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病榻
“住手!”一聲清喝傳來,聲若黃鸝,清脆悅耳。
所有人回頭,阿狗面色尷尬,心中忐忑,其余人見到說話訓(xùn)斥的女子,原本七嘴八舌,也安靜下來。
檀聞舟抬眼看了她一眼,不為所動,仍緊緊地抓住身下的阿狗。
那女子容貌秀麗,身著月白色圓領(lǐng)窄袖上衫,粉色羅裙,頭發(fā)挽了一個雙螺髻,發(fā)髻上插了兩支素銀簪子,斜插了一朵海棠,只是此時已近夜里,花朵已經(jīng)有些焉了。
阿秀站在她身后,不停地朝檀聞舟使眼色,看見她額頭上血仍在流,有些著急,道:“大小姐,我去幫他處理一下傷口吧,這樣下去,會有危險的。”
沈鳶點了點頭,阿秀這才穿過眾人,將檀聞舟扶起來,扶到凳子上做好,又給她找藥和布。
阿狗爬起來,低聲道:“大小姐。”
連阿狗都畢恭畢敬,看來這個姑娘,倒是和李游關(guān)系匪淺。
檀聞舟瞇著眼,扶著腦袋,歪靠在凳子上,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樣,眼角余光撇過其余人,發(fā)現(xiàn)李炳也聞聲而來。
李炳先是和沈鳶點了點頭,看到檀聞舟負傷的狼狽模樣,神色一頓,沉聲道:“誰做的?”
他事先便吩咐過眾人,不許傷她,沒想到這才第一天,便下手這么重。
阿狗聞聲臉色一白,干干道:“軍師.......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輕輕推了一下。”
李炳正要追究,沈鳶攔住他,道:“我看還是算了,他也是下手沒個輕重,等表哥回來,再處置這事,人沒事就好,當(dāng)務(wù)之急,先處理傷口吧。”
原來是表妹。
李炳點點頭,阿狗如蒙大赦,趕緊退了下去,其余人也散了,唯有沈鳶,阿秀與李炳留了下來。
阿秀翻箱倒柜,只找到了一瓶止血散,全倒出來敷在了檀聞舟的傷口上。
她的手不停發(fā)抖,嘴唇也不自覺地抖起來,檀聞舟忽然低聲安慰道:“別著急,我不疼。”
阿秀心里忽然安定下來,上藥的手也穩(wěn)了許多。
李炳在一旁嘆了口氣,有些心虛道:“我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這些日子,委屈小兄弟了。”
檀聞舟抬眼瞧了他一眼,低聲笑道:“李先生好計策,只是你就這么確信,裴衍或者是朝廷會拿錢糧與你們交換?萬一他們不管我了,將我扔在這里,你們豈不是白忙一場。”
“他們不會不管你的,就算他們不管,還有首輔。”李炳肯定道。
檀聞舟幽幽道:“看來不僅有人告訴你我今日會去哪里,還有人將我的身份也一五一十的告訴你們了。”
李炳沒料到他這么快就猜到有人與他們暗通消息,神色一頓,半晌才道:“不錯。”
阿秀將傷口包扎好,便收拾了臟了的衣服,退了出去,沈鳶也轉(zhuǎn)身出門,將門掩上。
房里只留下檀聞舟與李炳兩人,檀聞舟想起自己先前對他的好意,有些微微生氣,懶得理他,李炳嘆了口氣,囑咐了一句好好養(yǎng)傷,也離開了。
一連幾日,阿秀湯藥一碗接一碗地煎好,送進檀聞舟的房里,然而她的傷卻反反復(fù)復(fù)不見好。
直到第四日,檀聞舟發(fā)起了熱,額頭上冷汗直冒,溫度卻高得嚇人,那帕子浸濕了山泉水,敷在額頭上也遲遲降不下來。
檀聞舟秀眉緊蹙,低聲無意識地說著胡話。
腦海中仿佛有千萬盞走馬燈,擠得腦袋將要炸開,頭一絲一絲地抽痛著。
“父親......阿娘......”
檀珩和周蘊如的笑顏一閃而過,緊接著是聞鶯,盛懷瑜,皇后,所有人你一言我一語,檀聞舟頭痛欲裂地按住太陽穴,低聲呻吟出來。
阿秀著急地換了張帕子,看她的樣子,不知怎么辦才好,沈鳶也聽說了檀聞舟似乎身體不太好,也過來看望她。
見了她躺在床上的樣子,也是嚇了一跳。
唇色蒼白,臉色通紅,伸手一摸,燙得她心一跳。
沈鳶蹙眉道:“這可怎么好?山上也沒有醫(yī)術(shù)好些的大夫,這樣下去莫不是要燒壞了?”
阿秀六神無主道:“要不問問軍師?”
沈鳶道:“不好耽擱了,多一日,他都有危險,表哥要拿一個全頭全尾的檀聞舟和朝廷換,他不能在我們手上出事。”
她對阿秀道:“阿秀,你去跟軍師說一聲,去山下請個醫(yī)術(shù)好些的大夫來,再弄一些好些的補身體的東西,許是水土不服,身體太差的原因吧。”
李炳得知后也同意了沈鳶的意思,急忙派人去山下請大夫。
多虧是阿秀的一番折騰,一盞茶的功夫后,檀聞舟稍稍清醒了一些,燒也退了不少。
沈鳶替阿秀的班,幫她擦著額頭上的汗,見她睜開眼,忍不住笑了起來,道:“謝天謝地,終于醒了。”
檀聞舟怔怔地望著房梁,仍有些迷蒙,檀聞舟扶著床,艱難起身,沈鳶在她背后塞了一個軟枕,扶她坐起來。
檀聞舟朝她虛弱道:“多謝。”
沈鳶這才第一次好好看清表哥抓回來的這人的長相。
眉若墨染,鬢若云裁,鼻梁高挺,眼若明潭,蒼白的臉色,更襯得眉眼如畫。
她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些,道:“不必謝我,阿秀才是最辛苦。”M.XζéwéN.℃ōΜ
確實是阿秀照顧的最多,她雖不太喜歡這個姑娘,卻也不是喜歡貪功的人。
檀聞舟點點頭:“那請你幫我轉(zhuǎn)告她,我也感謝她。”
沈鳶點頭道:“嗯,我們已經(jīng)下山給你請大夫了,你的病馬上就能好了。”
檀聞舟心念一動,沒有說話。
果然,不過兩個時辰的功夫,大夫跟著他們的人上了山,沈鳶坐在一旁,看著大夫放下沉甸甸的藥箱,挽起袖子準(zhǔn)備給她請脈。
藥童抱著箱子湊近了些。
檀聞舟不動聲色地伸出手腕,搭在床邊,看著發(fā)須皆白的大夫像伸手過來。
手心被塞了張團成一團的紙條,檀聞舟借著“大夫”的身體,擋住沈鳶的視線,將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信塞進他袖子里。
這些日子,這里的人幾乎一刻不離她的身側(cè),為了寫下這點東西,還是她趁著阿秀出去吃飯,撕了里衣,沾了額頭上的血寫下來的,好在自己命大,每次送來的藥總是喝一半吐一半,總算是撐到了墨麒還有燕白喬裝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