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二天早上,林軒是被張嬸給叫起來的。迷迷瞪瞪睜開了眼，又賴在床上磨蹭了多半會兒，才不甘不愿地起床準(zhǔn)備洗漱。
    “哎,張嬸，我哥呢？”洗完臉林軒這才算是真的清醒了，一蹦一跳地蹦到餐桌邊上,左看右看找不到顧炎的身影,有些好奇地問。
    “這……”張嬸欲言又止地看了林軒一眼，擺好了碗筷,低下頭猶豫地道，“早上已經(jīng)和大校走了。”
    “走了？”林軒“呼嚕”地喝了一大口米粥,舔舔嘴角的米粒，歪著頭有些不大理解，“去哪里了？又是爺爺那兒？真過分，每次都不帶我去嗷嗷嗷。”
    林軒氣哼哼地用勺子又舀起一大口米粥送到嘴里，然后含含糊糊地問張嬸，“那哥他什么時候回來？明天和我一起上課不？”
    “軒少爺，炎少爺他，他明天不會回來。”張嬸有些支吾，看著林軒一臉天真懵懂的樣子，不知道該怎么告訴他，炎少爺已經(jīng)去了部隊服役的事實。
    “明天不會來，那后天呢？”林軒有些不樂意了，以前就算是顧炎被顧老爺子召喚走了，也沒逗留過一天以上啊。
    “后天，后天也……”
    林軒抬頭看著張嬸，心里猛地一揪，隱隱起了一絲不好的預(yù)感，不等張嬸把后面的話說出來，驀然拔高了聲音，“啊，我知道了，肯定是爺爺那邊有很重要的事，哥被老爺子留住了一時回不來對不對？沒關(guān)系啦，反正就幾個小時的車程，大不了我請個假過去就是了！張嬸，張嬸，這次的甜糕你做的真好吃哎，記得多裝幾塊，我給爺爺他們帶過去嘗嘗！”
    “軒少爺……”張嬸輕輕地打斷了林軒的話，看著林軒聽到自己聲音的時候背脊突然地一僵，面上有些不忍心了，“炎少爺他，跟著大校去部隊服役了。大校說，炎少爺這次，最少要去三年的。”
    “服役？三年？”林軒眨眨眼，似乎有些不明白，“那我呢？”
    張嬸走到林軒身邊，輕輕拍著林軒的肩膀，“顧家這次要全部遷移到b市，軒少爺自然是要去b市繼續(xù)讀書的。學(xué)校什么的，大校都已經(jīng)為軒少爺安排好了的。”
    “我哥在哪里服役？”林軒問。
    “按照大校的意思，應(yīng)該是x省。”張嬸想了想，遲疑地回答。
    “哦，x省啊。我看過地圖的，離b市可真遠(yuǎn)。”林軒瞇著眼笑了一下，幾近乖巧。
    張嬸看著林軒出乎意料的平靜樣子，有些害怕了，“軒，軒少爺，你別難過，炎少爺他……”
    “難過？嗯哼，小爺是要去b市享福去了哎，難過什么？”林軒低頭吃著自己的那份早餐，聲音輕快，“去x省受苦的可是顧小炎啊喂，要難過也是他比較難過吧！”
    “軒少爺，你……”
    “哎呀，昨天玩得太瘋了，今天全身都好痛哦。”林軒用毛巾擦了擦嘴，伸了個懶腰，然后背對著張嬸，懶洋洋地道，“張嬸，我還沒有睡夠，今天你幫我在學(xué)校那邊請個假吧，我再回去補(bǔ)個回籠覺~”
    說完，大步流星地走進(jìn)了臥室，“砰”地一聲將門關(guān)了起來，阻絕了門外張嬸擔(dān)憂的目光。
    “難過？小爺難過什么？”林軒眼睛紅了一圈，卻還是咬牙笑著，“不就是丟下小爺自己個兒走了么？有什么可難過的？”
    “顧炎，你丫去部隊，絕對每天都有數(shù)不清的魔鬼訓(xùn)練。到時候小爺在b市天天吃香喝辣的。嘖嘖，小爺有什么好難過的？”
    林軒一步一步走到書桌前，看著桌子正中央擺著的一張合照。里面兩個小正太正對著鏡頭燦爛地笑，沒有絲毫憂愁的模樣，兩張玉雪可愛的臉像極了漂亮的娃娃。
    “混蛋！顧炎你去死啊！”林軒先還是笑著的，但當(dāng)看見了那張合照后，卻突然情緒崩潰了。發(fā)瘋一般地將書桌上的東西揮到到地上，使勁用手在那副相框上砸著，“混蛋！你要走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不帶我一起？混蛋！混蛋！”
    幼嫩的手背被破碎的玻璃碎片扎破，流出了一灘血。林軒卻覺不出疼。心里泛起的一陣陣的疼早已蓋過身體的痛楚，林軒麻木地坐在地上，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慢慢的，小聲啜泣起來。
    自從遇到顧炎之后，林軒就突然從誰都不愿意搭理的垃圾一躍成為了萬眾矚目的寵兒。顧炎從不舍得打他罵他，更別提受傷。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自己哪怕只是不小心腿上磕了一小塊烏青，如果被顧炎看見了，都能讓他皺眉很久。
    如果顧炎現(xiàn)在還在身邊，看到現(xiàn)在的模樣，一定會趕緊過來哄他，然后再為他擦藥的。不，不對，如果顧炎沒有走，他根本不會讓自己受傷。他知道的，自從他遇上顧炎后，顧炎就一直再為他遮風(fēng)擋雨，用盡全力不讓自己受到一絲虧待。
    林軒輕輕將兩人的合照從碎玻璃渣里撿起來，拍去上面的灰塵，抱在懷里，轉(zhuǎn)身趴回到了床上，低低地嗚咽。
    他不是不知道的，他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顧炎帶給他的。顧炎是這個世界上對他最好的人，那是他唯一面對時不需要小心翼翼，可以讓他放肆的人。
    其實，他也知道，很多人再說自己恃寵而驕。但是，他也只是對顧炎會這樣罷了。沒有人明白，他心底一直都是害怕的。他害怕顧炎有一天不再喜歡他，不再會壞笑地和自己開玩笑，不再會親昵地揉自己的頭發(fā)叫自己“幺兒”。
    他害怕失去顧炎的關(guān)注，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于是，只能用他自己的方式，抓住顧炎的注意力，時時刻刻與他黏在一起。恃寵而驕？不過是為了試探自己所在乎的，是不是也能如自己所想的包容自己罷了。
    也許這點小心思在成人的面前顯得是有些可笑甚至不可理喻，但是總歸一句話，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
    而且，一次次的小心試探林軒也沒有失望，顧炎對于他的包容，簡直近乎毫無原則。林軒喜歡那種被人視若珍寶的感覺，尤其當(dāng)那個人是顧炎的時候。有些事情，顧炎以為他不懂，其實他心里是明白的。
    顧炎希望能夠護(hù)著他，讓他永遠(yuǎn)天真單純做個孩子，那么，他就愿意不去深思，做個天真快樂的孩子。只要顧炎喜歡。而他也沒有算錯，顧炎對他越發(fā)地呵寵，那種態(tài)度讓別人看著，簡直像是個老來得子好好父親一樣。
    但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錯呢？為什么一覺醒來過后，事情就變成了這樣？為什么自己已經(jīng)這么聽話地當(dāng)個孩子了，顧炎卻仍然要離開自己呢？明明已經(jīng)答應(yīng)自己要一直在一起不是嗎？明明已經(jīng)約定好了，放假就去xg旅游不是嗎？明明昨天還在自己身邊笑得那么開心不是嗎？
    難道真的是自己太貪心？那好，那他什么都不要了，他只想和顧炎在一起，永遠(yuǎn)在一起，其他什么，他都不要了，好不好？把他的顧炎還給他，好不好？
    林軒哭得不能自已，雙手抓緊了身下的床單，心思混沌間，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如果，順著顧炎的意愿做一個孩子還不能呆在他身邊，那么，是不是自己長大了，就能夠抓住他，一輩子在一起了？
    如果顧炎不喜歡自己長大，那么，就讓他一個人，悄悄地長大，不讓顧炎發(fā)現(xiàn)可不可以？三年后，他們就再也不分開了，可不可以？
    他只是想和他在一起，他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
    “哥，你等幺兒長大好不好？”林軒抱著懷中的照片，兀自喃喃，“幺兒偷偷長大，不讓你發(fā)現(xiàn)地長大。到時候，幺兒還是你的幺兒，然后在一起，不分開了，好不好？哥……”
    這頭林軒黯然神傷，那頭的顧炎心里也不好受。盡管面上依舊習(xí)慣性地掛了三分笑，但是坐在前頭開車的顧大校卻依舊能感受到自家寶貝兒子低迷的心情。
    透過后視鏡看了顧炎一眼，顧大校清了清嗓子準(zhǔn)備轉(zhuǎn)移一下話題，“小炎啊，我來跟你解釋一下。因為你年紀(jì)不夠，不能算是正式服役的兵，名義上只能算特招來的文藝兵。但是因為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所以依舊會跟著正式兵一起訓(xùn)練。呃，那個，因為部隊的教官不會放水，所以，你可能會比較辛苦。”
    “爸爸，你現(xiàn)在和我說這些，難道是想讓我半途逃跑么？”顧炎淡淡問。
    顧大校被顧炎不咸不淡的話噎了一下，半天，只能嘿嘿地笑，“我不就是怕你緊張，順便那么一說么。小炎你放心，只要頭三個月的新兵訓(xùn)練過去了，我就安排你去個輕松點的部門。你只要撐過這三年就行了。小軒那邊，我也會幫你把人照顧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摹Ｈ旰竽慊貋砜矗^對比現(xiàn)在還要精神。”
    顧炎挑了一下眉，不置可否。
    “那就謝謝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