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唯一
第五十五章,唯一
冷夜。
火車咔答咔答放慢了速度。仿佛喘氣般呼地一聲停下了。這是一個小站,站臺上導(dǎo)車員穿著厚厚的軍大衣,舉起旗子的手僵硬如木偶。沒人下車,上車的到有幾個,提著大包小包。車廂里到是不冷,暖氣很足,門上窗上凝結(jié)了密密的小水珠,看著外面象霧蒙蒙的,華燁瞇起眼,也沒看出站名。
還沒到春運,火車票就已一票難求。本來是訂的后天的動車組的火車票,沒想到事情解決得還算順利,他便提前回青臺了。鄒秘書在車站耗了半天,只買到兩張慢車票。
火車呼嚕呼嚕地又開了。
剛過九點,還沒到休息時間,車廂里來自不同地方的旅客聊得正歡,廣播里還在播放歌曲。
華燁從不聽流行歌曲,此時,他恰巧站在走道上,頭頂上方就是廣播。那歌聲不受控制地灌進了他的耳內(nèi),聽著。他居然覺得這首歌很不錯。
“把一個人的溫暖轉(zhuǎn)移到另一個的胸膛
讓上次犯的錯反省出夢想
每個人都是這樣享受過提心吊膽
才拒絕做*情代罪的羔羊
回憶是抓不到的月光
握緊就變黑暗
等虛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
陽光在身上流轉(zhuǎn),等所有業(yè)障被原諒
愛情不停站想開往天老地荒
需要多勇敢。。。。。。”
“華律師,”鄒秘書從車廂里走出來,把手機遞給他,“剛剛響了兩下,等我接時,已經(jīng)掛了,我看了下號碼,是歐陽經(jīng)理的。”
“我下午給他打電話,他正在開會,說晚上回給我,沒事,我一會再打過去好了。鄒秘書,這歌叫什么名?”華燁接過手機,朝廣播看了下。
鄒秘書嘴角象痙攣一般,抽搐了幾下,“呵,華律師你降低品位嘍!這是《愛情呼叫轉(zhuǎn)移》里的主題曲《愛情轉(zhuǎn)移》,香港天王陳奕迅唱的,很紅。我有他的d,回公司后送給你聽聽。”
“不要了。”華燁擰擰眉,轉(zhuǎn)向車門,淡淡的頂燈投在他的身后,形長一道修長的影子。
愛情轉(zhuǎn)移,如果愛情能隨便轉(zhuǎn)移,那還叫愛情嗎?
“華律師,你沒吃晚飯。要不要去餐車吃點?現(xiàn)在有夜宵供應(yīng)的。”
他搖搖頭,“你先去睡吧,天亮才能到青臺呢!這次你辛苦了。”
鄒秘書撓下頭,呵呵地笑,“和華律師比,我不敢說辛苦。你都好幾夜沒什么睡了,華律師,我們以后可不可以不接這么遠又很棘手的事務(wù),我們事務(wù)所在青臺很有名氣的。”
“律師都喜歡接錢多又好解決的事務(wù),但我們不能看重眼前的蠅頭小利。越是棘手、麻煩的事務(wù),解決了,才能證明自己的能力,這樣以后才能有機會接到更多的大業(yè)務(wù),才能與客戶保持長久的合約關(guān)系。”
他當(dāng)初選擇法律這個行業(yè),一開始也是從助理律師做起,吃了許多苦才有現(xiàn)在的成就。要是怕吃苦,他可以選擇從軍。在軍中,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比張弘有出息多了吧!
有時,明知道腳下的路很崎嶇,可還是選擇走下去了。很久很久之后,才能知道這條路有沒有走對。
一直以來。他認為他都是理智而又果斷的,很清楚自己在干嗎,想要什么,做出的選擇永遠不會后悔。
可是,最近,他卻一次次對自己的自信產(chǎn)生了懷疑。
如果人生也是一列火車,他曾經(jīng)讓它井然有序地在軌道上行駛,到什么站臺上什么樣的旅客。許沐歌的出國,曾經(jīng)讓他的軌道出現(xiàn)了紊亂,他好不容易調(diào)整了方向,她的突然回國,如同五級以上的地震,他的軌道開始了搖晃,但他已不是兩年前的他,他覺得他能掌握好方向。他沒有想到的是,地震的中心不是許沐歌,而是他那個心智還沒長大的妻子-----陶濤。
傍晚給她打電話,她又沒接,當(dāng)然,也不會主動回。就是接了,也是用非常淡漠的語氣對他說:一切等你回來再說吧!
這個一切是什么,他不愿意往下想。
他父親去世時,季萌茵二十六歲,他在她腹中方六個月。今年,他三十二,季萌茵五十八。從他有記憶起,不止有長輩們勸過媽媽重新找個伴,也有疼愛他的叔叔主動向媽媽求婚。季萌茵都是用同樣的一句話拒絕了他們:婚姻,一生唯有一次。
這句話他一直都記著。當(dāng)他向陶濤求婚時。他也這樣想過,并去實施著。
他承認,許沐歌在他心里的位置無人可替代,她現(xiàn)在也小姑獨處,但他真的沒有一點點想與她再在一起的念頭。
他克制得已經(jīng)要崩潰了,陶濤為什么不相信他呢?
鄒秘書看他象墜入了沉思中,沒再說話,轉(zhuǎn)身進車廂了。
華燁突然一陣煩燥,強烈地想抽煙。他有煙癮的,想要孩子時,他戒過,這幾天他又開始抽了。摸摸口袋,煙沒帶出來,看看車廂里亂哄哄的,他不想回去拿,扭頭向餐車走去。那里面有一個小賣部,擺放最多的就是香煙和方便面。這個時間,已沒有用餐的旅客,列車員收拾好了一切,車廂里空蕩蕩的。他買了包中華,抽出一根,點上火,狠吸了一口。
他吐出的一口煙霧。在車廂里飄蕩不去。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下,他給歐陽經(jīng)理撥個電話。
電話一通,沒等他開口,那邊先說上了,“華律師,對不起,我知道你急,可我哥那性子,說一不二,你再催,他就會和你耗上。六親不認。”
華燁蹙起眉頭,笑了笑,“歐陽經(jīng)理,我不是催你,我只是聽說你哥他好象回國了。”
電話那端突然沉默了,好一會才傳來幾聲不自然的低笑,“既然你曉得了,那我就不瞞你。我哥是回國了,是為了騰躍集團董事長的一位朋友。但他在這個假期,只接受這一個病患,其他任何人的面子都不給。那位董事長和我哥是好友,又是同學(xué)。我們家以前比較困難,我哥讀醫(yī)大時,那位董事長沒少幫助他,所以。。。。。。你明白的。對不住了,華律師。”
華燁下意識地咽了一聲,那邊掛了。
騰躍集團不就是陶濤那公司的總部嗎,他們對職員的私事如此體貼入微到這種地步?不可能,那可能的是又是什么?華燁百思不得其解。
陶濤應(yīng)該也不知道,不然她不會以為是他幫的忙。可確確實實是有人幫忙了。
華燁揉揉額頭,頭有些暈。
手機叮咚叮咚又響了起來,是張弘。
“事務(wù)所的人說你去山東出差了,什么時候回來?”張弘象吃得不少喝得不少,不住地打著嗝,吐字也不清楚。
“正在回青臺的車上,明早就到了。”
“為啥不坐飛機?”
“那邊大雪,機場封閉,動車組的票也買不到,將就些吧,只要能回去。你不忙嗎?”
“忙,后勤部整天忙吃忙穿,剛剛與廠家定做了新一季的軍服,瑣碎的事一堆,我也剛到家。華燁,有件事也不知要不要說給你聽,其實和你沒多大的關(guān)系,不過。我這心里有點堵,唉,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張弘直咂嘴,“咚”的一聲,不知碰翻了什么。
華燁在長久的靜默之后,吐出一個煙圈,“想說就說吧!”
“我吃飯時遇到了沐歌和一男的,那男的是軍區(qū)的魚雷專家,我認識。四十好幾,都謝頂了,結(jié)過婚,因為老婆討厭兩地分居,兩人就離了。沐歌好象和他來真的,只要沐歌的演出,他每場必到,兩個人出雙入對。華燁,我覺得沐歌這是在怕影響你們夫妻感情,著急將自己嫁出去,算是給你有個交待。可。。。。。。也得找個不錯的呀,那專家哪象是做老公的,分明是大叔哎!”
淡青色的煙霧一經(jīng)吐出,便迅速散開。他彈落煙頭吊著的那截?zé)熁遥]了閉眼,掐掉手中的煙頭,黯然地看著窗外墨黑的夜色。
“我把她拉到一邊,直言告訴她,她與那個男人不合適。她笑著說只是在處朋友,要不要結(jié)婚,還沒考慮呢!華燁,你知道軍區(qū)里紀(jì)律嚴(yán)明,鬧點緋聞出來對自己很不利。她又是剛進文工團,而且她在國外結(jié)過一次婚,就這樣隨便打發(fā)自己,等于給自己判了刑。一個女人結(jié)兩次婚就很駭人,要是結(jié)三次,那。。。。。。將是暗無天日了。”
他仰起頭,深呼吸,心里面什么滋味都有。
“我想她可能聽得下你的話,你勸勸她吧!其實你那么愛護陶濤,她又能影響什么?她多慮了。我有時猜,會不會陶濤和她說什么了?”
“不可能,陶濤不是那樣的人。”華燁脫口說道。
“小門小戶長大的,知道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她還不是對著經(jīng)藝的鼻子指手劃腳?華燁,老婆疼是要疼的,但不能太縱容。沐歌跟了你四年啦,雖說是她負了你,但最好的青春給了你,你至少也。。。。。。”
華燁突然打斷了他,“張弘,你。。。。。。是不是希望我能和沐歌復(fù)合?”
張弘嘆了口氣,“不是我,是我們。愛情里需要寬容和原諒,你和沐歌賭氣,痛苦一輩子的人是你們,不是我們。”
“你們忘了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嗎?”華燁的聲音突然森冷陰沉。
“華燁!那是個錯誤。”
“如果是個錯誤,我也會將錯進行到底。”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
“那是你的自由。”張弘來了氣,連再見也沒說,“啪”地掛上電話。
華燁聽著手機里“嘟,嘟,嘟”的聲音,好一會才合上手機。“先生,我們要休息了。”一個列車員走過來婉轉(zhuǎn)地對他說。
他忙點點頭,轉(zhuǎn)身回車廂。軟臥車廂里的燈已經(jīng)熄了,有人在打呼,聲音很響,吵得其他人在床上滾來滾去,不住地用嘆息聲表示抗議。他只脫了外衣,躺上了床。
車廂晃蕩晃蕩的,如搖籃,他把手墊在頭下,一點睡意都沒有。
這才離了青臺幾天,怎么生出這么多事,他的頭疼得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