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誕生
洪武二十年的年初一,開門就差點把陳云甫頂翻個跟頭。</br> 自家客棧的門外,空氣中依舊殘留著揮之不去的血腥味。</br> 不過地面上倒是干凈的一塵不染,更別說血跡了,連個毛都看不到。</br> 若不是看看自己身后那一臉驚魂未定的曾詩卉,陳云甫還以為昨晚是做的一個夢呢。</br> “掌柜的,這昨晚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br> 呂登文也是哆嗦個腿,心神不安。</br> “沒事,都該干嘛干嘛。”</br> 陳云甫笑笑,寬撫了眾人的心,隨后看到邵檸要下樓,連忙跑過去搭手。</br> “你不在房里歇著,到處溜達個啥。”</br> “今日可是正旦,悶在屋子里多不好受。”</br> 邵檸下了樓,自然也聞到了被風吹進來的刺鼻氣味,不適的皺了下眉頭,看向陳云甫。</br> “昨晚出事了?”</br> “放心。”陳云甫說道:“穆世群會處理好的。”</br> 說完,趕忙岔開話題道:“快來,給為夫拜年,為夫發(fā)你壓歲錢。”</br> “美的你。”</br> 邵檸的思緒果然被陳云甫帶到了別處,也從這不適中走了出來。</br> 后者扶著媳婦坐下聊了兩句,眼角余光看到穆世群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br> “夫人等我一下。”</br> 陳云甫站起身,迎上那穆世群,給了后者一個噤聲的眼神,隨后領著來到偏處。</br> “怎么樣?”</br> “一個時辰前換了防,現(xiàn)在整個吳中縣都是能您能調(diào)用的人,侯爺要不要見一下來換防的千戶?”</br> “就不能讓老子過兩年安生日子。”</br> 陳云甫低罵一句,而后沖穆世**代道:“我就不露面了,回頭我交給你一個人,你讓這位千戶派人護送她入京,告訴刑部邵部堂,請他給太子爺說一聲,蘇州的情況,不,我估計整個直隸乃至浙江的情況都很糟糕。”</br> 穆世群眨眨眼,不明白陳云甫的意思。</br> 也沒啥大事發(fā)生啊。</br> “復商的事鬧的,利益太大,很多人就像惡犬一樣上趕著搶食了。”</br> 陳云甫嘆了口氣。</br> 雖然昨晚曾詩卉說的不清不楚,但陳云甫什么人,復商營官榷的事是他一手推動落實的,整個直隸以及浙江的情況都在他腦子里,隨便一想也能推敲出個七八來。</br> 復商,就意味著直隸和浙江本土大量的商人可以正大光明活在陽光下,大膽進行資本流通,而營官榷的本意是為國家開源,同時創(chuàng)造健康的市場商業(yè)環(huán)境,引導商業(yè)行為。</br> 但這時空的地方官府哪里會懂這些,官府出錢介入商業(yè)領域,必然會和民間資本發(fā)生劇烈的利益沖突。</br> 蘇州把二十稅一的法規(guī)私變成十稅一,本身就是一種對民間資本的強權(quán)報復行為,而昨夜曾詩卉家里發(fā)生的情況,則證明情況遠比陳云甫想像的更加糟糕及惡劣。</br> “等我一下。”</br> 陳云甫拿來紙筆,刷刷點點一蹴而就交給穆世群:“你把這封信讓人帶進京交給邵部堂,他自會轉(zhuǎn)交給太子爺,什么事,太子爺會處理好的。”</br> 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中央執(zhí)政,很多事無法親自處理,只能麻煩朱標了。</br> 只希望這事能抓緊辦完吧,拖的時間越久,越是容易搞的一團糟。</br> 這屆官員的水平太差,不好帶啊。</br> 穆世群領命,隨后陳云甫喚來曾詩卉,讓其隨穆世群離開。</br> 等二人走后,陳云甫這才轉(zhuǎn)到堂內(nèi),重新坐回到邵檸身邊,溫言道:“沒事了。”</br> “妾就知道,沒有相公辦不好的事。”邵檸展顏一笑:“相公在妾眼里,就是天下頂屬的大英雄。”</br> “那是。”</br> 陳云甫一撇大嘴,姿態(tài)當場就擺了出來:“你也不看看為夫是誰,不是我跟你吹,也就我現(xiàn)在想偷點懶。”</br> “沒個正經(jīng)。”</br> 邵檸捂嘴一笑,驟然眉頭一皺,以手摸向肚子,痛呼一聲。</br> 這突然的動靜差點沒把陳云甫的魂給驚散,連忙跳起來喊巧兒:“快、快去請大夫。”</br> “相、相公,我好像要生了。”</br> 算算時間,從去年四月請下喜脈到現(xiàn)在,可不就差不多快十個月了。</br> “快去請弄婆、快把夫人扶進屋,哎喲,快呀!”</br> 陳云甫還在這一個勁催別人呢,自己第一個亂的六神無主。</br> 偏生攤上一個巧兒、一個嫣然倆姑娘都是沒經(jīng)驗的主,此刻也都跟著手忙腳亂,好在陳云甫這邊前腳把邵檸抱回了屋,后腳弄婆就匆匆趕到。</br> 有了弄婆在,一切就瞬間變的有條不紊起來。</br> 陳云甫這個大老爺們也被趕了出去,負手踱步在走廊上瞎著急。</br>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br> 手里握著當年邵檸和她母親為自己求來的平安符,陳云甫不住的念叨著,額頭上頓時滿是汗水。</br> 樓下大堂內(nèi),呂登文幾個活計此刻早都放下手里的活計聚在一起,齊齊昂起脖子看向樓上。</br> “掌柜的你放心,老板娘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br> 這老板娘的稱呼自然是陳云甫發(fā)明,此刻經(jīng)幾個伙計的嘴里說出來倒也不違和。</br> “就是,俺一看掌柜的面相就是兒女雙全的有福之人,說不準這一次,老板娘能給您生個雙胞胎哩。”</br> 面對這些安慰之言,陳云甫也只能勉強擠出一絲笑來,而后整個人繼續(xù)焦躁的等待著。</br>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半個時辰、也可能一個世紀。</br> 總之,陳云甫聽著耳邊那一直持續(xù)的邵檸痛呼,意識都逐漸開始飄忽起來。</br> 終于終于。</br> “哇!”</br> “哇!”</br> 嬰孩的啼哭宛如破曉的曙光瞬間照亮了陳云甫那幾乎陷入混沌的意識,讓其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快步跑到門邊望眼欲穿。</br> “吱呀~”一聲門分左右,巧兒滿是喜悅的臉探了出來。</br> “恭喜姑爺、是龍鳳胎、是龍鳳胎!”</br> 還真讓葛虎那個傻小子說準了?</br> 陳云甫登時喜的快要缺氧,晃了一下身子后雙手摁住巧兒的肩。</br> “夫人怎么樣?”</br> “小姐好著呢,您快進來吧。”</br> 一把甩開巧兒,陳云甫大步就進了屋,果然見到弄婆和嫣然各自懷里抱著一嬰孩,當下顧不上去看孩子,陳云甫單膝跪在床榻邊,一手握住邵檸的手,另一只手溫柔的擦拭掉其腦門上的汗水。</br> “媳婦,辛苦你了。”</br> “沒事。”</br> 邵檸蒼白的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夫君快去看孩子吧,妾聽說,是龍鳳胎呢。”</br> “孩子等等再看。”</br> 陳云甫覺得眼有些酸,連忙眨了幾下,緊緊握住邵檸的手,用溫柔且堅定的語氣趴在邵檸耳邊說道。</br> “這輩子,你一定會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我向你保證!”</br> 說完這句話,陳云甫才起身去接孩子。</br> 一左一右、一男一女。</br> 這是血脈的傳承、更是陳云甫人生的新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