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底線
青臺附近的海域有幾座小島嶼,排列象北斗星似的。最大的一座島建成了船舶基地,地形平展的一座建了幾家旅客、餐廳,種了些花和樹,供游客們海釣、吃海鮮,其他幾座就任草木自然生長、頑石任海浪沖刷,成了大學(xué)生們野炊和探險的去處。
葉少寧還真有辦法,找了條汽艇船,帶了一堆的食物。那天,陽光特別的燦爛,海面上風(fēng)很大。華燁和張弘到的時候,四個男生坐在船艙里打牌,陶濤和一個個頭小小的女生坐在船尾說話。六個人都是t恤、中褲,個個朝氣蓬勃。
“我們沒上錯船吧?”張弘在海軍某部任干事,比華燁小一歲,官不算很大,但挺有實權(quán)。他吃驚地瞪大眼,無數(shù)次,他開著軍用快艇,與華燁馳騁在碧藍(lán)的大海上,其實想搭軍艦也不是件很難的事,軍艙上的司務(wù)長的廚藝那可是相當(dāng)?shù)馗?。今天,幾個人擠這一條破船去個荒島啃面包、喝泉水有什么樂趣嗎?
華燁還是襯衫、西褲,正式得象準(zhǔn)備出庭,不過沒打領(lǐng)帶。
“沒錯。”他推了張弘一把,先跳上了船。船晃蕩了下,船上的六個人都抬起頭,除了葉少寧和陶濤,其他幾個人都驚愕了一下。
“是小濤的朋友?!比~少寧爽朗地一笑,招呼兩人坐下,奔到船頭,發(fā)動馬達(dá)。汽艇在海面上擊出一串浪花,向太陽升起的東方駛?cè)ァ?br/>
陶濤俏皮地沖華燁擺了擺手,轉(zhuǎn)過身又和朋友繼續(xù)講話。
華燁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才扭過頭,看到張弘玩味地彎起嘴角。
“老兄,是小蘿莉哦!”張弘拍拍他的肩,口氣揶諭?!叭绻幸惶欤阆胱屛医兴笊?,我表示抗議?!?br/>
“你想太多了?!彼[起眼,看著在陽光下跳躍的海水,明亮得有點刺眼。
“怎么會認(rèn)識那種老男人?”坐在陶濤身邊的是陶濤最好的朋友杜晶,那時還沒出國,正在大學(xué)里讀研。象牙塔里呆久了,眼里落下的都是青澀的小男生,象華燁這種不茍言笑、眼里已流露出滄桑、世故的成熟****,就已歸為不是一類人了。
陶濤斜了她一眼,“你不覺得他很有型嗎?”
杜晶撇撇嘴,飛快地瞟了華燁一眼,“有型的老男人故事很多,別好奇,好奇會讓你受傷的?!?br/>
陶濤捂著嘴吃吃地笑,感覺杜晶說了個很好笑的笑話。
她以為她和華燁不會有任何交集的,他雖然和許沐歌分手了,但他下一個交往的對象至少不會差于許沐歌,從那天在印度餐廳與他相親的舒小姐就看得出來。
碼頭離小島路程不近,陽光直射到船上,曬得頭暈暈的,陶濤有點渴,起身拿水喝,順手也給其他幾人一人拿了一瓶。
遞給華燁時,汽艇剛好轉(zhuǎn)彎,她沒站穩(wěn),一下向前栽去,手中的瓶子嘩地一下甩到了海里,水花濺起很高,她嚇得失聲驚叫,手胡亂地想抓住某樣?xùn)|西來穩(wěn)住身形。
“小心!”一雙指甲修剪得光潔整齊的修長的手?jǐn)堊×怂难?,她抬起頭,華燁一臉緊張地看著她。
“哇,嚇?biāo)牢伊?。”她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然后又咯咯地笑了起來?br/>
“喝點水。”他把自己手中的水瓶擰開,湊到她唇邊,另一只手不經(jīng)意地擱在她腰間。
張弘盯著那只手,喃喃道:“瘋了,瘋了。。。。。?!?br/>
華燁第一次帶陶濤去彩虹酒吧,幾個朋友圍坐一桌,她坐了一會,就被吧臺上調(diào)酒師眩目的調(diào)酒手法吸引住了,跑過去趴在那邊看,兩只眼睛追著調(diào)酒師的手,興奮得灼灼生輝。
經(jīng)藝也是這樣瞪著他,毫不留情地說道:“你瘋了,簡直是病急亂投醫(yī),那就是一小破孩,你這樣子作賤自己,是為了讓沐歌一輩子都對你愧疚嗎?”
“我與她之間還存在愧疚這種情緒?”他端起酒杯,慢慢地喝著。
“別說氣話,沐歌不是不愛你,她是為了學(xué)業(yè)不得已。。。。。?!?br/>
“不要再把和我和她扯在一起。”他冷冷地打斷經(jīng)藝的話,站起身,向陶濤走去。
經(jīng)藝和張弘面面相覷,交換了個無語的眼神。
遺腹子的緣故,華燁懂事早,比同齡人都成熟、內(nèi)斂,情緒極少外露。和許沐歌分手之后,他把手燙傷,是他唯一一次的失控。朋友們都清楚他有多愛許沐歌,以至于一年了,他眼中偶爾還會流露出一絲憂傷。
張弘壯著膽托人給他介紹女友,沒想到?jīng)]相中千挑萬選的名門閨秀,到看上了一個暴發(fā)戶家的小丫頭。
經(jīng)藝他們不能解釋這種口味懸殊的現(xiàn)象,只能想到華燁是在和許沐歌賭氣。
陶濤剛得知了幾種雞尾酒名,見他過來,激動地向他顯擺。
“想不想喝?”雞尾酒名字聽著誘人,有些是烈性酒調(diào)制的,不太適合女人喝。他在島上見過她和同學(xué)喝啤酒,她的酒量很不錯,幾個男生都在她面前敗下陣來。
她真的點了點頭。
他酒保給她調(diào)了一杯,坐到她身邊的高腳凳上。她的注意力又轉(zhuǎn)到酒保的手上,當(dāng)酒推到她面前時,她端起,側(cè)過臉,沖著他吐了吐舌,甜甜地一笑。
他看著她小口小口地抿著,連零食都沒沾,眉頭蹙都沒蹙,唇角彎彎,不一會,就把酒喝盡了。
“很特別嗎?”溫暖濕潤的唇咂了咂,舌頭在嘴角慢慢地轉(zhuǎn)了一圈,眨巴眨巴眼,“和普通的酒沒什么區(qū)別,干嗎要叫這么好聽的名字?”
他的頭“嗡”地一下,心沒有規(guī)則地狂跳著。
他很無力地承認(rèn),除了沐歌,她是另一個能讓他心顫動的女人,也是能讓他放松下來不會再陷進(jìn)對沐歌痛苦思念中的人。
是的,她和他是完全兩個世界的人,年齡、認(rèn)知、喜好、環(huán)境都有很大的差距。但他不行了,他的心因為沐歌的離去,已被窒息到不能好好喘息。他就如同一個落在海水里的人,飄浮了很久,又餓又乏,雙目無光,突然在他前面出現(xiàn)了一座小小的島嶼。他看到了冒著炊煙的房子,聞到了食物的香氣,看見了鋪得松軟的床鋪。。。。。。這一切離他是那么的近,而且是那么的真實,再游個幾米,就能到達(dá)。
他會因為島嶼的窄小而放棄嗎?
有可能不久會有遠(yuǎn)洋的豪華游輪經(jīng)過這里,他還能支撐幾天去等候,可是他真的很累很累,他想要的不過就是一座盡在他掌控之中的小小島嶼。
“雞尾酒不是這樣喝的,要慢慢地品。”他招手讓酒保再來一杯同樣的,“象這樣。。。。。?!彼似鹁票従彽?fù)u晃了幾下,給她示范怎樣品酒。
“真麻煩!”她手托著下巴,擠了擠眼,“還不如喝飲料呢!”她酒量大,卻不好酒。
他笑笑,“有一件事很簡單?!?br/>
“是什么?”她興趣盎然地問道。
“嫁給我吧,陶濤!”在酒吧搖滾歌手沙啞的嘶吼聲中,他一臉嚴(yán)肅,眼神幽深。
說這話之前,算上那次野炊,他們一共才見了六次面。
她呆呆地看了他半天,噗地笑出聲來,探過身嗅了嗅鼻子,“這酒度數(shù)很高嗎?”
“我說的是真的,我想結(jié)婚,你能考慮下嗎?”他扳過她的肩膀,不讓她轉(zhuǎn)身。
“不能?!彼攵紱]想,直接拒絕。
心,弱弱地被刺了一下,他以為她是喜歡她的。
野炊時,她對他特別照顧,烤好的肉總是第一個端給他,給他削水果、及時地把他的水杯倒?jié)M,帶他在島上散步,給他撿巖石上的小貝殼。分別時,他要了她的手機(jī)號,約她出去吃飯。她從不遲到,有時還會早早地去等他。她有講不完的趣事,逗得他一直抿嘴笑。什么食物對她來講都是美味的,看她吃得香,他的胃口也好了。送她回家,她分別時,總要一再告訴他她今天很快樂。
“餐廳好,服務(wù)小姐的態(tài)度好,天氣也好,你看,天上有月亮哎!”有次,他忍不住問她為什么感到快樂,她理直氣壯地回答。
他看了看隱在云層里的月亮,笑了笑。
“嫌我年紀(jì)太大?”他有些自嘲地找了個臺階往下走。
“你心里面仍愛著你的女友,卻要和我結(jié)婚,不覺得對不起我嗎?”
他很震驚,失口否認(rèn),“我沒有,我和她是完全沒有可能了?!彼苍S并不是他想像中的那么幼稚。
“沒有可能是對命運(yùn)的妥協(xié),并不代表你已經(jīng)完全釋懷?!?br/>
“陶濤,我會是一個永遠(yuǎn)不會背叛妻子的丈夫?!彼恢撛趺幢磉_(dá)心里的感受,只得這樣向她承諾。
“恭喜你太太嘍!”她捉挾地向他聳了下肩,轉(zhuǎn)過身去。
“陶濤。。。。。?!彼∷氖?,發(fā)現(xiàn)自己緊張得一掌的冷汗。
她任他抓著,卻不肯轉(zhuǎn)過臉。
他不得不再次扳過她的肩,他想看到她臉上的表情。
她眼里溢滿了無助和矛盾,還有一些脆弱,毫無剛才的瀟灑。
“你真的能把她給忘了,專注地愛我嗎??”她怯怯地問。
能嗎?
喉結(jié)急促地蠕動了幾下,好渴,華燁緩緩睜開眼,盯著客房的天花板,好一會分不清還是在夢里還是在夢外。沒有喝酒,頭卻象宿醉后脹痛。他撐坐起,拿過床頭柜上的手表看看,又過了晨練的時間,他索性在床上又坐了一會。
外面靜悄悄的。
他下床拉開門,斜對面的臥室門已經(jīng)開了,晨光灑滿一室,床罩鋪得整整齊齊,好象昨晚沒人睡過。
浴室外面的衣架上掛著他今天要穿的襯衣,擦身子的毛巾干干凈凈疊著,一切和平時沒什么不同。
他沒有急于洗澡,先去了廚房。廚房里沒有她的身影,餐桌上卻擺放著一個保溫盒,里面裝著一杯豆?jié){、一個煮雞蛋,還有兩只包子。
“在哪呢?”他拿起座機(jī),撥她的號碼。
背景是喧鬧的車流聲,“在路上,我要去酒店接總公司的工程師??吹皆顼埩藛??”
“看到了?!?br/>
“要全部吃完,不然你的胃會和你對著干的。”聲音清脆,聽著好象很愉快。
“你吃過了嗎?”
“我到酒店吃!”
“開車小心。”
“老公?”
“嗯?”
“昨晚做作業(yè)了嗎?”
他深呼吸。
她呵呵地笑,“不準(zhǔn)偷懶,我會抽查的哦!老公,我愛你!”
他握著話筒,有許久回不了神。
胡亂沖了下澡,換好衣服坐下來吃早飯,擱在桌上的手機(jī)“叮咚”響了一下,有短信進(jìn)來。
“燁,早晨睜開眼睛,看到了海,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我真的回來了嗎?我們真的見面了嗎?就這樣吧,不苛求,不奢望,能經(jīng)常看到燁,偶爾一起吃個飯,足已。我會守好自己的底線,做燁的朋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