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年輕氣盛
次日一早,陳云甫先去到通政使司而沒有入宮。</br> 畢竟北伐才是國朝眼下重中之重的頭等大事,最是耽誤不得。</br> 可以說一切都在為北伐讓路。</br> 陳云甫到的時候時間很早,整個衙門上下還沒有多少官員來上值,除了那個叫做胡嗣宗的經(jīng)歷。</br> “大學士,現(xiàn)在時間離著眾堂官來上值還差著兩刻鐘,要不您先移步后堂喝杯茶?”</br> 陳云甫點點頭,那胡嗣宗便讓開身子頭前引路。</br> “大學士這邊請。”</br> “他們都沒來,你怎么來的如此早。”</br> 陳云甫好奇問道。</br> “回大學士的話,下官不是來得早,而是昨晚下值后就留在衙門里沒回去。”胡嗣宗靦腆一笑道:“下官是江西人士,雖然已在京述職四年,不過囊中羞澀便一直沒有置產(chǎn),這些年一直都是住在衙門后堂里。”</br> 陳云甫恍然,而后啞然失笑。</br> 感情這胡嗣宗還是個京漂,至今連個立錐之地都沒有。</br> 不過想想也是,金陵怎么也是京城,是一個擁有上百萬常住人口的大城市,說是寸土寸金一點也不過分,或許靠近南城和東城的地價會便宜些,但那里離著通政使司多遠,去到那里居住還不如住在衙門里來的方便呢。</br> 居住環(huán)境又不差,何況每日還能有免費的大食堂吃。</br> 這對于胡嗣宗這種正七品,俸祿不高的低級官員來說最是合適不過了。</br> “胡經(jīng)歷......”</br> “大學士喚下官表字博淵便是。”</br> “那...博淵啊,如此說來,你豈不是還未成親?”</br> 直呼一個比自己還要大上幾歲之人的表字,陳云甫說的有些不太適應(yīng)。</br> 胡嗣宗臉上升起三分羞赧,但還是回話道:“讓大學士笑話了。”</br> “沒有沒有。”</br> 陳云甫連忙否認。</br> 他笑話個屁啊,自己到現(xiàn)在還打光棍呢,雖然說有卲檸這個還沒過門的媳婦,但這年頭又不存在男女朋友關(guān)系,沒成親的全是光棍!</br> 通政使司的后堂也不全是一般廂房,還是有幾個雅間的,陳云甫身為一把手,在這里當然也擁有一個其專屬的房間。</br> 說雅間可能有些謙虛了,準確來說的話,應(yīng)該叫套房!</br> 反正胡嗣宗推開門的時候,正對著陳云甫眼簾的可不是什么八仙桌子四方凳,而是。</br> 一扇足足兩丈長六尺高的巨型山水畫風格的屏風。</br> 繞過這屏風之后是一處涼亭小院,栽種著一顆年輪已久的常青樹,還有一座假山。</br> 過了這涼亭小院才是里間,里間就不多大了,擺設(shè)也比較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張八仙桌。</br> “環(huán)境比較簡陋,還望大學士不要介意,您看要是覺得缺些什么,下官馬上去采買。”</br> 這叫,比較簡陋?</br> 陳云甫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就這一套胡嗣宗嘴里所謂比較簡陋的套房,無論是面積還是氣場都已經(jīng)遠遠比后世任何行政級套房要大氣豪華的多。</br> 除了居臥差一點。</br> “不用不用,很好了。”</br> 陳云甫這當然是發(fā)自肺腑而說,但胡嗣宗卻心里沒底,倒完茶后站在一邊惴惴難安。</br> “你也坐吧。”</br> “下官不敢。”</br> “坐坐坐,我這沒那么多規(guī)矩。”陳云甫連連招手,胡嗣宗這才敢落下半個屁股。</br> “這就對了嘛。”陳云甫笑呵呵的開口,更是伸手抄起茶壺給這胡嗣宗倒了杯茶,把后者嚇得又蹦起來。</br> 陳云甫微微皺眉,作勢道:“你看你,怎么又來這一套,我都說了,我這沒那么多規(guī)矩,何況,這里就咱們兩人。”</br> 按說面對胡嗣宗,陳云甫完全可以自稱本官,但陳云甫沒那習慣,他也沒那么大身份架子。</br> “怎么,你還要我昂著頭和你說話嗎?”</br> 胡嗣宗哪里敢,規(guī)規(guī)矩矩坐下。</br> “閑聊幾句,你也不用太拘束。”陳云甫笑瞇瞇的開口道:“通政使司每天都很忙,咱們要是再把時間浪費在這些沒必要的繁文縟節(jié)上就是變相的瀆職,博淵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br> “是是是,大學士的話高屋建瓴,下官受教。”</br> 胡嗣宗一個勁的點頭附和。</br> 這家伙,身上的規(guī)矩也挺重。</br> 陳云甫又和這胡嗣宗閑聊了幾句,一個皂吏敲門稟報。</br> “大學士,左右通政、參政、參議都到了,現(xiàn)在正堂候著。”</br> “好,那咱們現(xiàn)在過去。”</br> 陳云甫一起身,這胡嗣宗便就跟的很緊,手里還不忘捧著一個茶碗。</br> 這是方便陳云甫在路上隨時想喝水都不耽誤。</br> 正堂內(nèi),丁績并著通政使司十幾名官員見到陳云甫來,齊齊起身。</br> “下官等問大學士安好。”</br> “都坐吧。”</br> 陳云甫那是一點都不怯場,兩三步走到主位上坐下,環(huán)顧一圈后開口道。</br> “咱們直接說正事,離著北伐的日子只剩下不到兩個月,五軍都督府要的民丁募集進展如何了。”</br> 陳云甫都不用去看自己手邊放著的奏本,所有的數(shù)據(jù)了然于心,張口即來。</br> “給河南的要求是五萬人,現(xiàn)在還差多少。”</br> 丁績左右看了兩眼,硬著頭皮起身道。</br> “回大學士話,還差兩萬。”</br> 陳云甫的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br> “一個多月了,五萬人募到現(xiàn)在還差兩萬?河南清吏司是干什么吃的。”</br> 丁績有些不太適應(yīng)陳云甫這種上來就問政的方式,張口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話,正自糾結(jié)著呢,又見陳云甫揮手。</br> “讓河南清吏司郎中親自帶人去一趟河南,實地督促河南布政使司、都指揮使司即刻將此事辦好,告訴他,十五天內(nèi)這事辦不好就把官皮脫了留在河南種地吧。”</br> “是。”丁績內(nèi)心發(fā)苦,卻也不敢多勸,開口應(yīng)下。</br> 他是左通政,清吏司正好由他分管,河南清吏司要是真的辦事不力,他面上也不好看。</br> 面子不面子什么的,丁績還能不在乎,他是怕陳云甫回頭再遷怒到他頭上。</br> “另外,還有浙江、湖廣兩省也要派人去,這種事決不能耽誤。”</br> 陳云甫又交代了幾句,強調(diào)北伐的重要性,說完就起身準備離開,而后猛想起一事來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丁績道。</br> “還有,回復廣東、廣西布政使司,以后地方宗族那些個雞毛蒜皮、斤斤計較的事就不要再往中樞報了,這么點小事兩廣要都辦不好,還吃哪門子的俸祿,不能干的話讓他們遞辭呈,我親自替他們送到陛下那。”</br> 說完甩袖離開。</br> 身背后,丁績等人彼此對視俱都苦笑起來。</br> “咱們這位通政使做起事來真可謂雷厲風行啊。”</br> 一名四十多歲的官員更是夸張的抬袖擦面,小聲念叨著。</br> “年輕氣盛、年輕氣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