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去過京都呢，那里是不是很大？”Ｍ.ＸζéwéＮ.℃ōΜ
    女人點點頭：“很大，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帳篷外風(fēng)聲呼嘯，好像成群的野馬在草原上嘶吼，那聲音，是中原不曾有的蒼茫荒蕪，阿蘭忽然有些想念從小生長的地方，嶺南四季如春，毒蟲瘴氣一年到頭彌漫在山林間，可是老話說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丑，她忽然很想家，哪怕自己沒有一雙像別人一樣慈祥和藹的雙親，她也還是忍不住想他們。
    她點點頭，對檀聞舟揚起一個開心的笑：”好呀，等我們出去了，我也帶你去我長大的地方看看，那里也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她不自覺地回想起從前的記憶，突然沒了胃口。
    阿蘭在這里雖然不算如魚得水，但是也有幾個關(guān)系不錯的侍女，平時她一來為了打聽消息，而二來打發(fā)時間，會找那些侍女們聊天，今日不知道是誰提起，可汗似乎因為大殿下摩崖督工不利地事情大發(fā)了一頓脾氣，大閼氏想勸，卻沒勸住，不知道在王帳里說了什么，惹得可汗更是雷霆大怒，發(fā)了好大的脾氣，連從大胤來的價值連城的花瓶都摔碎了好幾個。
    大閼氏是西涼國公主，大閼氏地母親更是突厥的公主，算下來，這位大閼氏的身份不管是放在西域諸國隨意一國，都是要被尊榮奉養(yǎng)起來的金枝玉葉，自然脾氣就大了點。
    原本大閼氏便因自己的丈夫偏寵比自己年輕十幾歲的漢人女子多有不滿，她剛嫁過來時，還算是貌美如花，只是這些年跟著他亦起南征北戰(zhàn)，四處奔波，生下二兒子摩梭時，又難產(chǎn)受了不小的罪，這些年一直沒能再恢復(fù)如初，身材也不似從前纖細，皮膚肌理也粗糙了不少，剛聽大兒子身邊的隨護來報時，她本就在為了西宮那個狐貍精心煩。
    聽到摩崖沒事，她先是松了口氣，緊接著又緊張起來，正敷著珍珠膏的她一把將侍女手上的東西打翻出去。
    胡亂洗了臉，當(dāng)天她就趕去了王帳，卻被可汗身邊的隨從客氣地送了出來，竟然連面也沒見著。
    侍衛(wèi)說是可汗身體不舒服，已經(jīng)睡下了。
    她站在王帳外等了一會，果然遠遠地瞧見西宮那個狐媚子一身漢人衣裳，抱著一把琵琶，身前身后侍女成群浩浩蕩蕩走來，侍衛(wèi)一見她來，臉上頓時生出笑顏，掀起簾子殷勤地請她進去。
    容華老去的女人在華麗威嚴(yán)的大帳邊怔怔然地站了一會，聽到里頭傳來隱隱約約纏綿悱惻的琵琶聲才被陡然驚醒，冷風(fēng)鉆進衣襟的縫隙，一絲一絲地滲進她的心里，她頓時覺得寒意刺骨，陡然無味。
    她不甘心就這樣回去，還是派人守在這里，說可汗什么時候休息好了就來通報給她，這才往回走。
    第二日，王帳那邊果然動了怒，那個男人遣了身邊的副將快馬去信，信里的話，她幾乎能猜出一大半。
    跟在他身邊這么多年，他是什么樣的心性，她再清楚不過，沒有人比他更冷血無情，忘恩負(fù)義。
    他們的長子哪怕做得再不對，他也應(yīng)該先來與自己這個正妻商量，可他卻卻當(dāng)自己不存在！整日將那個女人帶在身邊！要不是自己母國在西域的勢力不容小覷，他怕是早就把自己從這個位子上趕了下來，給那個女人騰位子。
    中年女人越想越覺得怨恨，跑到王帳里又大鬧了一場。
    一陣雞飛狗跳的摔打聲和瓷器碎裂聲后，大閼氏滿臉怒容的奪門而出，聽到風(fēng)聲趕來勸架的摩梭正好和余怒未消的大閼氏差點撞個滿懷，摩梭張了張嘴：”阿媽......“
    ”什么阿媽！“中年女人恨鐵不成鋼，指著西側(cè)恨聲道：”以后你就要管那個女人叫阿媽了！“
    摩梭臉色一白。
    中年女人轉(zhuǎn)頭對著緊閉的門寒聲道：”我是沒什么臉再做這個閼氏了，要么就趕緊廢了我，我們西涼也不是沒地方給我住，我還是趁早給你們讓位子吧，省的礙眼！我就從來沒聽過哪家的兒子做的事情沒做好，做父親的不關(guān)心一句，卻叫人去罰他！你要罰就罰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做給我看也不必這樣，直說就好了，你看不慣我，就以為我看得慣你嗎？“
    摩梭臉色大變：”阿媽，不要再說了，父汗沒這個意思。“
    ”沒這個意思？“她轉(zhuǎn)過頭，定定的看著眼前高自己一個頭的兒子，”傻兒子，你不多個心眼，小心以后做了別人的墊腳石！“
    ”木循？“摩梭臉上顏色變換，搖搖頭：”阿媽，我們先回去吧。“
    他此時只想將母親帶離這個地方，他瞟了一眼王帳前持戟侍立的武士，眾人都半垂著眼，故意的沒有看這邊，也不知道王帳內(nèi)的父親聽到了方才母親的話沒有，最好沒有，都是氣話，聽了反而更多誤會。
    ”兒子，跟阿媽回西涼吧。“
    大閼氏忽然開口，抬手撫摸著小兒子鬢邊微卷的鬢角，看著眼前英俊的青年，她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丈夫，雙目中帶著一絲絕望的沉醉。
    摩梭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頓了一下才想明白，母親的意思，是要回西涼，再也不回來了。
    他心漏了一拍，好像從空中跌了下去，父親冷漠的站在遠處，他扶著母親的手僵硬，半天不能緩和。
    ”阿媽......“
    他優(yōu)柔寡斷，做不出立刻決定。
    大閼氏恨鐵不成鋼砸了他的胸膛一拳，自己這個小兒子看起來人高馬大，怎么這時候跟個鳥屎蛋子似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說留或是不留就有這么難？
    ”算了！“她揮揮手，不算細膩精致的臉上，泛著微紅，發(fā)辮垂在腦后，隨著說話和動作，微微晃動。
    ”想好再來跟我說。“
    說罷推開他，快步離開。
    王帳里可汗一直沒有出來，沒有阻止，也沒有相送，好像這段夫妻的緣分已經(jīng)到了盡頭，摩梭有些頭疼，父母的陳年舊事他實在沒辦法，最多碰到木循那小子時借機給他點顏色，就算再不喜歡那個女人，也不可能像阿媽一樣，這樣疾言厲色。
    想起在西涼的外祖父和舅舅們，他打了個冷戰(zhàn)。
    要是他們知道阿媽在這里受了這樣大的氣，只怕他們要輪流給父汗一拳都不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