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2.過往(小修)
童婭沒注意到夏澤落在她身上深思的眼神,僅是端起桌上的可樂,無意識地咬著吸管出神。
她是余廷南的女兒,確切地說,是余廷南的私生女兒。本來只是一段再普通平凡不過的生活,卻是集各種狗血于一身。她長到五歲時才知道自己有一個父親,而且還是b市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娛樂界的巨鱷,雖說算不上呼風(fēng)喚雨,卻也是名聲在外。
她從母姓,從出生,到葉消失,即便后來回到那個家里,她也一直叫葉,而不是余。在那個家里,她受盡寵愛,從父親,到母親,甚至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余浩。
以前她從不知道小時候的自己為何會無故受盡白眼和謾罵,直到二十一歲那年才知道,她的母親,只是以一種極不光明的手段介入別人的家庭,而她只是她那個手段下的意外。
她的父親,在商場上是人人聞之色變的鐵腕強勢,在感情的處理上卻是仁慈的,甚至是優(yōu)柔寡斷的,他的優(yōu)柔寡斷給了她的母親可乘之機,卻也讓她這個意外而來的孩子也因此而受盡寵愛,他不齒她母親的那些手段,卻極盡所能地將無辜的她地呵護(hù)在他的羽翼下,讓她在少不更事的年華里,無憂無慮地享受他給予的父愛,而她的母親,雖然受盡千夫所指,卻從她出生開始便全心全意地扮演著一個好母親的角色。
童婭不知道該怎么評價那個給了她生命給了她家也給了她所有的愛的女人,她可以為了一個男人拋夫棄子,然后頂著所有的謾罵,以一些不甚光明的手段介入那個男人的家庭。她的那些手段,導(dǎo)致了一個倔強而驕傲的女人的悲劇,而那個女人的悲劇,也導(dǎo)致了一個家庭的毀滅,以及,徹底地毀了一個孩子。
站在旁人的角度,那個她稱為“母親”的女人是應(yīng)該千夫所指的,但是站在女兒的角度,她卻給了她最完整的母愛,在她沒有進(jìn)入那個家之前,她頂著所有的罵名獨自撫養(yǎng)她,愛著她也護(hù)著她,不讓她受絲毫的委屈。她就曾見過她因為她被恥笑而不顧一切地上前將那個女人扇倒在地,然后惡狠狠地指著那個女人的鼻子:“我葉默云再賤也是我葉默云一人的事,別把這種罪名砸到我女兒的頭上。”
她幾乎做盡了這世間丑陋的事,卻小心翼翼地將她保護(hù)在一個近乎真空的空間里,不讓她沾染這世間的丑陋,她就在她這種矛盾的呵護(hù)下不解世事地成長著,而這點,余廷南與她有著驚人的相似。
她不知道是她神經(jīng)太過粗還是她的父母刻意為之,他們以著近乎完美的表演將他們做盡的一切丑陋勾當(dāng)掩藏在嚴(yán)父慈母的面具下,也沒有人向她提起過,余廷南手中的hc只是他以著卑劣的手段從兄弟手中奪來的產(chǎn)業(yè),葉默云給她的這個家,也是踩著另一個女人的尸骨建立起來的而已。
即便是她同父異母的兄長,那個被她的母親害得自小失去生母的孩子,自她進(jìn)入這個家開始,也以盡心盡力地扮演著好哥哥的角色,將他對這個家的仇恨掩映在他唇角劃開的淺笑中,對她愛到極致的呵護(hù),讓她在很長的時間里都相信,自己是幸運的。
卻不知,那不過是他掩人耳目的手段,為的不過是她徹底卸下對他的戒心,然后在最無防備之時,給她致命的一擊,連帶著將這個家徹底摧毀。
余浩遺傳了他母親的驕傲和倔強,也遺傳了余廷南的狠辣,十多年的朝夕相處,他就如同一頭蟄伏的猛虎,等待最適合的時機,將獵物連皮帶骨地吞入腹中。
不得不說,余浩打了一個最漂亮的翻身仗,成功地將那個家毀得支離破碎,余廷南死了,葉死了,葉默云瘋了,讓人歆羨的一家四口,卻在那場鬧哄哄的家庭倫理悲劇中慘淡收場。
而余浩也因此賠上了那個愛了他幾年的女孩,任甜甜,那個原本單純天真的女孩,她在將硫酸潑到葉臉上那一刻,人已瘋了。
童婭不知道余浩看著那個他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家在他一手策劃下徹底破敗時心底是否有過半秒的后悔,特別是看到他心愛的那個女孩也因此而被毀掉時。
那日在帝星見到他時,除了比前些年更加陰郁,卻也更加懂得隱藏心思,童婭摸不準(zhǔn)他為何要回來,卻也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的糾葛。她原本想暗中從余廷凱手中拿回hc的股權(quán),將hc送還顧家,這件事本來就有些棘手,現(xiàn)在因為余浩的回歸hc,這件事只會因此而更加超出她的掌控。
葉在為hc的事凝眉苦思時,夏宇已點好菜,帶著琦琦圍攏過來,手肘捅了捅她的肩膀:
“童婭,想什么呢?神情這么凝重。”
說著又疑惑地望了夏澤一眼,卻見夏澤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掃他一眼,而后彎腰,一把抱起琦琦:
“琦琦,這幾天怎么沒理大舅舅了?”
琦琦癟癟嘴,小手撐著下巴望向天花板,長嘆一聲,幽幽開口:
“都被人家嫌棄了哪里還敢黏著人家啊。”
夏澤失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尖:“小丫頭還與大舅舅記仇來了?”
琦琦皺了皺眉,避開他的手指,扭頭望向夏澤,還在為他那天的話記仇:
“誰讓你讓媽媽叫人把我?guī)ё吡说摹!?br/>
童婭也忍不住失笑,放下手中的可樂,朝琦琦伸出手:
“來媽媽抱抱,這么多天沒見你看看胖了沒有。”
邊說著邊起身,彎腰從夏澤懷中抱起琦琦。
夏宇拿著相機順勢“卡擦”一聲,將這一鏡頭偷拍下來,然后望著相機喜滋滋道:“多溫馨的一家三口啊。這相片要是拿出去肯定能為大哥擋去不少桃花。”
夏澤與童婭同時轉(zhuǎn)頭冷冷掃他一眼,琦琦也皺眉不滿道:“小叔叔你又欠扁了。”
夏澤的父親及夏澤便是葉默云當(dāng)年為了所謂的愛決然拋下的丈夫和兒子,那時夏澤的父親只是個溫吞的中學(xué)教師,平生沒什么大志向,只想著守著這么個小家,平平順順地過活。不料妻子愛上了有婦之夫的余廷南,甚至為此拋下父子兩。
夏澤父親因此后大受打擊,一改往日溫吞的性子,辭了教師的工作下海經(jīng)商,后來與夏宇的母親相愛,夏宇的母親是b市有錢有勢的富家千金,又是家中獨女,嫁給夏澤的父親后名下的資產(chǎn)也作為陪嫁的嫁妝,有錢,又有經(jīng)商頭腦,二十幾年下來,夏家的產(chǎn)業(yè)已橫跨娛樂、金融、房地產(chǎn)等領(lǐng)域,國內(nèi)外的分公司大大小小加起來將近三十家,而華意傳媒只是夏家產(chǎn)業(yè)在娛樂領(lǐng)域的總部,因為是主產(chǎn)業(yè),因而夏澤的大部分精力都是花在華意之上。
論輩分而言,琦琦應(yīng)該叫夏宇一聲小舅舅,但因琦琦自小便跟著腦子少根筋沒什么輩分概念的夏宇混,從牙牙學(xué)語之時便跟著夏宇“小叔叔”一字一句地念,多年下來也改不過來這個稱呼,見也不是什么要緊事,童婭與夏澤也就隨著琦琦喜歡。
三番兩次被一個五歲多的小屁孩訓(xùn)斥,夏宇面上掛不住,朝她齜牙咧嘴地露出個笑容后,彎下腰揪著琦琦的小手臂,將她一翻,屁股朝上,手揚起就要落在那兩瓣細(xì)嫩的臀瓣上。
“夏宇你的手可以揚得再高一些。”
夏澤淡淡提醒道。
琦琦得意地轉(zhuǎn)身朝夏宇辦了個鬼臉,轉(zhuǎn)了個身屁股還坐在夏澤大腿上,小手已攀上童婭的脖頸,看著夏宇恨得牙癢癢的樣子樂得“咯咯”直笑。
夏澤無奈地?fù)嶂念^:“小丫頭越長大越調(diào)皮了。”
斜對面隔著的雅間里
林和小心翼翼地望著面色不豫的顧桓,輕聲了聲“顧少”,提醒他回神。
顧桓今日因為海外投資的事在帝星約了幾個客戶,這個雅間是幾日前便定下的,卻不想這么湊巧會看到恍若一家三口的夏澤與童婭琦琦。
顧桓淡淡收回落往斜對面雅間里的視線,舉起酒杯,朝對面坐著的客戶歉然地笑了笑,為方才的閃神自罰了杯酒。
眾人附和著笑著舉起酒杯跟著喝酒,然后在表面平和實則暗潮涌動的飯局上繼續(xù)談生意。顧桓今日似乎沒有多少心思在這上面,簡短扼要地直接道出星逸的打算,快刀斬亂麻,一番討價還價后很快便在餐桌上定下了口頭協(xié)議。協(xié)議既已訂下,大家都是在生意場上久混的人,最懂便是察言觀色,大致也能猜出顧桓今夜的心思有些反常,因而酒足飯飽后便也尋著借口三三兩兩地離開,沒一會兒,本來鬧哄哄的餐桌上只剩下顧桓與林和。
童婭一家還在對面的雅間嬉鬧著。顧桓抬眸望了眼其樂融融地一家,垂眸望向一片狼藉的桌面,看到客戶方才呈給他的那盒煙還靜靜地躺在桌上,伸手拿起,打量了下后,抽出一支,為自己點燃,而后疲憊地靠著身后的座椅,閉目休息,面上神情淡淡沒有太大的起伏,繚繞的煙霧將他整張臉染上一層迷離的孤寂感。
林和順著他方才的視線往雅間外望了眼,轉(zhuǎn)而望向顧桓,語氣有些擔(dān)憂:“顧少,您沒事吧。”
他跟在顧桓身邊做事多年,對顧桓的生活習(xí)性多少有些了解。他是個極其愛惜自己的人,對于香煙這種傷身體的東西,平時鮮少碰,只有在心情極度不佳時才會偶爾抽一下。
顧桓緩緩睜開眼,望了眼指間夾著剛?cè)剂怂姆种坏臒煟瑺看焦雌鹨荒ㄗ猿暗牡Γ蠛敛华q豫地將煙掐滅,站起身,抄起椅背上的外套便跨步往外走去。
林和急急地跟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