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友鄰無白丁
洪武六年,因鑒于科舉效果并不理想,朱元璋下詔取消科舉制度,改開歷史倒車使用舉薦制,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朝堂之上很快派系林立、黨爭不斷。</br> 胡惟庸恨不得把自己老家的狗都推薦到宮里當看門犬。</br> 于是在胡惟庸案之后,朱元璋重新下詔禮部,要求禮部再次勘核科舉相應(yīng)章程,并定于洪武十七年恢復(fù)科舉制。</br> 而明初時的科舉,嚴格來說還不是八股文,形式上更貼近南宋科舉的經(jīng)義。</br> 也就是說,還沒有完全的淪落為束縛思想及思考能力的畸形科舉。</br> 也是因為科舉制度的暫時性取消,曾泰才能以一介秀才身份直接做到戶部尚書的大位之上。</br> 當然話又說回來,皇帝想要提拔誰,和有沒有科舉制度倒也沒什么關(guān)系。</br> “如果朱老大能一把將我提拔到內(nèi)閣首輔的位置上,倒是好了。”</br> 陳云甫傻呵呵的做著春秋大夢,反正也知道不可能實現(xiàn),眼下更沒有內(nèi)閣,他這純就是閑的慌。</br> 實是自從出了宮,他就徹底閑了下來,整日無所事事,除了悶在這家中讀書,就沒了旁的事情。</br> 至于像一些穿越的前輩學(xué)習(xí),搗鼓出一些小玩意賣錢?</br> 這個想法只在陳云甫腦子里閃過就被直接扼殺掉。</br> 開玩笑,這個時代背景下,做官才是唯一的出路。</br> 更何況朱元璋那道禁商的詔書還懸在天下人頭上呢。</br> “對不事生產(chǎn)者,皆可捕殺之。”</br> 朱元璋對商人有很大偏見,他陳云甫放著光明未來不去爭取,轉(zhuǎn)行經(jīng)商來開罪朱元璋?</br> 這不純純有那大病。</br> 不敢‘胡作非為’的陳云甫踏實下來,每日只安心讀書,直到一日玲兒來說,門外有客。</br> 有客?</br> 陳云甫眨眨眼,自己有哪門子的客。</br> 帶著疑惑,陳云甫一路行至大門處,便看到一個十七八歲年華的書生站著,手上還拎著兩盒桂春坊的點心。</br> “兄臺是?”</br> 陳云甫不認識,遂開口問了一句。</br> 來人含笑作揖道:“鄙人姓錢,單名易,就住在隔壁,家父上有下差,忝為國子監(jiān)生員。”</br> 一如之前所說,這里仁街住滿了達官顯貴,他陳云甫現(xiàn)在住的更是前吏部侍郎閆文的府邸,那自然而然,周鄰也都是顯赫。</br> 國子監(jiān)生員錢有差,這是個什么級別的官?</br> 陳云甫搞不懂,不過是官就得重視,眼前這錢易就是官二代。</br> 趕忙作揖還禮道:“原是錢兄臺當面,快請進。”</br> 這錢易也不客套,拎著點心就走了進來。</br> “初次拜訪,也無甚給陳賢弟帶的,便自家中取了兩盒點心,還望賢弟不要見怪。”</br> “來就來,錢兄還帶甚東西。”</br> 嘴上說著客氣,那邊玲兒已經(jīng)熟稔的上前來將點心接過。</br> 錢易很是打量了玲兒兩眼,眼里帶著驚嘆。</br> 隨后便很快收回目光,轉(zhuǎn)而同陳云甫入內(nèi),邊走邊說道。</br> “前些日就聽說有一位道明大師搬到這里來住,家父平素里亦好佛法,便想著前來拜訪,只是礙于公務(wù)纏身無法動行,便委我來替。”</br> “錢生員實在太客氣了。”</br> 陳云甫連道不敢當,謙辭道:“初來乍到,本該是小弟我去拜會才是,只是小弟一介白身,不敢擾生員耳。”</br> “誒,賢弟此言差矣,大家都是鄰居,如何因官白之身為阻。”</br> 這錢易倒是個自來熟,一口一個賢弟叫的好生熱情熟絡(luò),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錢易和陳云甫多年交情呢。</br> 不過對錢易說的話,陳云甫是一個字都欠奉能信。</br> 什么素好佛法,想來拜會,還不是看那日御前司大張旗鼓送來十幾個宮女,心里便長了草。</br> 陳云甫的身份并不難打聽,錢家久住此地,必然和之前守門的老吳相熟,隨便托人到應(yīng)天府里一問,便也就知道他陳云甫的來頭了。</br> 天界寺還俗的和尚,法號道明,俗名陳云甫。</br> 這宅子是皇帝親賞下來的,包括那些個宮女。</br> 這些消息稍微消化三分,周邊的鄰居們可就坐不住了。</br> 好家伙,這是來了位簡在帝心的寵生啊。</br> 政客就是投機客,知曉了陳云甫的來龍去脈后,錢易就行動起來。</br> 這不,派出了自己的兒子先來試試水。</br> 將錢易請進正堂,兩人分賓主落座,自有婢女斟添茶水侍奉,陳云甫就開口言道。</br> “小弟初來乍到,在這里可謂是兩眼一抹黑,錢兄今日能來,可一定要留下來吃頓便飯,也好讓小弟我多些時間向兄臺您請教一二。”</br>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br> 錢易做的打算就是留下來吃飯,現(xiàn)在一聽陳云甫主動開口相邀,臉上便笑開了花。</br> 倆人也算是一拍即合了。</br> 錢易想著留下來試探一下陳云甫的底,陳云甫又何嘗不是想借錢易的口來探探這周邊友鄰的情況。</br> “玲兒姐,讓廚房準備晚膳吧。”</br> 陳云甫剛交代一聲,那邊一個在門房待著的短工走了過來,言及又來了客。</br> 還來?</br> 錢易微微皺了下眉,但又不好攔著不讓陳云甫去見,索性便起身道了聲:“吾與賢弟同去。”</br> 這次來的也是個年輕的書生。</br> 叫邵子恒。</br> 和錢易一樣,這邵子恒也帶著一份見面禮,來到就自報家門。</br> 都察院右僉都御史邵質(zhì)的兒子。</br> 好家伙,都是官二代。</br> 陳云甫眨眨眼,這算什么,兒子外交嗎?</br> 當?shù)囊粋€沒有露面,倒是把自己的兒子都派了過來。</br> 不過想想也確實在理,哪怕這些人再如何惦記陳云甫的圣眷加身,畢竟陳云甫還只是一介白身,他們好歹官袍羅衫,哪能紆尊降貴親自來拜訪。</br> 挑個歲數(shù)相近、身份相同的兒子最是貼合。</br> 這下晚飯變成了三個人。</br> “兩位兄臺,小弟歲淺不便飲酒,還望見諒。”</br> 喝酒是不可能喝酒的,十三四歲的年紀,喝酒多傷身體啊。</br> 陳云甫這個東家不愿喝,這來串門的錢易、邵子恒兩人也不好意思喝,索性三人就簡單吃了一頓便飯,吃完后兩人就聯(lián)袂起身告辭。</br> 今天主要是來認個臉熟,能見到正主就算是目的實現(xiàn),也沒什么需要耽擱久留的必要。</br> 不過臨走前,那錢易還是拉住陳云甫的衣角,做了個眼色。</br> 后者不明就里,跟著錢易走前幾步,詫異問道:“錢兄有何指教?”</br> “賢弟打算參加明年的科舉?”</br> “對啊。”</br> “何糊涂哉?”錢易哎呀一聲,直呼不必:“參加科舉便是中了進士,一樣要到國子監(jiān)讀書留任,如今家父正在國子監(jiān)就職,何不讓家父替賢弟保薦,便可直入國子監(jiān),豈不就可以省了科舉的流程。”</br> 參加科舉多難啊,還不敢保證一定能考上,還是舉薦省心。</br> 趁著現(xiàn)在國朝還沒有正式恢復(fù)科舉制,趕在這舉薦制存在的最后一春搭上個末班車,將來的前途也就算是穩(wěn)了。</br> 不過陳云甫還是瞇起了眼。</br> 哪有這種好事。</br> 就算有,憑什么人家錢易那么好心。</br> 這其中必有緣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