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方明明攪著面前水杯里的冰塊,聽它們發(fā)出“叮鈴咚隆”碰撞的聲音,始終也沒喝下一口。
蔣東林在最初的兩年間無數(shù)次地設(shè)想過再見到方明明的場景,想象著那個從小就驕傲美麗的公主應(yīng)該還是會姿態(tài)優(yōu)雅地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可能會面帶微笑好像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地叫他一聲“東林”。而當這一切真實發(fā)生的時候,蔣東林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似乎很平靜。
“什么時候回來的?”出于紳士風度,蔣東林輕呷了一口咖啡,微笑著問到。蔣東林顯然還是不喜歡咖啡苦澀的味道,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看來你還是不喜歡咖啡的味道,可惜這兒沒有你喜歡的鐵觀音。”方明明從自己的凱莉包里拿出一張名片,遞到蔣東林面前:“回來快一個月了,這是我北京的工作室,有機會多多指教啊。”
“呵,我就是個粗人,不懂藝術(shù)的。”蔣東林接過卡片看了一眼,“不錯啊,珠寶設(shè)計師、沙龍策劃,呵呵,很適合你。”
“我們工作室業(yè)務(wù)很多元的哦,可能跟你們會有合作空間呢?”方明明向前傾了傾身,精致的長指甲在桌子上微微敲打了一下。
“聽說你現(xiàn)在在神州干得很不錯,回來都聽爺爺夸過好幾次了。”
蔣東林笑著挑了挑眉:“呵呵,在企業(yè)小打小鬧而已。那好,先預(yù)祝你回來能一展宏圖。”
“東林,你應(yīng)該知道我從來就沒有什么宏圖的。”方明明似乎有些尷尬,始終帶笑的臉僵了僵,默默說到。
“呵,你電話換了沒?回了北京,還得你多罩著我。”方明明緩了緩情緒,俏皮地笑著問到。
“我的電話沒變,我今天還約了朋友,以后有機會再聚吧。”
蔣東林鬼使神差地重新走出四季酒店,他有點不敢在方明明的面前上樓進房間,或者可以說,他想趕緊離開那種折磨了他兩年的感覺。
方明明似乎和她的名字更加貼近了,真是明艷照人。方明明身上有著東方女子少有的一種洋氣,可能是長期藝術(shù)環(huán)境的淫浸,或者是她不凡出身的熏陶,都讓她有著一股尋常漂亮女人沒有的自信和風采。
如果放在平時,短差途中偶遇這樣的俏佳人會讓蔣東林駐足甚至上前搭個訕,權(quán)當是旅行中的一段美好插曲。但是對象是方明明,又讓蔣東林對她當初離開時給自己帶來的痛楚有點恍惚起來。人人都知道他蔣東林做事狠辣到位、為人低調(diào)沉穩(wěn),感情豐富多彩,但估計沒有太多人知道,那段感情失敗帶給他的潰敗和打擊。而現(xiàn)在,蔣東林開始覺得那段歲月、那種感覺,似乎近在眼前,卻又好像已經(jīng)遠遠地飄到了天邊。
中環(huán)人來人往,蔣東林在人群中有點失去方向,走過一個珠寶展示的櫥窗,蔣東林折了回來。櫥窗里最正中的位置展示著一枚水滴狀的鴿血紅寶石戒指,一圈細密的小鉆,更是把當中的鴿血紅撐托得艷到極致又純美無暇。蔣東林一下就想到了楊沫的嘴唇,那樣一張俏嫩的紅唇按在那丫頭白生生的干凈的臉上,就好像櫥窗里的這抹紅。丫頭似乎很少戴首飾,蔥白細嫩的手指配上這抹紅的媚艷,應(yīng)該很漂亮吧。蔣東林想著,走進了這家珠寶行。
飛機上,蔣東林打開絲絨盒子,鴿血紅十足的血頭和雍容華貴的品相,引得過往的空姐偷偷回頭看了好幾眼。蔣東林把玩了一下戒指,又把十二萬多的價簽撕去,重新把戒指放回了盒里。蔣東林并不是第一次送女人珠寶首飾,但以往大多都是項鏈、手鏈之類的,為女人買戒指,方明明之后還是第一次。
蔣東林回到呼市的時候,草原上已經(jīng)過了最冷的時節(jié),但是暴風驟雪的時常光顧,讓蔣東林都覺得在戶外有點熬不住。
稀有礦藏開發(fā)項目已經(jīng)批了下來,神州集團將主礦設(shè)在了a縣下面的一個鄉(xiāng)里。楊沫過完年直接回了a縣,跟著李縣長已經(jīng)為這個新上馬的項目忙活了好一陣。楊沫倒是一直沒有在a縣見到過蔣東林,江蘇一別后,他似乎又像消失了一般沒有音訊,楊沫沒有主動聯(lián)系他。回到a縣后因為新礦藏開發(fā)項目讓整個縣上下都忙了起來,倒也讓楊沫沒時間去胡思亂想了。
“老王,快,你跟我去趟鄉(xiāng)里,礦里發(fā)生坍塌了,埋了人。”快下班的時候,李縣長卷著一股寒風,頭上頂著薄薄的雪花跑進了楊沫他們的辦公室。
老王和楊沫幾乎同時“蹭”地站了起來。“什么?死了人沒有?”老王急切地問。
“現(xiàn)在還不清楚,趕緊讓老張把那輛4200越野準備一下,外面風雪太大,小轎車吃不住。”
“縣長,我跟著一起去吧……”
“不行,礦上太亂,外面風雪又大,小楊你留在家里。”
“縣長,礦上肯定會有工人們的家屬去找人的,我去了可以幫著做做安撫工作,讓我一起去吧。”楊沫不放棄。
“恩……好吧,趕緊準備一下,馬上就走。”
寒冬的天,這會兒早就黑了,只有漫天灑落的鵝毛般的雪,映照著茫茫的天地間有些晦澀的亮,車窗外狂風呼呼地一個勁兒叫囂著,車上四個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老張是縣委大院經(jīng)驗最豐富的老司機。外面天氣太惡劣了,雨刮器雖然“滋啦滋啦”地刮著,老張還是覺得車前一片模糊,車輪明顯在急劇冰凍的地面上有些打滑。老張知道這種天氣要上草原往鄉(xiāng)里走,一點馬虎都打不得,自然也就絲毫不敢松懈,手緊緊地把著方向盤,只敢小心翼翼地慢慢開。
老張心里清楚,這輛4200越野雖然已經(jīng)是縣里越野性能最好的座駕,但因為服役年頭久遠,早就經(jīng)不起在這種暴風雪的天氣里折騰遠路了,所以一路上,老張除了駕駛極度謹慎外,還一直擔心著車況。
果然是怕什么來什么,離開縣城,開上草原不到一個小時,楊沫只聽到“哐當”一聲,車子就不再動了。
“糟了,怕是陷進泥窩子里了。”老張沒有熄火就急忙下車查看。
楊沫西部跑的地方不少,知道汽車野外行駛,最怕陷進泥窩子,尤其是這種風雪天,指不定陷進去的地方有多深。如果沒有其他越野車掛鉤牽引,由于反作用力,陷入的汽車越加油門越容易往里埋,有點像掉進沼澤里的人。
楊沫趕緊戴好羽絨服的帽子,用圍巾遮住大半邊臉,小心翼翼地下了車,以減少車子的自重。
楊沫感到狂風吹地自己仿佛抓不住呼吸,漫天的雪早已沒有人們往常印象中的純美浪漫,而是狂暴地伴隨著呼嘯的狂風砸在楊沫身上。楊沫感到自己有點站不穩(wěn),趕緊抓牢車門把手。
四周早已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漆黑中又泛出一點雪映射出的詭異的慘白,舉目間,哪里有燈火,哪里像人間?楊沫感到一車四人好像落入了無人能尋的異次空間一樣,面對這黑暗和空曠,心下一陣害怕。
“楊沫,你快上車,打電話,找人……”強烈的風雪讓李縣長無法完整地說完一句話。
楊沫一個激靈,明白了他的意思,趕緊上車,卻絕望地發(fā)現(xiàn)可能是風雪太大影響了通信訊號,竟然手機顯示“無服務(wù)”。
四個人的手機都沒有信號,楊沫又下車幫著出力推了一會兒,怎奈油門再怎么踩,后面推車的人再怎么出力,除了馬達的轟轟聲,車子巋然不動。
外面暴風雪折騰得人眼睛都睜不開,看來這車靠推是推不出了,沒有辦法,四個人又重新坐回車里。手機沒信號,周圍沒有人家,靠步行更不可能搬來救兵,看來現(xiàn)在只能等待,等待暴風雪可以緩一緩,等待礦上遲遲等不來他們的車可能會出來尋人。
因為擔心一直發(fā)動著引擎開著暖風耗油耗電,老張熄掉了汽車。楊沫感覺車廂里越來越冷,手腳都漸漸凍得開始發(fā)麻,自己緊緊蜷縮著身體,以保能暖和一些。
楊沫蜷坐在位子上開始有點瞇瞪過去的時候,聽到身邊的老張大聲喊了起來:“車,車,有車。”還沒反應(yīng)過來,老張已經(jīng)呼啦一下打開門,率先跑了出去。
楊沫看著老張的身影慢慢浸入黑色的風雪中,才愣過神來扭動車鑰匙發(fā)動了汽車,點開雙閃后也跑了下去。四個人死命朝遠處的忽明忽暗奔跑、喊叫。
對方好像聽到了他們的求救聲,那忽明忽暗的燈光越來越清晰起來。直到近到身旁,楊沫才看清是兩輛越野,一個男人第一個從領(lǐng)頭的林肯領(lǐng)航員上跳了下來。
怒吼的風雪讓楊沫使勁抹了抹眼睛,還沒看清來人的臉就一把被軍大衣裹住了。風雪實在太大了,楊沫被一個懷抱引著上了第一輛越野車,才看清竟然是蔣東林。
“沒事吧?這么大的雪,你怎么一起來了?凍壞了吧?”蔣東林又是責怪,又是憐惜的口氣讓楊沫的鼻頭突然有點發(fā)酸,只知道盯著他,說不出話來。
“你怎么知道我們困在這了?”楊沫帶著鼻音問到。
“礦上總辦說縣里來人了,2個多小時的路這種天最多不到4個小時總應(yīng)該到了,除非是在路上出事了,我們一路沿著去a縣的路找,看到雙閃的燈才找到你們。”蔣東林看著楊沫因為車內(nèi)暖氣而猛然有點潮紅的臉頰,握住她的手說。
楊沫想掙脫他的手,前座副駕駛上還坐著李縣長。蔣東林感覺到她的掙扎,但沒有松開。
李縣長回過頭,無比感慨地說:“蔣總,今天你們可是算救了我們一命啊,這個鬼天氣,恐怕挨不到天亮,我們幾個都要凍僵在車里,一場驚嚇,一場驚嚇啊。”
蔣東林把握著楊沫的手放到楊沫的軍大衣底下,笑笑說:“還好你們開了雙閃,不然,我們還真找不到你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李縣長把剛才蔣東林一下車就擁住楊沫的情景看得真真切切,再看現(xiàn)在挨得那么近的倆人,呵呵一笑,再不多話,又回過頭去。
“這么大的風雪天,你不該跟著一起來的,簡直是胡鬧,你去了礦上,能干什么?”蔣東林沒有了剛才的憐惜,只是責怪地說到。
楊沫縮了縮脖子,心里想著這大林肯穩(wěn)定性就是好啊,開在草原上也不覺得顛簸;這暖氣就是足啊,弄得自己睡意都上來了……嘴里不自覺地就問到:“這些天你都去哪了?”
車外很黑,車里也只有儀表盤發(fā)出的微微的亮光,蔣東林一把摟過縮在軍大衣的一團,下巴頂著楊沫的頭發(fā),微不可聞地說:“去了趟南邊,辦了點事。”
楊沫被他這么一摟,更覺得暖和,加上剛才的緊張殆盡,就止不住撲過來的睡意,嘴里嘟囔著:“我去礦上安撫家屬……”,就睡了過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