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成熟的自己
楊夫人的話看似突兀,戴清倒是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她挑了挑自己的細(xì)長柳眉,笑著說道:“別這么絕情嘛無論怎么說那也是你的侄子吧?親人間就應(yīng)該互相幫助,不是嗎?”
大概是習(xí)慣了戴清的這種作風(fēng),楊夫人也不怎么在意,笑著反問道:“我要是真的推了宗元,你放心嗎?”
戴清呵呵一笑道:“為什么不放心?誰不知道你這個人啊,說什么就是什么,從來不會搞背后一套。”
楊夫人揉了揉眉心道:“那是因為還沒值得我那么做的事。”
戴清咯咯笑著回坐到楊夫人對面,舒展開雙臂說道:“好吧,如果你想跟我說什么的話,我在聽。”
“也沒什么可說的。”楊夫人看著戴清說,“看著你,我覺得自己會清醒一點。”
楊夫人淡淡的一句話,在戴清聽來卻仿佛一道霹靂,電得她渾身汗毛都豎起來。本來還儀態(tài)萬千的女人表情僵了一瞬,隨即強(qiáng)笑道:“我該高興嗎?被你這么看重。”
楊夫人沒有說話,目光平靜地看著戴清。
氣氛好像這一瞬間壓抑到極低的點,在楊夫人的目光中,甚至連空氣都有凝固的跡象。戴清覺得自己呼吸困難,楊夫人的目光好像能穿過她的身體,把她的骨骼都看個通透一般。
戴清努力想要拼命承受住楊夫人的目光,她的呼吸比剛才更急促,眼神也沒了剛進(jìn)房間時的嫵媚。
汗水瞬間濕了額頭,即使是精致的防水妝也難抵擋。
所有的一切,在楊夫人面前仿佛都不堪一破,只是一個眼神,全都支離破碎。
戴清呼吸困難,卻不敢開口說話。她知道這種時候只能等楊夫人主動開口,自己無論說什么都毫無意義。
這樣的楊夫人很久沒出現(xiàn)過了。
楊夫人看了戴清大約不到半分鐘,才緩緩開口。
“是不是現(xiàn)在大家都覺得我很好說話了?”
楊夫人一開口,無形氣場立消,剛才幾乎無法呼吸的戴清大口喘著氣,眼神中透著恐懼地望向那個溫婉了很多年的女人。
“我,我沒”
楊夫人依舊看著戴清,只是眼神沒有剛才那么鋒利,不疾不徐地說道:“宗元的事,我考慮過很久了。他的能力已經(jīng)足夠,但沉穩(wěn)有余尚不足大氣。光是這一點就是致命傷了,你希望看他早點死?”
因為大口喘氣而滿臉通紅的戴清雙手捂著胸口,傲人的身材在呼吸中一抖一抖,依舊充滿了誘惑的味道。可惜這樣的風(fēng)景在楊夫人看來不算什么,她太熟悉自己這個好友兼妯娌了。
戴清的嫵媚永遠(yuǎn)是給別人遠(yuǎn)觀的,就連她老公都未必能享受多少。現(xiàn)在只要楊家那邊想從自己這里打聽什么消息,戴清永遠(yuǎn)是第一個要被賄賂的對象。
僅僅是因為這一點,已經(jīng)足以讓楊夫人和戴清之間的友情沒那么純粹。
戴清又深吸了幾口氣,對眼前這個一直表現(xiàn)得很溫婉的女人充滿了恐懼之心。楊夫人這幾年把自己引為知己,態(tài)度平和輕松。偶爾有利益之爭也會讓自己多得利幾分。這種寬容一旦養(yǎng)成習(xí)慣,戴清更喜歡用嘻嘻哈哈的口吻跟楊夫人談?wù)搯栴}。
偶爾戴清也會想,是不是因為喪夫加上女兒跟自己不合讓楊夫人變得比較寂寞,也沒有了最初幾年創(chuàng)業(yè)時的那種干脆果斷。偶爾想到現(xiàn)在的楊夫人也許只是個普通的有錢女人,戴清就會覺得自己和楊夫人之間的距離在漸漸變小。
這兩年楊夫人很少參與到正式場合中去,越發(fā)有了那種深居簡出頂級富豪的感覺。這種感覺在戴清的解讀下則有了別樣的味道,她總覺得這是一個女人表現(xiàn)軟弱一面的開始。楊夫人雖然偶爾在家族會議中仍會露面,卻不怎么提出意見了,也對家里人的窩里斗沒有興趣,完全像一個退休老人一樣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楊家的下一代年輕人里,王放不算很優(yōu)秀的那種,戴清才會經(jīng)常提起自己的兒子楊宗元。在戴清看來,雖然自己未必能取代楊夫人獲得很多實惠,自己的兒子總應(yīng)該得到更好待遇的不是嗎?
畢竟面對這么龐大的家族產(chǎn)業(yè),真正的掌舵人又是楊夫人,外戚方面總會覺得因為楊夫人的關(guān)系自己這一派應(yīng)該得到更多好處,楊家人則努力保持著跟楊夫人之間的關(guān)系,爭取讓正統(tǒng)的楊家人拿到多一點繼承權(quán)。
楊冰冰的到來讓很多人感覺到了危機(jī)。楊夫人寵溺這個女兒是眾所周知的,甚至為了照顧女兒的自尊心,她做為一個母親能隱忍到一直不親自去面對仇視自己的女兒。
就在楊冰冰決定來美國的一瞬間,楊夫人甚至連雷打不動的下午茶都提前結(jié)束了,開始組織人手為楊冰冰準(zhǔn)備房間。這份大動干戈的姿態(tài)對于普通家庭來說無非就是母親太過想念自己的女兒,在楊家很多人看來則有了更多解讀。
涉及到各種利益的楊家任何人都無法忽略國內(nèi)楊冰冰的存在,這一刻他們終于感受到楊冰冰的威力了為了楊冰冰的事,楊夫人才不管自己是否失態(tài),也不在乎別人怎么看自己。
這種危機(jī)感蔓延到了差不多每個人身上,戴清也不能例外。
戴清本以為趁著這個機(jī)會讓自己兒子楊宗元跟楊冰冰搞好關(guān)系,兄妹如果能夠情深,至少能讓自己這方在未來擁有更多優(yōu)勢。
但戴清從未想到,楊夫人對楊冰冰的在乎,超過了自己的想象。
一直低調(diào)且平和的楊夫人剛才只是看了自己一會,戴清已經(jīng)覺得自己好像要碎成一片一片,再也沒有勇氣在這個女人面前表現(xiàn)出平日的隨意和刻薄。
戴清比任何人都清楚,楊夫人一旦真的認(rèn)真起來,自己和周圍很多人平時的那層華麗外衣必然碎裂。
楊夫人用一個眼神就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這讓戴清覺得很沮喪,她甚至一度以為機(jī)會已經(jīng)來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楊夫人嘆了口氣,又恢復(fù)成平時那個雍容甚至和善的她,“如果你想證明宗元的優(yōu)秀,就讓他來吧,這種場面還不敢出現(xiàn),他把別人想得太險惡,這本身就是格局不大的表現(xiàn)。”
戴清完全不敢吭聲,只能保持著僵硬的微笑聽著楊夫人說話。
楊夫人似乎覺得這樣評價一個晚輩也很無趣,揮揮手道:“算了,我讓宗元招待冰冰吧。你可以看看,你驕傲的兒子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
“哎,別說那么見外的話,畢竟宗元也是咱們楊家的人嘛。”戴清面對楊夫人的自信臉上強(qiáng)笑,內(nèi)心卻極為不屑,心說你那個白紙一張的女兒能跟我兒子比?要知道相比一直在學(xué)校里獨來獨往的楊冰冰,楊宗元可是真的在社會中磨礪過許多年的年輕人了。
楊夫人淡淡一笑,沒有多說什么,剛才來書房時的疲憊和無奈卻仿佛淡了一些。
一個人坐在床頭怔怔地看著窗外,楊冰冰發(fā)現(xiàn)自己房間里往外看的景色竟然跟國內(nèi)也有幾分相似,可見楊夫人為此的確是花了大心思。
從睡夢中醒來,一個人在衛(wèi)生間洗了把臉,連掛架上的毛巾花色樣式都跟自己國內(nèi)用的一樣。楊冰冰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笑了笑,大概楊夫人認(rèn)為這種小細(xì)節(jié)上的關(guān)注總會感動自己吧?楊冰冰覺得其實完全沒必要,正像某本書上所說的那樣也許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自己不想要。
重新站在鏡子前看清楚自己,楊冰冰轉(zhuǎn)身打開旅行箱,取出自己的一件件衣服和化妝盒。
這是程水馨送給楊冰冰的禮物,兩個女孩交換了很多禮物,程水馨每一件禮物都很用心,精致而實用。
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楊冰冰鼓勵般地笑了笑,將口紅落在自己的唇上。
楊冰冰不是第一次為自己化妝,她以前其實很不喜歡化妝,后來為了去一些場合才偶爾為之。
這一次不一樣,楊冰冰很主動地化妝,每一個動作都細(xì)致入微,就像她平時在畫板上的小心落筆,筆下才生出那么多可愛嫵媚的漂亮女孩。
楊冰冰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她就是覺得自己應(yīng)該以成熟的姿態(tài)面對那些人,這是她能表達(dá)的態(tài)度之一。
沒有那么多理由,也許就是這樣簡單罷了。
化妝用了很久,找合適的衣服也用了很久。
大概是習(xí)慣了長時間的樸素穿著,楊冰冰很為自己一會要穿什么衣服見人苦惱了一會。
太暴露的衣服不喜歡,她討厭那些看著自己色瞇瞇的目光。
太素凈的衣服又會讓楊夫人面子上過不去,在這個以華麗和相貌取人的世界永遠(yuǎn)是這樣,大家的目光只會因為挑剔而變得刻薄。
稍微猶豫了一下,楊冰冰換上了自己平時最常見的打扮。
干凈的小上衣,純色長裙,頭發(fā)挽成一條馬尾,斜劉海在額前散開。
楊冰冰看著鏡子里仿佛玉琢出的自己身體,心中默默想著遠(yuǎn)方的朋友,然后檢查好自己的衣著,走出臥室。
任性了那么久,終于輪到自己用大人的方式面對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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