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126
,最快更新兩世冤家 !
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一點(diǎn)出路都沒了的時候,賴云煙心中那些所剩不多的燥動也就全部消失了,與魏瑾泓相處起來,要較以往溫和隨意了許多。
魏景仲接回來后,魏瑾泓搬去了他的院中住,魏瑾瑜也帶著幼子住了進(jìn)去,這父子三人,看著感情好像要比以往好了。
魏瑾瑜好像是真的改過自新了一般,以往在他身上的自命不凡消失了,取代的是眉眼之間的沉穩(wěn),見到賴云煙的時候,行禮時也是目不斜視,恭敬得很。
賴云煙待魏家的這些人與過去無異,該敬著的就敬著,該離著點(diǎn)的就離著點(diǎn),但對待一些事務(wù)起來就認(rèn)真了不少。
自魏景仲回來后,她大小事都插手了,以前避諱著的一些內(nèi)務(wù)也會自行處理,而不是刻意躲避。
如此,魏瑾泓手中的事就少了不少。
私密之事,尤其是關(guān)于內(nèi)務(wù)的,有一個她幫著弄,他自放心不少。
賴云煙也就不再東想西想,這日子,既然還得往下過,那就不想了,盡量往輕松里過就是。
這日她剛起床用膳,來跟她報事的管事就前來報道,“姑奶奶回府了。”
“哪個?”
“老姑奶奶。”
魏姑媽啊,前段時日不是來討了一次銀錢去了。
“來作甚?”
“說是來給老太爺請安。”
魏景仲這次回來后,就讓府里的人改了稱呼,他自己榮升了老太爺,也是明示了以后這府里,就是魏瑾泓這個老爺當(dāng)家作主了。
“去跟老太爺報一聲。”這妹妹要見哥哥,可不是她能攔的。
“老太爺歇下了。”
“二嬸呢?”
“回二老太爺那去了,還沒來。”
“姑奶奶現(xiàn)在堂上坐著?”
“是。”
“那我去去。”
回了門邊管事的話,她就進(jìn)了內(nèi)屋,坐下由冬雨為她梳洗打扮。
“小姐。”冬雨叫了她一聲。
“嗯?”
“聽說表姑爺又納了妾,表小姐正鬧死鬧活呢。”
“鬧唄。”
“姑奶奶這次來怕是想讓你們出頭的吧?”
“怎么出頭,魏家都管不了他們于家的事,還能管到他們女婿身上去不成?”賴云煙扶了扶頭上的釵,淡然說道。
“也是。”冬雨笑笑,給她插了一只鑲著七彩寶石的玉釵,又與她輕描淡寫地道,“先前你為幾位小姐搭的線,其中那位蕾小姐現(xiàn)在已有了身孕了,大夫說是男胎,婆家人現(xiàn)寶貝得不行。”
“是個有福氣的。”聽著喜事,賴云煙不由翹了翹嘴角。
“這事姑奶奶怕是會拿出來跟您嘮嘮。”
“嘮嘮好啊,”賴云煙扶了她的手臂起身,笑道,“這不,有得是話聊,也就不怕待慢了客了。”
**
“姑媽,近來可好?”賴云煙一進(jìn)去就是朝魏姑媽福了一禮,隨即走入主位,在側(cè)主位上坐了下來,朝著下首的她道。
“尚好。”魏姑媽見她停都未停一下,眼睛微向下垂,語氣有點(diǎn)冷。
她心中憎怨賴云煙對她無禮,但畢竟還是有求于人,只能又再抬起頭來勉強(qiáng)笑道,“聽說你身子好些了?”
“好多了,這不,都開始管家了,您來的時候我正忙著呢,所以遲來了幾步,還望姑媽別見怪。”
“哪會。”魏姑媽盡量說自己笑得自然,頓了頓又道,“現(xiàn)在府中事都是你管了?我二**呢?”
“二嬸也幫著管,畢竟這么大個府,這么多人照顧,缺了她可不行。”
“是嗎?”魏姑媽遲疑了一下,抬頭見賴云煙臉上笑意吟吟,她心中擰了擰,還是假裝隨意地問了句,“那人手可夠?”
“夠倒是不夠,不過府里有這么多嬸嬸****的,要是不夠,到時讓她們也來搭把手就是。”她們嫁進(jìn)來了,就是魏家人,要用也是用她們,魏姑媽嘛,是嫁出去的,用誰都不可能用她,賴云煙臉上帶笑直視著魏秀瑩,不想跟她繞太多圈子說話。
“呵,也是。”魏姑媽拿帕擦了擦嘴,松下手時卻發(fā)現(xiàn)帕子沾了嘴上那容易褪掉的胭脂,她不由連忙緊抓住了帕,把它掩在了手中。
賴云煙看著她身上半新的衣裳,什么也沒起頭說。
這幾年,魏家還是給過她好幾次銀子了,魏姑媽雖還算安份,但小打小鬧還是有的,尤其現(xiàn)在,丈夫兒子都愛納小妾,女兒那邊也是要死要活的,一個女人身處在這樣的環(huán)境心哪會平,一身的怨氣無法掩飾,又因年老,魏家也沒人喜她,無人給她撐腰,底氣不足后整個人的氣息就顯得膽怯了不少,但她又偏愛在人面前裝得還像以前的那個魏小姐,一時弱一時強(qiáng)的,顯得不倫不類得很。
要是換個頭腦清楚點(diǎn)的,不會反過來倒打一耙的,賴云煙還想著盡舉手之勞幫幫,但魏秀瑩不是個會感恩的,她這種類型人,只會把人的寬容當(dāng)理所當(dāng)然,外加還得寸進(jìn)尺,所以賴云煙是真不打算幫這種人處理她的麻煩。
“上次給你送來的參,你吃了沒有?”魏姑媽提起了前情。
“還沒吃上,多謝姑媽了,我這用不著,上次還想著這參放著我這太浪費(fèi),想著給爹送過去。”十兩三根的人參,裝的盒子倒是黑檀所制,盒子要比參好太多。
“不謝,不謝。”魏姑媽連連罷手,見座上的人還是嘴邊帶著微笑,始終氣定悠閑,她心中大嘆了口氣,臉上苦笑道,“說來這次也是有事找你商量的。”
“姑媽請說。”
“說來,我那苦命的女兒玉珠,你也是好久沒見過她了吧?”
倒沒有好久,賴云煙年初剛回府,雪化了沒幾天時,于如珠就穿得賊嶄新的來了,粉紅的襖子在陽光下刺得她眼都發(fā)疼,就別提看到那孩子那雙下巴連著脖子吊在胸上,那肥碩的大胸掉在大肚子的樣子讓她有多無語了。
依她之見,胖成這樣不容易,她那夫家可沒省她的吃的。
就像魏姑媽事兒擰不清,魏府自始自終也沒省魏姑媽的銀子一樣。
“想來也有大半年了。”賴云煙回了一句話。
“她現(xiàn)在真是過得……好慘啊……”魏姑媽這時再也忍不住拿帕掩臉哭了,她也不想再來求這家子人的,她也不想為那個蠢女兒出頭,可真去那府里見了女兒的慘狀,再嫌她沒用,見她滿臉淚水哀求她,她終是忍不下那心啊,“你都不知道,為了求她那沒心沒肺的郎君對他們**好點(diǎn),她把頭都磕破了,把身上的肉割了,那一大塊肉就跟死肉一樣血淋淋地下了地,看得我這當(dāng)娘的心,真的是被油煎被火燒啊。”
魏姑媽說著就大哭了起來。
“何時的事?”賴云煙有些訝異,竟這么狠?
“就昨晚,昨晚的事……”見賴云煙搭了腔,魏姑媽連忙打蛇上棍急道。
“找大夫了沒有?”
“啊。”
“花點(diǎn)銀子請個好點(diǎn)的大夫去看看,莫出了人命才好。”
賴云煙不緊不慢的聲音讓魏姑媽斂了臉上的急迫,她傻子一樣地看著淡然的賴云煙好一會,突然手一揚(yáng),撲上膝蓋大笑了起來。
哎喲,真是笑死個人了,她跟這個侄媳婦就從來沒有好過一天,她這侄媳婦更是萬般的看她不順眼,她真是糊涂了,怎么會以為求她有用。
“多謝侄媳婦了,”魏秀瑩心中悲切,但還是咬了牙抬頭朝頭上的人看去,“不過也不知老太爺這時醒了沒有,我何時能去看老太爺?”
她女兒還等著她去替她出頭。
“春叔。”
“老奴在。”
“老太爺醒了沒有?”
“不知道,老奴這就去看看。”
“去吧。”賴云煙收回聲音回過頭,無動于衷看著魏秀瑩哭得化了妝的那張蒼老盡現(xiàn),哪怕悲傷哭泣也難掩眉眼間貪婪之氣的臉。
每個人的人生路,都是由著自己的七情六欲這樣主宰到頭的,以前走過的每一步路,就刻畫出了人現(xiàn)在的每個樣子,是悲是喜,是憎是惡,是好是壞,都寫在了肌膚了,刻在了人的神情里。
善因善果,惡緣惡報,無非如此。
她跟魏姑媽的這段惡緣,魏姑媽跟魏府的這段惡緣,都不會再讓魏姑媽在這座府里得償所愿了。
不僅是她,就是魏老太爺,也不會再為魏姑媽出頭了。
魏府現(xiàn)在需要的是幫忙,而不是為著那些虛妄的面子去跟人出頭,管別人家的家務(wù)事。
**
賴云煙站在院外,聽著哭泣聲由遠(yuǎn)及近,不一會,被婆子拖著的魏姑媽就出了門。
“求求你,求求你,云煙,求求你幫幫姑媽這一把吧,不替玉珠出頭,她跟她的兒子這一生都完了。”魏姑媽一見到她,就向她撲來,但只撲了一個頭,就被大力的婆子拉著拖著往外走。
不多時,哭泣聲也在耳邊消失了,賴云煙朝沒走的春叔問,“老太爺用完藥了?”
“還沒有。”
“我去看看。”賴云煙進(jìn)了院子,到了魏景仲的床邊時,魏景仲正在閉目,聽到了她的請安聲才睜開了眼。
“免。”
“多謝爹。”賴云煙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接過老仆手中端來的藥碗,拿起了藥勺挽起了藥。
“玉珠那孩子幾歲了?”
“十二了。”
“上次見他,識不了幾個字,現(xiàn)在不知識了多少了。”
“怕是也沒多少,”賴云煙淡淡地說,“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于玉珠太胖,也太丑,性情也說不上好,那成親一段時日她那夫君也不碰她,大概后來是用了魏秀瑩供的法子,過了一段時日生了第一胎。
這第一胎是個男胎,于玉珠確實(shí)也過了好幾年好日子,只是等孩子長大,癡癡傻傻的時候,她那夫家就傻了。
后來納了妾,小妾生的孩子也還是有些傻,但相比于玉珠的要聰明些,不過兩年前她那夫君生下的孩子正常了,不到一歲就會張口喊人,喜得那家子人賣了于玉珠的嫁妝,又討了個能生的進(jìn)來。
那家人沒把于玉珠下藥的丑事說出來,一是顧忌自家名聲,二怕也是顧忌了點(diǎn)魏家,魏家要是為著個魏秀瑩大打上門去,那才叫丟人。
想必這事魏景仲哪怕以前不清楚,但定有魏瑾泓告知他,此時心里也了然得很。
“這**以后也難啊。”魏景仲吞下口中的藥,閉著眼睛慢慢地說道。
“嗯。”
“丁香這兩年好像也不回府了。”魏景仲突然又問了這一句。
賴云煙知道他這也算是在逐一交待后事,也耐性得很,回了他的話,“家里忙著不得空,姑爺發(fā)賣了家中的丫環(huán)后,就留了她身邊的兩個婆子,一家大小都要她伺候,實(shí)在得不了閑,您病著,她也是讓姑爺送了兩回青菜來了,說是家婆與她一起種的,還說家里到了過年養(yǎng)的肥豬就可殺了,到時挑那最肥的肉來給您做下酒菜。”
“是么?”魏景仲笑了笑,“朱姑爺哪天來的?”
“前天。”賴云煙回想了一下,“送來時您還在歇著,他還有事去辦就先走了。”
這姑爺也是在魏府下面討了活干,活重耽誤不得功夫。
“倒是踏實(shí)了。”魏景仲笑了起來,沒笑兩聲就又重咳了起來。
賴云煙讓老仆扶起他,給他順了順背,這才重新坐下,與他道,“妹妹也是個有福氣的。”
先前姑爺嗜賭,還強(qiáng)令她回娘家借了好幾次錢,但前幾年被人打了個半死救回后,賣了家里的丫環(huán),魏丁香也賣了自己的首飾,把債還上好,這夫妻倆的日子還真是過得和和睦睦了起來,魏丁香自此后也就很少回娘家了。
說來也是,要是女人在婆家過得好,大概沒幾個人是想回娘家的。
不過魏丁香也是真忙,現(xiàn)在家里老人小孩都是她親手照顧,確實(shí)也是脫不開時間。
至于她那姑爺,去年進(jìn)了魏瑾榮的下面幫著他做事,聽說魏瑾榮還挺喜歡這個連襟,讓在他手下還當(dāng)了個小管事。
魏丁香現(xiàn)在的日子看起來過得還比上世好,前兩年賴云煙見過這個現(xiàn)在變得風(fēng)風(fēng)火火,帶小孩做事都很是干脆利落的小姑子一眼,發(fā)現(xiàn)自己還真是沒法想起她以前有點(diǎn)小心計的臉。
“她也是真熬出來了,聽說姑爺辦事回去后,還得去田土里忙一陣才回屋,小姑子只要隔天去澆澆水,趕趕鳥就好,大活都用不著她插手,婆婆也是勤快的,一家人每年的衣裳都是她親手做出來的,那手藝好得很。”賴云煙與魏景仲閑聊道。
魏景仲點(diǎn)了好幾下頭,接而有些黯然神傷地道,“就如此罷,活得好就行。”
再風(fēng)光,也有落敗的一日。
“可不是。”賴云煙微笑道。
“你兄長震嚴(yán)呢,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明日他就會來與您請安了,到時您看看就知道了。”賴云煙笑著道。
“你們兄妹長得很不一樣,震嚴(yán)似不喜笑。”
“我小時聽我娘說過,姑娘多笑笑才討人喜歡,”賴云煙臉色溫和地看著床上蒼老疲憊的老人,微笑道,“后來不管人喜不喜歡都喜歡笑,改都改不了了,說來,有時也是不宜笑的,偏就改不了,也真是要不得。”
“是。”魏景仲點(diǎn)了點(diǎn)頭,沉默了一下,見她笑而不語,怕她不接著跟他說了,又趕緊說道,“老春說,這幾天瑾泓晚上睡得晚,你要是晚上得空,幫我去勸勸他。”
“忙著事吧?”
“再忙也得歇會。”
“您說得是。”
“那你哪時得空?”
看魏景仲老眼有些巴巴地看著她,賴云煙知道他眼睛已有些看不清了,現(xiàn)在這眼睛睜這么大也是費(fèi)了大勁,為著兒子在她這個女人面前放低姿態(tài),這為父之心啊……
唉,賴云煙心里輕嘆了口氣,嘴上笑著答,“等他回來,一起用晚膳時說他幾句,只是不知大公子聽不聽我的。”
“嗯。”魏景仲這才眨了眨眼,緩過眼角的一陣抽痛后,這個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老人又重閉上眼睛,有些安心地道,“你勸,好好勸,他會聽的,都好好說……話……”
看著魏景仲說完最后一個字閉上眼就睡了過去,賴云煙看著他干瘦的臉,在他鼻邊探了探氣,探到鼻息后就站了起來,輕步走到了門邊,對老仆輕道,“睡著了,去守著吧。”</P></DIV>
<T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