是一場災難，真實的會爆發(fā)的災難。現(xiàn)在是離開的最后機會，再不抓住時機，一切就都來不及了?！崩騺啂е詈蟮膾暝难劬?，希望他能看到那里的急迫。
    他的臉上還是不為所動，寫滿狐疑。“你怎么能傳言靈力會做出這種事情呢？它有什么權利審判人類，毀滅人類？是誰給它的這種權利？不，莉亞。你才完全錯了。靈力是真實存在的——這一點我毫不懷疑。但是哪一方勢力能讓它屈服，它就能被哪一方控制?！?br/>     他又走近莉亞一些，顯露出怒火中燒的神情。“到目前為止，那幫上了年紀的老頭子為了確保自己那副裝腔作勢的樣子能永遠統(tǒng)治世界，一直操控著它。為了讓所有人都接受應由他們永久掌管靈力的現(xiàn)狀，他們對每個人橫加指責，折磨不休，把大家玩弄于股掌之間。這種日子已經(jīng)夠久了。你是個賤民，所以是不會真正明白這一切的。‘誦讀遠古圣騎士流傳下來的話，他們將秘密代代相傳，一絲不茍地將其抄記在一本又一本圣書之上?！赡切┎贿^都是謊言，莉亞。任何人都能控制靈力。哪怕是賤民，哪怕是你。未來是屬于我們年輕人的。只有那些有遠見、有人的七情六欲的人才能掌握未來，不是那群走路顫顫巍巍，一心只想管束后輩壓制后輩的老古董。到第十二夜都會結束的，莉亞。他們可恥的統(tǒng)治就快接近尾聲了。在你離開德豪特大教堂之前你就會明白我所說的一切。我可以保證。你會看到我所說的一切變成現(xiàn)實。你會看到，不會有所謂靈力來拯救你。沒有靈力會嚴懲這片土地。不——你會看著我們利用靈力給這片土地做一次清洗——以火來煉金，一向如此。你會活著看到這一切的，莉亞。當你見證了這些之后，你會加入我們的，因為這是你唯一一條可以離開這里的路。如果你不加入我們，就只有死了。這次，你可不會像上次那么幸運地以暈過去了事了。”
    莉亞覺得狄埃爾身上好像有一層由懷疑和憤怒織就的固執(zhí)的殼。無論自己說什么也不能改變他的心意。他早就過了能聽進去她忠告的時候了。
    靈力卻還是要她說下去。她看到它在自己腦海中綻開，像正午的陽光一樣清晰奪目。
    “錯的人是你，狄埃爾。”莉亞無可奈何地搖頭說道?！暗饶阕兂善邍形ㄒ坏男掖嬲?，你就會明白我的話。你會孤獨終老，狄埃爾。你會被遺棄在這里。記住我的話，你會是這里最后，也是唯一的一個人?！?br/>     這番警告換來一聲不屑的冷哼。“你真是瘋了說起瘋話來了。”他忍著笑自言自語道。
    門外又響起一陣敲門聲。
    他趾高氣揚，對她笑著說：“看樣子，德豪特的大主教想要對你介紹自己了呢?！彼俅闻e起高腳杯，長長地，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暗饶闶軌蚰欠翢o意義的折磨，說出那個詞，你就會被再帶到這里來。那時候，你或許就會接受我那洗個澡、喝杯酒的提議了?！?lt;/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