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季宸希的痛與恨
第150章 季宸希的痛與恨
“坐。”季崇德指了指旁邊的椅子,淡聲吩咐著季宸希。
季宸希緩緩落座,靜靜望著季崇德,等待季崇德開啟話題。
如他所料,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聽梓桀說,他在T城的一個項目被人搶走了,疑是你派人去做的手腳?”季崇德語氣不再似方才那么平和,隱隱透出一絲凜冽的威力。
季宸希神色淡定,迎著他不慌不忙地應道,“我要說不是,爺爺您信么?”
季崇德微怔,默然。
季宸希唇角輕輕一扯,接著講,“是不是他說什么爺爺您都會相信?”
“我有我自己的判斷力。”季崇德回應,聲線依然渾厚無比。
“那爺爺這次判斷結(jié)果是什么,信他,還是信我?”季宸希也繼續(xù)追問,見季崇德再度沉默,便也垂下頭,不再多講。
時間就在沉寂中逝過,不知多久后,季崇德娓娓道來,“曾經(jīng)一些事,可能你還記恨著,心里委屈和憤怒也不少,但你要明白,人的一生不可能都順風順水,爺爺有爺爺?shù)牧龊拓熑危愦竽棠虨槲腋冻鲞^太多,我不能辜負她。”
季宸希依然低眉順眼,一字不發(fā)。
季崇德繼續(xù)稟明自己的態(tài)度和想法,語氣時而婉轉(zhuǎn)透著動容,卻又時而凌厲字字如刀鋒,“當年你去T城,沒爺爺給你的資金,你不可能在那邊混得起來,沒有爺爺這些年的支持,君臨世紀絕不會短短幾年就發(fā)展到這等規(guī)模,你可知道爺爺為什么支持呢?爺爺支持它,非不是讓你用它來傷害爺爺在乎的人和事,否則的話,爺爺既然能讓它建立、發(fā)展,也一定有能力把它毀滅和消失的!這是你的心血,希望你好好珍惜,別嘗試挑戰(zhàn)爺爺?shù)哪托摹<矣屑乙?guī),在這個家始終是你大伯那家人當家做主,季氏集團的下一代接班人,除了梓桀,沒第二人選。你很能干,作為爺爺我由衷欣慰和驕傲,但還是得提醒你,不管你做什么,都要以季家為重,只有季氏集團才是你的責任,你在外面混得再好,也別忘了擔當季氏,你不但不能傷害它,見到別人傷害你還要出面保護,竭盡全力去保護,知道嗎?”
空氣里,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寂靜,稍后季崇德起身,邊朝外邊走邊留下一句話,“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季宸希這也緩緩抬起頭,容色沉靜,幽深似海的黑眸卻是翻起狂風暴雨般的怒濤,身體周圍,筑成了一層寒冷的戾氣。
當季宸希從主屋出來的時候,外頭下起了毛毛細雨,隨著夜風冰涼了整個天地。
他不打傘,就那樣走進雨中,沿著寂靜無人的大莊園,孤獨漫步。
這個富貴尊榮的地方,他打自來到這個世界便居住,一景一物再熟悉不過,然而他卻找不到半點歸宿感和親切感。
這里,根本不是他的家,從來都不是,盡管他過得像王子一樣!
季家是B市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家族,幾百年來立在社會的頂峰,縱使家中明爭暗斗鬧得雞犬不寧,卻不愿在外間落下半點不好的聲譽,他們這些庶出子孫,一直以來衣食用度都是最好的,但也就這樣,那些權(quán)力、財富一律掌控在慕婉容等人手里。
慕家同樣是清朝起便成了B市名門望族,慕婉容作為慕家大小姐,被季崇德用八抬大轎風光隆重地迎娶進門,名正言順掌管著整個季家,也理所當然地想整治誰便整治誰。
那人說,慕婉容為他付出過太多,他不能辜負,因此,有些事明知是錯,且錯得離譜,他也依然慣著庇護著。
那么,我呢?我小的時候,差點死于非命,我親愛的爺爺你有沒有為我說過半句?生我養(yǎng)我的母親,還有我的親姐姐,她們所受的莫大委屈和殘忍傷害,誰來負責?誰給她們主持公道?
你幫著慕婉容等人,硬生生地將我母親從父親身邊驅(qū)逐,把她逼瘋,這筆帳,要怎么算?你任由慕婉容幫著凌辱我親姐姐的兇手逍遙法外,這個仇,叫我如何罷了!
君臨世紀的發(fā)展,你確實功不可沒,那也是因為我讓著你,你才有這個機會,否則,你什么都不是!故憑什么要它為你的季氏集團做嫁衣?
雨越下越大,漸漸淋濕了季宸希的全身,他毫無知覺,仍舊默默走在卵石小徑上,儼然一只在黑夜里孤獨活著的鷹。十根手指使勁曲攏在掌中,狠戾痛恨的冷笑清晰地躍到他的唇上,寒眸如淬了毒,比周圍的冷空氣更冷上了幾分……
這是一個下雨的季節(jié),天空并沒不因為一夜大雨而第二天就放晴,翌日天地間依然籠罩在一片煙雨朦朧中。
B市郊外一棟私人別墅,更是寂靜得蕭條。
這里住著季宸希的母親韓璃煙,韓璃煙曾經(jīng)是個長相美麗極有才華的女士,畢業(yè)于國內(nèi)某著名大學,彈得一手鋼琴,有次到季氏集團舉辦的慈善會上表演,當即把季國鈞吸引了,對她展開追求攻勢,一年后,兩人走進婚姻的殿堂。
季國鈞庶出,在季家永遠不可能有大作為,但她并不感到遺憾,反而覺得正好,畢竟如果不是這樣,憑她一個尋常人家的女孩又怎么可能進得了季家的高門大戶。
她很愛她的丈夫,為他生兒育女,排憂解難,不離不棄,她本以為她和他會幸福地白頭偕老,誰知一切美好終究抵不過權(quán)勢利益的誘惑,曾經(jīng)誓言旦旦、情深似海的男人,轉(zhuǎn)眼間便成了惡言相對,避她如病毒,甚至出手毆打。
“前天我和你媽去參加一個音樂會,是她校友舉辦的,誰知碰上你爸和那個女人,那女人當著大家的面對你媽各種言語侮辱嘲諷,你媽的病你是知道的,刺激不得,然后就打了起來,你爸站在那個女人那邊。你媽回來之后,一個人關在房里,不吃不喝。宸希,你媽真的好苦,你要體諒她,她要是能控制估計也不想這樣對你,你是她的親生骨肉,在這世上最讓她在意的人,便是你了。”站在屋檐底下,韓璃煙的親妹妹韓美萱神情痛苦地對季宸希說著這番話。
韓美萱本來也有自己的家庭,丈夫是個消防員,有次執(zhí)行任務犧牲了,現(xiàn)在女兒正好去了外地讀大學,她索性搬來跟姐姐住,好有個照應。
當年韓璃煙被迫與季國鈞離婚,韓璃煙有想過帶一雙兒女走,覺得就算沒了丈夫,起碼有兒有女,從此過上平靜生活,但季宸希不愿意,他怎能在親眼目睹母親所受的那些悲慘迫害后還能當做什么也沒發(fā)生去過上平靜的日子?既然他的父親不愿為他們討回公道,那么,由他來保護媽媽,由他來報仇!
他這些想法,韓璃煙并不知道,只認為他舍不得放棄豪門少爺?shù)母毁F身份,無形中對她又是一個打擊,因此她再也不愿見季宸希,后來,得韓美萱勸解,平日季宸希過來,她也就沒搭理而已,但碰上病發(fā),根本不讓季宸希進門。
就像今天,季宸希本打算過來陪她吃晚飯,卻硬生生地被她關在門外,還說他和她再無關系,叫他回去做他的豪門少爺,以后別再出現(xiàn)她的面前。
他難過,并非因為母親對他誤解和發(fā)怒,而是出于母親陷進這樣的痛苦折磨,這個折磨,是那伙人帶來的!
媽,你等著,等著那些把你帶進深淵的人,一個個被收拾!
“裳裳來了。”
突然,韓美萱叫了一聲,只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倩影舉著一把深藍色雨傘從雨中走來,待來人緩緩靠近,拿下雨傘,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張清麗脫俗的容顏,五官與季宸希有點相似。
季宸希面上暴戾頓然消失,眉宇間不自覺地染上一絲暖色,輕聲喊出,“姐。”
女子唇角微揚,沖季宸希應了一句,“回來了?”
她是季宸希唯一的姐姐,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季霓裳,比季宸希大一歲,相貌出眾,性格乖巧,然而命運對她極其不公,在她花樣的年華將她推進一個萬劫不復的深淵。
韓美萱對季霓裳這個外甥女也是極疼愛的,特別是知道季霓裳還有過那樣的悲慘遭遇。當年季宸希拒絕不跟韓璃煙走,韓璃煙索性把季霓裳也留下,到底是不放心兒子一個人,希望女兒留下能和弟弟有個照應。假如她能料到后面發(fā)生那樣的慘事,當初說什么也不會做出那樣決定的,也因為這樣,韓璃煙更加怨恨季宸希,且也恨著她自己,對女兒季霓裳,則是無止盡的內(nèi)疚與心疼。
季霓裳在市政廳做事,經(jīng)常要陪上司出差,這次剛好碰上出差幾天,連季崇德生日宴也沒法參加,今晚才回到B市,馬上過來看看母親。
韓美萱與季霓裳聊幾句后,帶季霓裳進屋,季宸希則獨自一人繼續(xù)站在屋檐下,少頃,他穿過大雨,走進不遠處的亭子內(nèi),默默地抽起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