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唯愿你安
唯安倏然擋在我身前:“阿檸,你先走,這里交給我!”</br> “我怎么可能丟下你自己走!”</br> “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你不是要去救那位大仙嗎,他還在等著你去救他!”</br> 唯安的話提醒了我。</br> 我的確是想救殷玄辰,可也不意味著救他就要搭上唯安的一條命!</br> 況且。</br> 就算我暫時逃走,沒等我跑回蔭城,就已經(jīng)被宗瑤和青蛇捉住,結(jié)果還是一樣的,我和唯安誰都跑不了!</br> 宗瑤噙著幾分得意的聲音從上方傳來。</br> “好一出苦情大戲,你們兩個不用爭,今天……全都得死!”</br> 宗瑤話音落。</br> 巨大的青蛇倏然朝著我們游弋過來,龐大身軀轉(zhuǎn)瞬將我和唯安圍在中間。</br> 宗瑤則是居高臨下的注視著我,眼神里噙著強者對弱者的憐憫與嘲諷。</br> “白檸,知道我為什么隱忍這么久不動手么?我在等一個時機,一個不會被他打擾的機會,然后……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你。”</br> 她輕笑著,肩膀隨著笑聲一顫一顫的。</br> “不枉我等了這么久,終于被我等到這個機會,你知道我現(xiàn)在有多開心嗎?我就要親自送你上路了!哈哈哈哈……”</br> 宗瑤狂笑間,原本漆黑的眸子再一次變成赤紅色,就連那張精致漂亮的臉蛋上也出現(xiàn)了一條條青色的血管脈絡(luò),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的,儼然沒了平日里見到的美艷動人。</br> 這是她本來的樣子。</br> 直覺告訴我,她定是在修煉一種邪術(shù)才會變成這樣。</br> 宗瑤見我正在驚訝的盯著她的臉,瞬間惱羞成怒,眼中的赤紅色又深了一些。</br> 原本的眼白部分也被一條條血絲取代。</br> 模樣更為駭人!</br> 我暗自默念咒語召喚毒蟲,指尖的藤蔓也在蠢蠢欲動著,但我并不敢輕舉妄動,我不能拿唯安的生命做賭注。</br> “我的臉很恐怖是么?我之所以變成這樣,全都是拜你所賜!白檸,憑什么你一出現(xiàn)一切都變了,憑什么他對一個最卑賤的貢品情有獨鐘,而我身為萬人敬仰的大巫師之女,卻要遭受他的冷眼,憑什么!”</br> 她憤怒中又透著幾分絕望:“明明我才是最有可能跟他在一起的人,都是因為你!是你的出現(xiàn)奪走了本該屬于我的一切!所以……你去死吧!”</br> 宗瑤怒吼著,臉上脖子上的青筋暴露。</br> 而她腳下踩著的青蛇也瞬間咆哮起來,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回蕩在山谷里,懸崖上無數(shù)巨石滾落下來。</br> 在青蛇甩動著蛇尾向我襲來時,幾十根粗壯的藤蔓倏然將它的蛇尾纏繞住。</br> 果然人的潛能是可以被激發(fā)的。</br> 我也不知自己哪里來的力氣,扯著藤蔓用力一甩,竟然將巨大的青蛇甩出去十幾米遠。</br> 蛇身轟然落在地上。</br> 蛇頭狠狠撞到一側(cè)懸崖上凸起的巨石,腳下堪比地震似的傳來一陣動蕩。</br> 伴著山體更多碎石滑落,一塊塊砸中青蛇的身體,我也因著腳下的震蕩險些站立不穩(wěn)。</br> 與此同時。</br> 無數(shù)毒蟲朝這邊涌來,耳邊盡是大片毒蟲爬行時發(fā)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br> 青蛇撞到頭部,又接連被山體巨石砸中,還沒來得及恢復神志,就被無數(shù)毒蟲包裹住。</br> 體型小一些的蟲子從它鱗片縫隙鉆進去,啃食著青蛇的血肉。</br> 體型稍大一些的,直接從它被巨石砸破的皮膚開始撕咬。</br> 它本能的扭動著蛇身掙扎,但毒蟲眾多,不消片刻,巨大的蛇身就被密密麻麻的毒蟲啃食的所剩無幾。</br> 宗瑤這才反應過來。</br> 只見她單手一揚,毒蟲轉(zhuǎn)瞬消失不見,可原本青蛇所在的位置,已然只剩下一具殘軀,一根根白骨已經(jīng)從殘缺不全的青綠色鱗片下暴露出來。</br> 內(nèi)臟早已被毒蟲蠶食殆盡。</br> “你居然殺死了我的寵物!”</br> 宗瑤目光一凜,張開利爪朝我飛身襲來。</br> 下一秒。</br> 一束金光從我身邊迸射而出。</br> 伴著一陣難聞的氣味縈繞在宗瑤身邊,她倏然捂住口鼻,調(diào)轉(zhuǎn)攻擊的方向。</br> “唯安小心!”</br> 我倏然伸出藤蔓擊向宗瑤。</br> 宗瑤掌心凝聚一團力量,如同一面透明的屏障一般,將我的藤蔓阻隔開來。</br> 而她另外一只手,黑色的長指甲已然刺入了唯安的胸膛!</br> “唯安!”</br> “嗯……”</br> 唯安吃痛的悶哼一聲,鮮血從他口中噴吐而出,他轉(zhuǎn)眸看向我,嘴唇蠕動了好一會兒才艱難的發(fā)出聲音來。</br> “……跑!”</br> “唯安……”</br> 宗瑤手上倏然用力,唯安臉上的痛苦更甚,鮮血從他心口位置流下來,染紅了雪白的衣衫。</br> 須臾。</br> 宗瑤嫌棄的將唯安推開,那道纖瘦身影倏地倒在地上。</br> 從汽車墜落懸崖開始,再到方才解決掉青蛇,我的體力已經(jīng)嚴重透支,此刻連宗瑤設(shè)下的屏障都無法逾越,只能眼睜睜看著唯安的身體搖搖欲墜,看著那個白衣少年跌在血泊里。</br> 我悲憤到無以復加……</br> “你恨的人是我,有什么本事沖我來,為什么要傷害無辜的人!”</br> 宗瑤這才轉(zhuǎn)眸看向我。</br> 她像是殺紅了眼,看著我的眼神更加陰暗嗜血,她舔舐了下粘在手上的血,唯安的鮮血從她嘴角溢出來。</br> 她冷冷的注視著我,一字一頓道:“別急,馬上就輪到你。”</br> 話音落。</br> 宗瑤再次單手一揚,面前的屏障隨之消失。</br> 她面目猙獰的朝我走過來。</br> 就在她張開利爪朝著我心口抓來的一瞬,耳邊倏然傳來一聲貓叫。</br> 轉(zhuǎn)瞬之間,祁思遠高大的身形已然擋在我身前。</br> “祁思遠,你怎么來了?!”</br> “寶寶,這里交給我!”</br> “你不是她的對手,你快走!”</br> 宗瑤也像殷玄辰一樣,擁有數(shù)萬年的道行,即便是我們加在一起也根本不是她的對手。</br> 這也是我沒有召喚祁思遠的原因。</br> 祁思遠回眸看我一眼,嘴角勾著一彎不在意的笑:“寶寶你忘了嗎?我們之間是有羈絆的,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成,我走與不走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br> 聽他這樣說,我一時語塞。</br> 祁思遠接著說道:“你還是看看那個小子怎么樣了吧。”</br> “那你小心!”</br> “會的。”</br> 我立刻跑向唯安,見他還有一絲氣息,連忙將他攙扶著倚靠在我身上。</br> “唯安,你告訴我,我該怎么做才能救你?”</br> 唯安緩緩抬了抬眼皮,艱難的開口說道:“阿檸,不用白費力氣……我撐不了多久……抱歉……你給了我一條命,可我卻……沒能幫你……”</br> 唯安說著,一股一股的鮮血便從他口中涌出來。</br> “別說了,什么都別說,我不怪你,是我不好……”</br> 我托著他的下巴,試圖封住他的口不讓鮮血涌出來,可一切都是徒勞。</br> 我的手沾滿唯安的血。</br> 像開滿黃泉路上的彼岸花。</br> 鮮紅刺目。</br> 此刻心臟如同刀絞一般的疼。</br> 唯安在我懷里斷了氣,臨終的一刻還在抱怨自己沒能幫上我的忙。</br> 他身上的余溫漸漸散去,縈繞在周身的金光也隨之暗淡。</br> 我用衣袖擦拭著他臉上的血,他又變成了那個俊朗干凈的翩翩少年。</br> 一襲白衣,善良純粹。</br> 眼前的少年轉(zhuǎn)瞬變成一只毛茸茸的黃鼠狼,只是身上沾滿了血。</br> 不消片刻。</br> 黃鼠狼的身體在我眼前漸漸變得虛幻,轉(zhuǎn)瞬化作一顆金色的小光球漂浮在我面前,像是對我做著最后的告別。</br> 我試圖伸手抓住它,可我的手還沒有觸碰到它,它便已經(jīng)在我眼前消散,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br> 唯安……</br> 唯愿你安的含義,竟是這樣的讓人心痛。</br> ……</br> “嗯……”</br> 耳邊傳來祁思遠吃痛的悶哼聲。</br> 我抬眸望去時,他正被宗瑤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向后踉蹌了好幾步險些摔倒。</br> 我立刻攙扶住他。</br> 祁思遠嘴角溢出一絲血來,反手擦拭了下,一向愛干凈的他眼中噙著滿滿的嫌棄。</br> “寶寶,沒想到她居然這么厲害,看來我們今天都要死在這里了。”</br> 我猛然想起漓兒來,立刻對著肚子喚道:“漓兒,你快醒醒,再不醒來我們?nèi)家涝谶@里!”</br> 只是我的呼喚并未起到任何作用,漓兒絲毫現(xiàn)身的跡象也沒有。</br> “沒用的,漓兒被封印住了,他根本出不來。”</br> 祁思遠這話說完,宗瑤便哈哈的大笑起來,她并不急著要了我的命,而是如同死神一般站在我們面前。</br> 我問祁思遠:“羈絆怎么解除?”</br> 祁思遠愣了一下。</br> “寶寶你開什么玩笑,羈絆解不開,就算能解,本喵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跟你解,你把本喵當成什么人了?本喵在你眼里就是只貪生怕死的貓嗎?”</br> “可是你……”</br> “別說了,你再說本喵就要生氣了!”</br> 看著祁思遠佯裝生氣的模樣,我只覺得一陣心酸。</br> 我自知不是宗瑤的對手,硬剛肯定會吃虧。</br> 事到如今我已經(jīng)無所謂了,但我不想祁思遠也像唯安那樣死在我面前。</br> 我既然不能硬剛,就只能想辦法先穩(wěn)住宗瑤再說。</br> 我對宗瑤說道:“你想殺我可以,但至少現(xiàn)在先等一等,殷玄辰很危險,我們必須先去救他,不然他會死的!你那么喜歡他,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死嗎?”</br> 宗瑤嘴角噙著笑。</br>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如果現(xiàn)在去救他,你得到他的庇護,我還殺得掉你么?”</br> 宗瑤陰狠的笑著又說:“放心,你死之后我自會去救他,如果不想他死,你最好別耽擱時間,自己動手解決!”</br> 說話間。</br> 宗瑤倏然朝著我扔過來一顆紅色的藥丸。</br> 藥丸掉在我腳邊。</br> 我緩緩蹲下身將藥丸拿起,置于掌心,只覺得藥丸中有強大的陰寒之氣迸射而出。</br> 我命格屬火,最怕的就是陰氣。</br> 祁思遠驚嘆道:“是怨靈散!”</br> 我的腦海中也浮現(xiàn)起一些關(guān)于怨靈散的訊息。</br> 顧名思義。</br> 怨靈散是用一百只厲鬼煉制而成,厲鬼屬于怨靈,怨氣強大,會由內(nèi)而外瓦解一個人。</br> 一旦吃了它,連靈魂都會被它吞噬殆盡。</br> 宗瑤是做了萬全準備的。</br> 她知道我身上擁有百蠱靈氣,百毒不侵,所以才用怨靈散來對付我。</br> 毒藥殺不死我,怨靈散卻可以!</br> 宗瑤的聲音幽幽傳來:“我突然改變主意了,不想讓你那么痛快的死,你要是把這粒怨靈散吃了,我就立刻去救他。”</br> “寶寶別聽她的,她在騙你!”</br> “這里沒你說話的份!”</br> 宗瑤憤懣的看著祁思遠,倏然朝他揮出一掌,明明沒有觸碰到祁思遠,可他還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擊中,整個人向后踉蹌了幾步,再次吐出一口鮮血。</br> 宗瑤是下了死手的,我眼見著祁思遠的臉色瞬間慘白。</br> 我也感覺到胸口傳來鈍痛,隨著一陣干嘔,口中泛起一絲腥甜。</br> “寶寶……”</br> 我從未像今天這般絕望。</br> 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比我自己去死還要讓我心痛難忍!</br> 而我的反應看在宗瑤眼里,卻令她無比痛快。</br> 她最想看到的,就是我心痛到無以復加的樣子,所以從一開始她的目標就不只是我一個人,還有我身邊所有試圖保護我的人。</br> “你快點吃!”</br> “寶寶……千萬不要吃!吃了怨靈散,你就徹底……從這世上消失……嘔……”</br> 祁思遠再次被宗瑤擊倒在地,嘔出一口鮮血。</br> “祁思遠!”我奔到他跟前,攙扶著他,急切問道:“快告訴我,怎樣解除羈絆!”</br> 羈絆一旦解除,我們便不再是命運共同體,他就可以趁機逃走,我實在不希望再有誰為我而死!</br> 祁思遠嘴角扯著一絲笑。</br> “解不開,也……不想解。”</br> 那雙藍灰色的眸子靜靜的注視著我,眼神有著些許渙散,嘴角卻掛著一絲凄楚的笑。</br> 更顯妖冶。</br> 他抬手拭去我眼角的淚,嘴角的笑透著幾分不在意。</br> “嗬……看來我要和寶寶一起死了,你說……大辣條會不會吃醋呢……”</br> “都什么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br> 祁思遠虛弱的笑著,潔白牙齒與薄薄的唇瓣被鮮血染紅。</br> “沒有開玩笑,我就是喜歡看他吃醋的樣子,因為……那就是原來的我啊……”</br> 我擰眉看著祁思遠,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些什么。</br> 祁思遠看出我的疑惑,笑著說道:“你不需要明白,寶寶,作為一只本命蠱,能為主人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