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告別翌晨
兩天前,風府內一場腥風血雨。
黑衣人死的死,活捉的活捉,一個都沒有落網(wǎng)。風府的人,一個都沒有少,只是有幾個掛了彩,都只是小傷。
我終于明白,風府的人都不是簡單貨色。
同一時間,皇宮里也是一場夜戰(zhàn)。
風府的事,安王爺是主謀,蘭太師是協(xié)從,但是沒有外人知曉。皇宮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是誰指使的,瘋子最清楚了。只是到了最后,安王爺和蘭太師成了替罪羊,安王爺被軟禁,蘭太師據(jù)說氣血攻心,不治身亡。瘋子,終于可以真正的一手遮天了。
最令我意外的是,來的刺客,大部分是翌晨找來的。而他也是這場事件里,唯一一個沒有受到太大牽連、全身而退的人。這,當然不是瘋子突發(fā)善心,而是我強烈要求加威脅利誘的成果。
至于瘋子……
我一把推開房門,蹬到瘋子床邊。玄衣早已經(jīng)乖乖地從床邊移到了,兩尺開外。“醒了就給我起來,別在這里裝死。我們還有好多賬沒算清楚呢!”
“夫人,我,我頭很暈,我再休息一下,明天,明天我一定給你好好交待交待。”
“明天?你昨天也是這么說的。”我微微一笑,“不如,我再寬限你幾日,如何?”
“好,好,過幾日再說吧。”
“那,這個利息?”
“隨便算,隨便算。”
“好。”我利索得抓著瘋子的手,在紅泥里一按,往白紙上一壓,一個鮮紅的手印,我的收入,又增加了。為了表示感謝,“魎,雞湯呢?”
“在這兒,夫人。”魎舀了湯,遞到我手里。
瘋子的臉色頓時慘白,“水兒,我,那個,這個醫(yī)術上說啊,病人是不能吃這么油膩的食物的……”
“一句話,喝還是不喝?”
“我,”瘋子舉起白旗,“呵呵,為夫怎么可以浪費夫人的一片苦心呢?”顫顫地端過碗,一飲而盡。瘋子喝藥的時候,眉頭都不皺一下,但是喝我燉的雞湯的時候,眉頭不只要皺很多下,還會打個死死的結。
其實,也不會太難喝啊,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燉了,進步了很多的。雖然,我自己不敢試。
目的全部達到,滿意地走人。
我走在回廊上,唇邊不禁露出淺淺的笑容。
瘋子沒有死,他,沒有死!
他要是死了,我從哪里剝削回二十多萬兩的銀子,我從哪里再找一個這么好用的受氣包?
最重要的是,當他緩緩閉上眼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似乎裂開了,呼吸也變得這樣困難。我撿起那把沾著瘋子的血的劍,在那個黑衣人身上砍了一刀又一刀。我重復著同一個動作,鮮血濺到了我的臉上,眼角,唇邊,可是我不想停。是他,都是他,都是他害死了瘋子,即使在他身上砍上一千刀,一萬刀,我都覺得不夠,永遠也不夠。
“水兒,再砍下去就成肉末了。”
我的耳邊,傳來瘋子調侃的言語,我緩緩回轉身,瘋子好好地站在那里,好好的,唇邊還掛著他那,最最獨特的邪肆笑容。
咣當!
手中的劍,掉在淌滿鮮血的地上,我走過去,撫著瘋子的臉,欣喜若狂!他還活著,還活著!這是瘋子,是瘋子,不是假的,是真的瘋子。
想起剛才那一刻,忽然,我臉上沒有了笑容。我揚起手,狠狠地摑了瘋子一掌,手很麻,痛得快沒有了知覺。瘋子的唇角掛著血絲,他捏著我再次揚起的手,“別以為我寵著你,就不會殺你!”
我看著瘋子,唇,輕輕的顫抖,臉頰變得濕潤,“你,都可以動手殺我,為什么還要用自己的身體來擋……”說到最后,已經(jīng)話不成聲。
瘋子拉著我的手,輕輕一帶,我便跌入瘋子的懷里。
瘋子的胸膛很單薄,很瘦弱,可是,我卻只有在那里才能感覺到心安。
“對不起,我,沒事,真的沒事了。對不起。”
瘋子的傷,其實沒有什么大礙,會流這么多血,只是因為那傷口劃得很長,可是根本就不深,更別說傷到體內器官了。
瘋子會暈過去,都是他裝的,所以我現(xiàn)在要跟他算的賬,就更多了。財產損失費,精神損失費,再加精神補償費,不多,我就算了瘋子三十五萬兩。現(xiàn)在,加上利息什么的,總計四十萬兩,白紙黑字加蓋紅手印,這賬,瘋子是賴不掉了。我現(xiàn)在就等著瘋子傷全好了,還錢給我了。至于要怎么還,還沒想好,瘋子還得養(yǎng)幾天傷,我正好可以好好想想。
風滿樓,依舊天天上朝,依附安王爺以及蘭太師的官員,還在清理當中。
下午,我出門,去了樓外樓。
樓外樓生意很好,常常客滿。這有一大部份還是我的功勞。不能出府的那幾日,我寫了份菜譜,讓魎送了過來。我不會燒菜,可是我會吃啊,現(xiàn)代的美事,我可是都嘗遍了,寫幾道這里沒有的菜肴,那根本是順手拈來,不費勁。一開始還擔心,不合這里人的口味,不過現(xiàn)在看來,還真是多想了。
我點了幾個新菜嘗嘗,廚子燒得還不錯,八九不離十的,基本滿意。
門簾忽然被人掀了起來,我很不悅地看向那個不請自入的人,可所有的話,都哽在了喉嚨里。
我讓魎加了一副碗筷,便讓她出去了。
“翌晨,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你坐下來陪我吃點吧。”
翌晨,淡淡一笑,“好。”
我給翌晨夾了很多菜,“都嘗嘗,這些菜,可好吃了。”
我們就這樣吃著,很安靜,偶爾會有碗筷碰觸發(fā)出的清脆響聲。翌晨吃得很少,只是看著我淺淺地笑。
“為什么這樣看著我?”我都被盯得不自在了。
“沒什么,”可是還是這么看著我,“我,只是想記住你的樣子,我怕有一天,會忘記你長什么樣。”
翌晨的話,說得我一陣心慌,“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個家伙又做了什么?”扔下筷子,就準備沖回府去。
翌晨撲哧一笑,“看來,你過得沒有外面說得這么糟,我想是我錯了。”他看著我,滿是欣慰的笑容。“這樣我就放心了。”他,似乎更成熟了,眼角多了一點點滄桑感。
“你到底怎么了?”
“邊境不太安寧,我已經(jīng)奏請朝廷,鎮(zhèn)守邊關,三日后就走了,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你真的決定了?那凌靈,她……”
“這是我目前唯一想做的事。”翌晨眼神一暗,“至于凌靈,她是我?guī)熓宓牡茏樱c我也只能算是師兄妹罷了。”
回到府里,瘋子都沒心情搭理,直接回了微雨居。我沒有搬回掬水園,我沒有潔癖,可是被兩個死去的人住過的地方,還是讓我覺得心里發(fā)毛,更何況她們還都是我親手毒死的。唉,這個后遺癥可不小,以后若有事,自己絕不能親自動手。
翌晨三天后就走了,他的武功是不錯,可是打戰(zhàn),還是很令人擔憂。
我實在不知道自己能為他做什么,只是覺得欠他,太多,太多了。
翌晨一身戎裝,騎在黑色的高頭大馬上。他,一個威武的年輕將軍,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不知道在青史上是否會留下他的名字,翌晨,那個我給他取的名字。
“我知道,你會來送我。”他下了馬,走到我的身邊。陽光般的笑容,在那張成熟的男子臉孔上,竟是這么地和諧。
“是啊,你要走了,我怎么可能不來?”我把手中的東西遞給翌晨,“要說的話,都寫在信里;要給你的東西,放在了荷包里,我第一次做,很難看,你就將就著用吧。”
翌晨把它們揣進懷里,“謝謝你,冰清,還有,我從來不后悔遇見了你。”
“謝謝,我會一直記得你這句話。”
翌晨騎上馬,消失在地平線上。
這一次,翌晨是,真的,永遠的,走出了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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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子按我的意思,罷了柳元慶的官。柳家一家人搬出了官邸,去了沁芳園。我以為他會來找我,可是,他沒有來。所以,我去找了他。
在那里我見到了一個女人,有一瞬間,我竟然以為那是母親。他說,那是他新納的小妾。
我想有很多事情是我錯了。他,不是不愛水芙蓉,只是在愛情和權勢之間,他選擇了權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欲望,都有自己的選擇,我不該要求每個人,都依著我的想法做事。以前,都是我太一廂情愿了。
我拜祭了母親,走之前,我問他,母親為什么會死?
他說,那是因為母親希望我可以沒有任何牽掛地隨他離開青樓。我凄涼地笑了,我恨來恨去,卻沒有恨那個真正的罪魁禍首——我自己。
他說,你不要恨你自己,你母親只是希望你可以幸福。曾經(jīng),芙蓉最愛的人是我,可是,有了你之后,你才是她最在意的人。除了芙蓉,我也虧欠你很多,但是,我想,我是無法補償你了。聽說,相國對你比前陣子好了些,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到手的東西就該牢牢抓住,也不要太要強了。我能做的也就是說這些話了,孩子,好好珍重。
柳元慶送我到門口,便進去了,我很想問他,做官是不是真的就這樣重要,但是最后還是沒問。我嫁給了瘋子,若有召一日,瘋子出現(xiàn)了危機,柳元慶自是脫不了干系,離開那個是非之地也是好的。況且,瘋子也說柳元慶為官時,貪了不少,過過日子,應該不成問題了。
我一下子,變得茫然了。不明白自己到底來這里做什么,所謂的報恩,其實在害人,所謂的報仇,找錯了對象,我到底是來做什么的。
我本來已經(jīng)死了,生病死了,卻被帶到了這里,自以為是地瞎忙活,害了不少人,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才是那個罪魁禍首,真是很諷刺。
回到府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在瘋子肩上好好地哭了一場,瘋子的衣服被我哭濕了好大一片,于是他不得不換了一件衣服。
我望著他的背影,如果沒有了瘋子,我在這里,是不是就真的沒有任何意義了?
“水兒,看在我這么溫柔體貼的份上,是不是可以扣掉點,厄,利息。”瘋子的傷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活蹦亂跳的了。我早說過,他不是正常人,什么事,在他身上,都是不可以按常理來推斷的。
“扣掉?呵呵,你不說我還忘了,今天的,還沒算上上去呢。”
瘋子趕忙我把我按在椅子上,“夫人,夠了,夠了,我今天就還,今天就還。”
我把手一攤。可是瘋子卻開始解腰帶,“你在做什么?”我疑惑道。
“夫人,為夫就賣身給夫人,專門服侍夫人,來還債呀。”說著一個媚眼就這么拋了過來。媽的,他這也叫還債?那,虧的人可是我好不好?雖然,我承認,我沒有他這么養(yǎng)眼,沒有他這么媚人,但是,好歹,我才是女的呀!
賣身還債,我……等等,這個主意似乎不錯哦!瘋子不值錢,可是,無影那就是個搶錢機呀。我一臉奸笑地攬著瘋子的脖子,“夫君此話,當真?”
“夫人,這話豈能有假?”說著就要低下頭里吻我。
我一把拍開瘋子,“那么夫君,咱們明晚就去集芳閣?”
“集芳閣?”
“沒錯,因為無影要重出青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