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要死
這些日子托這位小王子的福,她在這里的地位稍稍有些許的上升,炭火的供應(yīng)也多了許多,日子也不像以前過的捉襟見肘。
“真的?”木循睜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不過他又很快恢復如常,“雖然我們這里也有漢人做這些,我阿媽有時候也會給我做些衣服鞋子,不過,你要是有這個心,我也不會拒絕。”
檀聞舟心里偷笑一聲,真是個喜歡裝模做樣的小子。
“不過,我之前聽我的奴隸說,漢人的女子都是要裹腳的,我阿媽就是,一雙腳比我的手掌還小,她從不讓我們看她的腳,連我父汗都沒見過。”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檀聞舟的大腳,有些恍惚又有些失落道:“可是你沒有,為什么我阿媽要裹呢,肯定很疼吧。”
她有一瞬間的尷尬,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釋在大胤,盯著女人的腳看,是很沒有教養(yǎng)的表現(xiàn),可是想到自己的腳又不是什么奇形怪狀,天足罷了,沒有裹腳,還穿著鞋,看就看了,又能如何,便只是溫聲道:“是啊,各家有各家不同的家規(guī),我家不用。”
“真好,要是我阿媽的阿媽阿爸也像你的阿媽阿爸一樣就好了,真不知道誰發(fā)明的這種陋習,女子裹了腳連馬都騎不上,一輩子只能被人扶著,走幾步路就氣喘吁吁。”
“我也同殿下一般的想法。”
“你回去后,應(yīng)該讓你們大胤的女人都不要裹腳了。”他皺了皺鼻子,嫌棄道:“丑死了。”
她微微一愣,自己忽然被木循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驚住。
讓所有的女子放足么。
她又坐了一會,才起身道別:“殿下沒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難得今日下學早,你能讓我多休息一日。”
木循起身送她,被她攔住:“殿下對我已經(jīng)很好了,再好,會招人怨恨的。”Xιèωèи.CoM
“怨恨?”
木循不解。
“眾女疾余之蛾眉兮,謠諑謂余以善淫。”她悠悠道。
其實這些日子,她已經(jīng)能明顯的感覺到,有些人對她的目光不太和善,尤其是在裴衍虎視眈眈在白狼湖畔,更是讓西突厥人心惶惶,木循對他越好,西突厥中,一些人越是對她不滿。
“什么意思?”木循皺眉。
她扶額,差點忘了,這小子差不多是半個文盲。
“意思就是說,殿下要是對我太好了,有些人看到了,會嫉妒我,會編造謠言,說我狐媚惑主。”
她耐心解釋,少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道:“懂了,那我以后在外面,就對你冷淡些,這樣,別人就不會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了。”
“殿下果真聰慧。”她笑道。
“你真厲害。”木循咬了咬唇,臉上原本褪去的紅又冒出淺淺一層,“你們漢人說話一套一套的,不直接說出來,總是喜歡拿別的東西作喻,不過,聽起來好有意思,我們突厥也有好多這樣的話,你......”
他似乎有話沒說出口,檀聞舟笑道:“哪天殿下有空,也做我的老師教給我,可以么,突厥語聽起來也很有意思,只是小時候?qū)W業(yè)忙的很,沒那么多時間學這些。”
忙著摸魚偷懶睡覺,確實沒什么時間。
“好!一言為定!”他咧嘴笑,好看的臉上綻放出耀眼的神采,小麥色的肌膚上流轉(zhuǎn)著少年才有的肌肉線條,讓人一見,便忍不住覺得心情愉悅,是個清澈且聰慧的少年。
她掀開簾子,風卷著衣角微微揚起,狐裘領(lǐng)口的雪白皮毛圍住她的連,像是一朵嬌花的花蕊,任是無情也動人。
心情好就是不一樣,平日里看著覺得蕭瑟荒蕪的景,今日看著也覺得別有一番塞外風情,比如那冬日里一望無盡的荒原,此時此刻,也讓人覺得有一種大氣恢弘的氣韻。
若是能在上頭痛快肆意的跑馬,肯定要比在京都甚至是隴西還要讓人暢快。
這里有馬么,她忽然想起來來了這么多天,自己還沒有騎過馬,不過哪怕是他們給了自己一匹馬,自己也騎不出去,她只能呆在這里作人質(zhì)。
想到自己還是個人質(zhì),她暗自嘆了口氣。
“你就是那個姓周的?”
身側(cè)幾步傳來一聲粗啞的質(zhì)問。
她側(cè)首看去,那人身高幾乎有八尺,一身健碩肌肉,膚色被曬得黝黑,眼神卻銳利的像是禿鷲,橫肉遍布的臉上,左側(cè)一條明顯的刀疤橫亙他的眉眼,給原本就不和善的長相平添了幾分戾氣。
同樣不和善的聲音,便是出自他的口里。
她頓了頓,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問候”嚇了一跳,隨即點了點頭:“是,請問......”
“老子去你媽的!”他似乎是怒氣正盛,不等她話說完,疾步逼近,抬起一腳重重的就踹倒了她的小腹上。“小娘們一臉狐媚子相,你兄弟殺了我們那么多人,你還好吃好喝在咱們這里過日子,娘的,長生天瞎了眼嗎?”
他一身煞氣,眼中怒火幾乎要噴出來將人燒成灰燼,那一腳實在不輕,檀聞舟撞到在身后幾步的樹樁上,躺在地上,雙手緊緊捂住小腹,臉色煞白,額頭細密的汗珠子冒了出來。
好疼!
是五臟六腑仿佛都被震碎了的疼。
血腥味從喉嚨口涌了上來,她拼命咬住牙,讓自己不要溢出來,四肢百骸像是被打穿了,那一腳,到底有多大的恨意,能讓一個人這樣用力?
“老子看著你就想弄死你!”彪形大漢聲色俱厲,仿佛猛獸,“長生天真是瞎了眼,你和你的兄弟,就應(yīng)該被草原上的狼和禿鷲分食,你這個賤人!”
他似乎仍不解氣,提起她的衣領(lǐng)又要往樹樁上擂。
“鐵毅!住手,不能殺他!”有人過來阻攔。
“滾開,我兄弟死了!被這婊子的兄弟殺死了!我怎么住手!哪怕是可汗要殺我,我也認了!今天老子就是死!也要殺了她!”
她雙目緊閉,眼前一片漆黑,往日的人影和記憶跑馬燈一般地在眼前忽然閃現(xiàn),閃過又閃回,讓人忍不住流淚。
京都,隴西,嶺南,父親,春娘,外祖父外祖母,春娘,綠蕪藍蕊......
她真的要死在這里了么。
耳邊傳來其他人的聲音,裹挾著風聲傳進耳朵里,聽的不太真切。
裴衍的臉出現(xiàn)在了走馬燈的最后一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