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Chapter27
八月底,上學(xué)了。
譚睿康的耳朵拆了線,還沒有完全愈合,天氣又熱,遙遠擔心得很,本想請幾天假再去報道,譚睿康卻堅持不用,遙遠既怕他出汗感染,又怕傷口發(fā)炎,兩人還在家里吵了一架,最后譚睿康堅決不請假,兩人只得收拾好東西,準備去上學(xué)。
兩人商量決定后,電腦先不帶去,遙遠也想買新的了,譚睿康用的那個還是自己初中畢業(yè)后淘汰下來的機子,自己這個也跑不動游戲。打算一人買個筆記本。
而按譚睿康的意思是他用遙遠的高中電腦,給遙遠買個筆記本,遙遠覺得過意不去,兩個人吵來吵去吵個沒完。
譚睿康:“我平時只要上網(wǎng)查查網(wǎng)頁就夠了!你給我買這么好的做什么?”
遙遠又有點受不了他了,說:“這個機子怎么帶去啊!重得要死。”
譚睿康:“你別管了,軍訓(xùn)結(jié)束后你的電腦也包我身上。”
譚睿康一當家,兩人就開始因為錢的事情爭執(zhí),最后遙遠只得讓步,悶悶不樂地提著行李,跟譚睿康去上大學(xué)。
遙遠的意思是到了以后被子褥子再去買新的,用的也是,譚睿康卻覺得花錢心疼,便把能打包的全打包好,背著個登山包,提著兩個大袋子。
遙遠真要被他折騰瘋了,說:“別帶這么多東西行嗎?!你耳朵還沒好,提這么重的東西容易出汗,可以到了再去買的!”
譚睿康道:“又不用你提。”
“這樣很丟人!”遙遠終于叫出了真話。
譚睿康道:“那叫姑丈開車送?讓姑丈送咱們?nèi)ツ阌植辉敢狻!?br/>
遙遠無語了,他唯一的念頭就只想去撞墻發(fā)泄一下,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神經(jīng)病。
兩人把行李搬上火車,到了廣州又要轉(zhuǎn)車,譚睿康要去坐地鐵,遙遠則快哭了。一共七個大行李包,上了地鐵一定會被人看到死的。
“打個車吧。”遙遠道。
譚睿康:“這里打車不比咱們那兒,很貴的!別看起步價才十塊,我查了地圖,從這里到學(xué)校要好幾十……”
遙遠說不出什么來,只得無意識地擺手,求譚睿康別再說了。
他們在東站外面轉(zhuǎn)了一圈,忽然看到大學(xué)城校區(qū)的學(xué)生柜臺,登時得救了!
大巴把他們送到大學(xué)城,里面大得要死,遙遠從小除了出去旅游便沒怎么見過世面,開始還以為只是所有學(xué)校混在一起,用同個教學(xué)樓或者幾個特別大的食堂,來了以后才發(fā)現(xiàn)完全不是這樣。自全國高考擴招開始,大學(xué)生的數(shù)量就一年比一年多,大學(xué)城的面積也前所未有的大。
而譚睿康的校區(qū)則在五山,坐地鐵還要再一次車,遙遠初來咋到,只覺一片混亂。不是說好都在大學(xué)城的么?
譚睿康對著地圖端詳,又去問師兄師姐,最后才得出一個結(jié)論,大一在五山校區(qū),大二開始要搬到大學(xué)城,分開一年而已。
好吧,一年就一年吧,一年也可以接受。
譚睿康先帶著遙遠去把大包小包分開,兩人去報道。
“我自己就可以了。”遙遠說:“我真的可以。”
“那你去排隊。”譚睿康笑著說:“我在這里等你。”
八月底的校園里熱得汗流浹背,遙遠去報道,先領(lǐng)了宿舍鑰匙,其余的待會再說,兩人進去看了一眼,四人間,只有個戴著厚瓶底眼鏡的男生在看書,抬頭茫然看著他們。
“你好。”譚睿康笑著與他打招呼。
那人起來和遙遠握手,遙遠生平第一次這么正式打招呼,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人說。
遙遠自我介紹道:“趙遙遠。”
那人點頭,遙遠根本聽不懂他說的什么,口音太重外加他這人天生記不住名字,基本是過耳就忘,四處看了看,說:“都沒來么?我睡……這里吧。”他選了個靠陽臺的位置。
四張鋪,雙層多功能一體鋪,上面是床,譚睿康說:“靠陽臺容易被風吹,靠門也不好……就這里吧。”
譚睿康爬上去給遙遠鋪床,遙遠要讓他下來,譚睿康卻不管他,說:“我給你鋪,你自己鋪不好。”
遙遠逛了一圈,看陽臺看洗手間,沒有空調(diào)洗衣機,有熱水器電風扇。
“你們是一起來的么?”那人道。
“不。”遙遠笑道:“他是我哥,送我來讀書。”
片刻后又有兩個學(xué)生進來了,和遙遠打過招呼,遙遠腦子里十分混亂,記不住名字,只能朝他們笑。
五個人在宿舍里就有點擠了,譚睿康收拾床鋪,遙遠覺得很沒面子,忙道好了好了,剩下的我來,譚睿康又出去看了周圍,說馬上就走。
遙遠舒了口氣,把東西拿出來,掛進衣柜里,這個設(shè)計非常好,床的下面有書桌書架衣柜。四個學(xué)生都在收拾東西。
“小遠。”譚睿康說:“樓下有洗衣房,可以找舍管阿姨,給她衣服讓她幫洗,這樣你就不用自己洗了。太好了,總算解決了。”
一人在那笑,遙遠面紅耳赤,說:“我知道了。”
譚睿康笑著給遙遠的室友們散煙,一人拿了一根夾在耳朵后面,另外一人也接了放在桌上,那戴眼鏡的男生擺手示意不會抽。
“請多多關(guān)照我弟。”譚睿康誠懇地說:“他第一次出來過集體生活。各位兄弟多多包容。”
遙遠窘得面紅耳赤,正要說點什么時——
“一定一定。”另外一個高個子朝譚睿康笑道:“大家都是第一次,能在一起是緣分,互相照顧。”
遙遠心道這人真會說話,自己就學(xué)不會這些。
譚睿康說:“我走了。”
遙遠說:“我送你下去。”
譚睿康背著個包,手里提著個行李袋,兩人下了一樓,四處都是穿著迷彩服,抱著被子的新生在嘻嘻哈哈地聊天。遙遠把譚睿康送到校門外,譚睿康還要擠公交,換乘地鐵,說:“弟,照顧好你自己,學(xué)學(xué)和新朋友相處。”
“我會的。”遙遠哭笑不得道:“你快去吧。”
“這就走了。”譚睿康說。
遙遠心里有點空空蕩蕩的,剛剛說讓譚睿康快點去他的學(xué)校只是不好意思,待得譚睿康真要走了,遙遠卻又不想他走了。
“什么時候碰面?”遙遠說。
譚睿康道:“電話聯(lián)系,兩邊不忙的話……等軍訓(xùn)完了,咱們下午沒課就每天一起吃飯?”
遙遠道:“好。”
譚睿康上了公交,遙遠大聲道:“你注意安全!”
譚睿康沒聽見,他在公車上掏手機,料想是朝趙國剛報告他們已經(jīng)順利入學(xué)的事,遙遠站在車站前,說不出的失落。
剩下他自己一個了。
真奇怪,以前也是自己一個過的,四年前譚睿康還沒有來,遙遠便一個人起床,一個人刷牙洗臉,自己塞著耳機出門搭公交上課,那時候怎么就不覺得失落?
譚睿康一走,遙遠便覺得相當不自在。
他轉(zhuǎn)身走了兩步,譚睿康的手機短信來了。
【弟,待人真誠就行,真正的你很討人喜歡,沒必要刻意去迎合誰,討好誰。】
遙遠抬頭看了一眼,見公交車上譚睿康抬頭朝他笑了笑,朝他作了個再見的手勢。
回到宿舍里,各自的床都鋪好了,兩個新舍友在聊天,那高個子見遙遠回來了,說:“剛剛那人是你親哥?”
遙遠道:“表哥,不過從小一起長大,在華工念書。”
“你哪兒的?”另一個男生說。
遙遠想了想,想起譚睿康的叮囑,老實說道:“我……深圳的。你叫什么名字?不好意思我剛剛太緊張了,沒聽清楚……你們的名字我全沒記住。”
宿舍里數(shù)人都笑了起來,那人道:“我叫張鈞。”
遙遠笑道:“我叫趙遙遠。”
高個子說:“我叫于海航。”
戴著眼鏡的男生說:“我叫王燁。”
數(shù)人就這么認識了,遙遠暗自記住他們的名字,坐到椅子上,搭著椅背,高個子又道:“你哥剛放完暑假,和你來上學(xué)?”
“嗯……他華工的。”遙遠說:“也是大一,不過他比我大。”
“高三復(fù)讀了?”王燁說:“我也復(fù)讀了一年。”
遙遠道:“算是吧,中學(xué)的時候有復(fù)讀過……”
“中大的分數(shù)可真夠高的呢。”于偉航說:“在我們那兒得六百分……”
數(shù)人開始聊高考,遙遠這才知道原來每個高校在不同省市的錄取分數(shù)都有很大差別。像深大這種所有本地人考不上就去念的保底學(xué)校,在內(nèi)地省市居然屬于第一批!還相當不好進。
中大與華工的分數(shù)也很高,外省考進來頗費一番力氣。
就連北大清華這些學(xué)校,也對北京市學(xué)生有相當好的優(yōu)惠政策,如果譚睿康的學(xué)習(xí)水平換到北京去應(yīng)該是穩(wěn)進清華的。
復(fù)旦交大則對上海本地人有分數(shù)優(yōu)惠,相應(yīng)的,遙遠能把中大作為第二志愿,也是托了廣東省考生的福。
居然還有這么多玄機,遙遠從來沒聽趙國剛說過,同宿舍的他和于海航是學(xué)通訊工程專業(yè)的,這個專業(yè)據(jù)說就業(yè)前景很不錯,另外那個戴眼鏡的男孩和張鈞學(xué)計算機。
遙遠老對不上名字,只能把人先認識了,順便給那個戴眼鏡的男生起了個外號叫小呆。因為他又小又呆。
“你不知道我們山東分數(shù)更高呢。”王燁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遙遠內(nèi)心起了外號,說:“山東是全國高考競爭最殘酷的地方……”
四人剛認識,話題始終圍繞著幾個月前的高考,聊完分數(shù)又聊各自的專業(yè),中大計算機系還是不錯的,這些年里開始朝珠三角各個地區(qū)輸送人才,就業(yè)前景很廣闊。
片刻后又有人來敲門,是同班的,提醒他們?nèi)ヮI(lǐng)軍訓(xùn)服裝和被子。
遙遠出來打了聲招呼,發(fā)現(xiàn)自己這層樓同班男生占了一半,都是兩個兩個分宿舍,與其他學(xué)院的人混搭,便與于海航下去領(lǐng)被子領(lǐng)臉盆。
于海航道:“你哥對你挺好的,走這邊,別亂跑。沒出過門?”
遙遠人生地不熟,多年來都有爸型或者哥型保姆跟著包辦,連地圖都不會看,此刻就像一只巴哥被扔進了土狗窩里,滿臉迷茫與惆悵,連于海航也看得出來。
“為什么這么說?”遙遠一邊排隊一邊和于海航聊天。
“還給你鋪床收拾東西。”于海航笑道:“以前都被你當保姆了吧。”
遙遠尷尬地笑了笑,說:“你爸媽沒送你來?”
于海航抽完譚睿康給的煙,笑道:“路費太貴了,沒讓他們來。”
遙遠點了點頭,知道同宿舍朋友都挺窮的,除去張鈞帶了部電腦過來,還沒拆箱以外,另外那個小呆和于海航都沒有電腦,于海航穿的衣服也很一般,球鞋舊舊臟臟的。
“請你喝水吧?”遙遠說。
于海航忙道不用,遙遠便沒有堅持,自己買了瓶水,兩人抱著一大堆東西上樓去,還有兩天才軍訓(xùn),數(shù)人便在寢室里聊天。
晚上有個長得很帥的師兄過來教打包被子,拿遙遠的被子當示范,他長得比遙遠高,帥氣感覺則和遙遠不是同個類型的。
遙遠竟然有點緊張,完全沒聽進去師兄在說什么。他對自己的念頭十分難以理解,自己怎么會緊張?居然對長得好看的同性緊張?完了。
遙遠刻意遺忘了很久的事情又被想了起來。
“會了么?”于海航注意到遙遠走神了,提醒他。
師兄說:“小帥哥,這個我?guī)湍愦虬耍瑒e碰它,后天直接背上去軍訓(xùn)就行。”
遙遠忙道謝謝,師兄走了,遙遠又有點走神,心里很不舒服,自己應(yīng)該是個同性戀了。
同性戀就同性戀吧,同性戀以后怎么辦……算了別想了。
遙遠道:“晚上我請客,大家一起吃飯吧?”
眾人忙道不用不用,就吃食堂吧,遙遠也只好作罷,跟著去吃了頓食堂,飯又硬又難吃,食堂大媽給的葷菜還很少,一勺里只有幾塊排骨。
“就這么點嗎?”遙遠道:“伙食也太差了吧。”
“兩塊錢的葷菜。五毛錢的素菜”張鈞笑道:“能有多少?大媽看你帥,已經(jīng)多給你了。”
四人都笑了起來,眼鏡小呆打了兩份素菜,于海航則買了半斤飯,吃完還要加,說:“你們南方人不吃饅頭,吃飯不頂飽。還是得吃饅頭。”
遙遠打了一堆菜,他是按以前高中十塊錢的快餐標準吃的,況且每份菜也就那么一小勺,挑挑揀揀幾口都不夠吃的。他吃了幾口菜,不好吃,吃飯更不好吃,對著那又干又澀的米飯,天氣又熱,根本就沒什么胃口,想去點幾個小炒吃,又覺得自己這么吃好像不太好。
正吃飯時譚睿康的短信來了:【弟,軍訓(xùn)衣服領(lǐng)了嗎?吃飯了嗎?】
遙遠:【領(lǐng)了,正在吃。】
譚睿康:【吃的什么?】
遙遠:【紅燒肉、草魚、糖醋丸子、海帶排骨。油菜、西蘭花。】
譚睿康:【晚上早點休息,和舍友相處怎么樣?】
遙遠:【人都很好,相處得不錯,你呢?】
譚睿康:【我這邊也很好。】
遙遠沒有意識到自己點了太多菜,吃不完就算了放著,直到其余三人開始嘲笑他浪費,遙遠才覺得很窘,只好什么都不說。
他發(fā)現(xiàn)上了大學(xué)以后,小時候的交友方式已經(jīng)行不通了。
還記得當年剛上初一的時候和齊輝宇同桌,遙遠帶了當時很貴的進口松下walkman,一人一邊耳機和齊輝宇一起聽,又拿出牛奶仔的糖請齊輝宇吃,兩人就成為好朋友了,那盒糖被吃來吃去傳了大半個教室,于是遙遠也得了個外號叫牛奶仔。
后來他上完體育課以后滿頭大汗去買水喝,張震在一旁,張震說:“牛奶仔,請我喝瓶水吧。”
遙遠請他喝了一瓶,請齊輝宇喝了一瓶,看到林子波在旁邊,十塊錢買四瓶水懶得揣零錢硬幣,就分了林子波一瓶。
就這么簡單,四個人成了好朋友。
現(xiàn)在再認識陌生人,成為朋友似乎又多了個話題——錢。雖然舍友們都沒有明著說,但話題里總是圍繞著與未來,與職業(yè),以及與物質(zhì)有關(guān)的內(nèi)容。
小時候錢就是錢,錢僅僅是可以買吃的喝的用的玩的一張紙。
長大以后,這些紙上似乎承載了更多——生活,背景,社會地位,環(huán)境差異,所有的人都在想,現(xiàn)在沒有,以后會有的。你有,我不羨慕,因為我通過自己的努力,遲早也會有。
吃過晚飯,遙遠坐在桌前翻畫冊,舍友聊的話題他都不太感興趣,他們會打斗地主,會打拖拉機,這些遙遠都不會,只會廣東人常玩的鋤大地。
他們聊就業(yè),聊工作,聊東莞打工一個月能賺多少,同時對大學(xué)生的未來充滿期待,言語中流露出心比天高的志向,聊什么時候去當家教賺零花錢,聊親戚在什么地方開廠賺了幾十萬,聊各自家鄉(xiāng)的風俗……于海航喜歡張學(xué)友,還讓遙遠唱幾句粵語歌聽,遙遠哭笑不得,會說粵語赫然變成了一項技能。
“你以后就教咱們說廣東話吧。”于海航說。
“好的……”遙遠欲哭無淚道:“保證你們畢業(yè)以后都學(xué)會廣東話九百句。”
遙遠試了幾次,最后不得不承認和他們聊不到一起去,他不知道就業(yè)有多重要,錢有什么關(guān)于自我價值與社會地位的深層含義,也不知道廣東在許多人思想里已經(jīng)是遍地有黃金的印象。
于海航他們高中時讀書一個比一個刻苦。室友們的概念是來了廣州就要在這里安定下來,以后就在經(jīng)濟高速發(fā)展的珠三角工作,把父母也接過來。
遙遠對工作根本就沒什么概念,別人問他家是做什么的,遙遠只說父親在開一個小公司,便不敢再多說了。不敢說自己還在念高中就已經(jīng)定下要去當上市公司總經(jīng)理的秘書云云,就連對錢,他到現(xiàn)在還沒形成一個明確的概念。
臨別時譚睿康給了他一千,遙遠一邊告誡自己不要亂花錢,一邊就忍不住在樓下花了兩百——買了下午喝的,晚上喝的,明天早上喝的飲料,半夜餓了吃的零食,買了泡面,買了個夾在床頭的小電風扇,液體蚊香,還有一堆師兄師姐們拿出來賣的小說和漫畫書。
買回來的時候眼鏡小呆翻了翻遙遠的漫畫書和畫冊,說:“你買這些有什么用?”
“看啊。”遙遠笑道:“不然接下來兩天里多無聊。”
“你家挺有錢的吧。”張鈞笑道。
“沒有沒有。”遙遠忙道,他知道張鈞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但別人都注意到了他的衣著行為,并準確地判斷出他是個深圳來的少爺仔。
在他們思想里,已經(jīng)對遙遠有了一個大致的輪廓——父親生意忙,連送大學(xué)都沒法親自來,否則應(yīng)該會開車送他來上學(xué),于是由哥哥代為照顧,花錢大方,吃飯打很多份菜,還不停地主動請人吃飯喝水。
這是一個陌生的世界,遙遠終于接觸到社會的一角。
樓下拿著電話卡的勤工儉學(xué)的師兄們還在叫賣,沒有手機的于海航與王燁在用210長途話費卡打宿舍里的電話給家里報平安,張鈞在灑洗衣粉搓衣服領(lǐng)子,風扇嗡嗡嗡地轉(zhuǎn),天氣悶熱而粘稠,既不像家里有空調(diào),又不像老家的漫天星星與夏夜。沒有譚睿康輕輕搖的扇子,也沒有被子可抱——為了涼快,遙遠不得不蓋一張薄薄的被單,很不習(xí)慣,沒有被空調(diào)被子壓著的安全感。
熄燈后,于海航還在和張鈞聊天,說各自的戀愛史,張鈞打算在大學(xué)里再找個女朋友。
遙遠爬上硬邦邦的床,鼻子里嗅到電蚊香液的香氣。
王燁笑道:“還好趙遙遠買了蚊香,不然這幾天沒蚊帳還不知道怎么過。”
遙遠笑道:“不客氣。”
他躺在上鋪,床很狹小,手腳都攤不開,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那一刻,他很想家。
他側(cè)過身,用被窩擋著光,給譚睿康發(fā)短信:【哥,我想你了。】
譚睿康:【小遠,我也想你了,沒有你在身邊很不習(xí)慣。】
那一刻遙遠睡意全消,仿佛某種含蓄的表白得了回應(yīng),心底既甜蜜又惆悵。
譚睿康:【睡吧,別太晚。晚安。】
遙遠:【晚安。】
遙遠很熱,他在床上翻來翻去,于海航還在和張鈞聊天,吵死人。遙遠想讓他們別聊了,有什么好說的啊,女朋友這個話題怎么聊起來沒完沒了的。
但他又不敢說“你們別聊天了我想睡覺”,畢竟這個宿舍里的人要住在一起四年的,他有很多事情都不懂,也怕第一天來就得罪人。
而眼鏡小呆摘了眼鏡,躺在床上已經(jīng)睡著了,被子裹得跟個蟲似的也不怕熱。
每次于海航和張鈞靜了下來,遙遠便松了口氣,心想終于可以睡覺了,然而不到幾秒后,張鈞開口說:“杭州的女孩漂亮……”
于是兩人又聊了起來。
蒼天啊!遙遠被吵得想罵人,痛苦無比。他下床上了幾次洗手間后,外面一片安靜,已經(jīng)是兩點的深夜,兩個話嘮終于不聊了。
遙遠筋疲力盡地躺上床,昏昏沉沉要睡著的時候,于海航開始打呼嚕。
遙遠一個激靈登時被吵醒了。
遙遠:“……”
遙遠近乎狂躁地翻了個身,趴在草席上根本睡不著,腦子里胡思亂想,據(jù)說過幾天開始的軍訓(xùn)更苦更累……
他有點不想活了。
夜四點多,遙遠終于扛不住,沉沉睡去,結(jié)束了他離開譚睿康后集體生活的第一天。
翌日七點,兩個系的班長過來敲門,挨個通知,八點去開會,輔導(dǎo)員有話說。
遙遠快瘋了,這才睡了兩個半小時啊!!!還讓不讓人活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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