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九卿
這句話像一座山,陡然地將盛懷瑜壓得更重。
檀聞舟有些于心不忍,那畢竟是他的孩子,他親手了解了自己的骨血,換做是誰,都無法平靜。
可是那又能如何呢?哪怕盛懷瑜不是自愿委身于蕭婼,哪怕他心里是為了檀聞舟,也掩蓋不了他做了這些事的事實。
再者,其中有幾分是為了她,幾分是為了自己,誰又能知道。
做了便是做了,一次是,便永遠(yuǎn)是。
檀聞舟扶上他的背,想安慰幾句,再想想還是算了。
與其總是藕斷絲連,不如狠心一些,快些脫身吧。
她轉(zhuǎn)身離去,官府的人很快也來了,看見是已經(jīng)死去的皇后,所有人嚇了一跳。
元修得知這個消息時,正在紫宸殿中處理公務(wù)。
他聽著燕青匯報完,淡淡地點了個頭,道:“當(dāng)時蕭婼自盡,誰處理的‘尸首’?”
這樣一句輕飄飄的問話,落在下頭的人耳朵里卻似千鈞沉鐵,一個宦官“啪”的一聲跪了下來,抖如篩糠,結(jié)結(jié)巴巴道:“回......回陛下,是奴婢處理的。”
他額頭上冷汗如雨,趕緊接著解釋:“只不過奴婢當(dāng)時確實驗過了皇......蕭氏的鼻息,已然是死了的,抬出內(nèi)廷后,后續(xù)有負(fù)責(zé)專門火化罪人的人來接手,后來的事,奴婢就不知道了。”
越說他的聲音越小,最后小得不可察見,龍椅上的元修半晌沒有說話,他壯著膽子抬眼一瞧,卻發(fā)現(xiàn)元修也正瞧著他。
他幾乎哭出來,頭不停地磕在玉石地磚上,哭喊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奴婢財迷心竅,那人看著眼生,穿的確實是有司的服制,奴婢沒多想就著了他的道,他確實給了奴婢二兩銀子,說是辛苦費,奴婢也沒料到啊......”
元修翻開一本還未批閱的奏章,手握朱筆,畫了一個叉。
他頭也不抬,淡淡道:“拖下去,杖斃。”
那宦官被拖下去時,嘴里還在哭喊著饒命,被燕青卸了下巴,這才不至于繼續(xù)吵鬧。
檀聞舟被召進(jìn)了宮,照例問候了幾句。
她躬身斂目,道:“謝陛下關(guān)心,臣一切都好,蕭氏強弩之末,掀不起大浪。”
元修點頭:“那就好,也是宮里的防衛(wèi)不夠,讓人鉆了空子,蕭氏還能掙扎這么一會,背后不會沒有人再接應(yīng),你以后一定要小心,有一點不對,便跟朕說。”
說實話,得知檀聞舟被蕭氏威脅,險些丟了性命時,元修差點斬殺了幾十個和此事可能有關(guān)的宮婢,還是燕青燕白一力求情,才挽回了一眾人的性命。
不知為何,他總是忍不住擔(dān)心,向來檀聞舟一向做事得力,他惜才才會如此失態(tài)。
檀聞舟點頭,道:“陛下招臣進(jìn)宮,不會只為了囑咐此事吧?”
元修笑了笑:“你倒是聰明,竟也開始揣度圣意了。”
檀聞舟躬身一揖:“陛下圣明,臣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
一只手忽然伸過來,越靠越近,檀聞舟嚇得屏住呼吸,那只纖長且骨節(jié)分明的手停在了她的衣領(lǐng)上,原來只是在給她整理有些凌亂的衣領(lǐng)。
“領(lǐng)口折進(jìn)去了,檀卿的下人也不知道替主人打理打理?”元修微微皺眉,此番靠得近,元修身量高過她一個頭,從外頭往里看,就像是元修抱住了檀聞舟。
檀聞舟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
身后傳來一聲瓷器碎落的聲音,“啪”的一聲,門口的一只青玉琉璃花瓶掉在了地上,碎片落了一地,水紅色的衣角在屏風(fēng)后一閃而過,元修皺眉,這才放開了檀聞舟。
一件黑狐大氅兜頭罩了下來,寬闊的衣服上還有男人身上淡淡的熏香。
“外頭風(fēng)大,衣服還穿得這么單薄,待會出去,把這件大氅也帶上吧。”他神色恢復(fù)如常,“今日招愛卿來,確實有事。”
他頓了頓,“朕要冊封御史大夫檀玨之女,檀聞萱為貴妃,就是你的堂姐。”
檀聞舟微微一愣,叔父升官了?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元修特地解釋了一句:“今日,擢升你叔父的折子已經(jīng)發(fā)下去了,畢竟是朕的丈人,品級太低也不好。”Xιèωèи.CoM
檀聞舟點點頭,道:“臣替叔父謝過陛下。”
見她如此,元修失笑:“愛卿,實在不必如此多禮,這樣看,朕與你,也算是親戚了,以后便是一家人了,私下里,不必總是這樣拘束。”
“況且,這件事情也要麻煩你,鴻臚寺人手不夠,新的官員還在選拔之中,鴻臚寺卿可是沒少找朕訴苦,都是九卿之一,朕想著你與聞萱也是堂姐弟,你來協(xié)助鴻臚寺卿,一起辦好貴妃的冊封禮,朕很放心,況且,朕問過聞萱,她也希望你來操辦此事。”
“按照慣例,冊封貴妃,不必如此操辦,原本在內(nèi)廷冊封即可,不過聞萱與旁人不同,朕曾在潛邸時,曾遭蕭氏陷害,聞萱對于朕有救駕之功,你和盛卿這次同樣救朕于水火,朕怎么想,都不能虧待了你們檀家,冊封貴妃的儀仗,就按照半幅皇后儀仗來。”
檀聞舟聽明白了,元修這若有若無的示好讓她有些哭笑不得,卻一時間不好解釋,算來都是姓檀,更何況她更不像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讓檀聞萱頂替了也不是不好。
她點點頭,元修又囑咐了兩句,本想留她用膳,檀聞舟婉拒了,回家后,檀聞鶯正坐在桌案前,見她回來,檀聞鶯仿佛從籠子里放出來了一般,嚷著快點開飯。
“爹爹呢?”檀聞舟問道。
自從元修登基后,檀珩告假的日子多了起來,元修也不勉強,便由著他去了,畢竟是兩朝老臣,元修正在著力任用新人,i想來檀珩也正是明白這一點,才特地這樣撒手放權(quán)。
其實檀聞舟心里隱隱覺得,爹得這樣做,可能也是為了她,畢竟父子同朝,她已經(jīng)破格被提拔為九卿之一,若是還有個位高權(quán)重的老子,別人難免背后議論。
“爹爹在房里呢,飯食已經(jīng)送到爹爹房里了,這幾日爹爹老是往城外跑,還和一群佛郎機來的造船商人鼓搗船,說是想出海游歷。”她眼含向往,嘴里卻口是心非,“爹爹真是想一出是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