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天寒地凍,但潞城的居民日子還是過得不錯。
    但一個新的問題,擺在了魏瑾面前。
    來投奔難民越來越多了。
    潞城的繁華是紙包不住的，一年多的時間，足夠玩家們把各種優(yōu)秀商品研究出來了。
    一年前還是還在吹噓黑陶古樸有文化的玩家們，如今已經(jīng)開始宣傳白瓷才是品味的象征。
    一年前還只是純麻布的織坊如今已經(jīng)可以在布上織出精美的花紋。
    一年前出鋼還要看運氣的高爐，如今也已經(jīng)穩(wěn)定出鋼了,并且開始找錳礦,想做特種鋼了。
    更不用說味精和淀粉糖了。
    所以這些潞城人完全過的是神仙的日子,潞城為“上古堯舜之舊地”的大名也開始傳出。
    這些個神人如今又搭上了一個大神。
    單謙之雖然看著溫柔淡然，但他手下的天師道卻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聯(lián)絡(luò)了壺關(guān)、高都、泫氏的士族們,準備將潞城的商品大規(guī)模送出去。
    而這位道士還就商品收購與魏瑾做了很久的討論，還拉了目前在潞城開發(fā)所以商業(yè)的玩家們，開了一個微型的博覽會。
    主要矛盾還是集中在價格上。
    “以洛陽紙為例，一座紙坊需一牛磨漿、兩人造紙、加以柴禾耗費,每天出紙八十余張，”單道士估算了一下成本，“如今一牛需萬錢,健壯勞力一人只需五百余錢,或米二十石，各家紙價不一，白麻紙貴為五錢,黃麻紙為三錢,蠶繭紙最貴,需十二錢。你家葦草紙與麻紙雖細膩，卻最多五錢一張，難以再多。”
    這個價格玩家們不接受啊！
    晉朝是紙推廣的年代，在鐘氏書法被追捧后，書法已經(jīng)正式成為士人們的裝逼利器，好書法需要好紙，于是各大士族都用有不同的造紙工藝，而潞城的紙，卻是大大的不同。
    玩家們在經(jīng)過一年的研究后已經(jīng)做調(diào)出了目前比例最好的紙漿，添加了篩網(wǎng)和壓紙兩個步驟，做出來的紙又輕又薄，達到了宣紙的水平，下筆不透，吊打如今市面上常見的黃麻紙。
    這個情況下，能賣一個價嗎？
    “當(dāng)然能，”單謙之平靜道，“路途遙遠，若紙價過貴，那些商貿(mào)又如何愿意冒著生命之險，將此物推廣于世呢？”
    玩家一想這也有道理，生產(chǎn)商得給零售商足夠的利潤，不然別人為什么要拼命？
    “那陶瓷呢？”
    “也是如此。”單謙之道。
    但玩家們身后卻是有各種團隊支持，他們在聽了條件后，果斷切出去幾分鐘，然后很快回來。
    與天師道的商人達成以下共識。
    他們將商品分為兩類。
    比如普通的宣紙可以按出廠價格賣，但他們還有加了云母片的閃光紙、加了香料的特種紙、加了彩色底紋的便簽紙等，這些價格肯定會大有不同。
    陶瓷也是一樣的，白瓷便宜，青花之類的有色瓷貴。
    糖和味精不可能低價，鐵器農(nóng)具可以多出，但武器只出精品百鍛刀等等。
    這個要求很不錯的，單謙之同意了。
    但潞城多提了一個要求，客戶送東西包郵到潞城，可以拿優(yōu)惠券，按糧食數(shù)目優(yōu)惠七到九折不等。
    單謙之非常滿意，接了單之后就離開了，他需要前去五百里外的河?xùn)|郡完成第一批單子，并且?guī)ё吡藥讉€玩家。
    其它玩家依然觀望著茍，只有五個膽大的玩家愿意走這趟“古代游戲絲綢之路”，看著其它玩家很是無語。
    ……
    而《無論魏晉》的熱度，又一次被炒高了。
    因為，這五位玩家的大膽探索精神得到女神的嘉獎，開啟了直播功能。
    相對劉琨那邊裝備精良的正規(guī)軍如打小人那般的碾壓小股胡人，視頻里全是馬賽克，觀眾們顯然對通商賺錢更有興趣。
    而在直播時間確定之后，連魏瑾都早早做完事情，開始圍觀網(wǎng)上的直播。
    讓她比較厭煩的是說好的8點開播，結(jié)果開場就連看了十個廣告，從美食到汽車，從漢服到酒水，個個都能和游戲扯上關(guān)系，也是讓她佩服了。
    好在廣告之后，只是跳了一個LOGO，便開始的了正片。
    現(xiàn)代世界和魏晉時間并不同步，解說的玩家每一句話都說得極慢，但在三倍速之后，還是快得不行，解決辦法就是說一句，停半天，加字幕——反正都是有臺本的。
    “觀迎大家觀看我們今天的直播，這里是‘西行記’第一集，我們?nèi)缃褚呀?jīng)踏上了從上黨向西的道路，我們選定的終點線是上黨西邊五百里左右的運城，為什么要選這里呢？”
    然后彈幕狂刷各種鹽鹽鹽。
    “相信觀眾朋友們已經(jīng)猜到了，運城有一個巨大的鹽池，這里不僅產(chǎn)食用鹽、還有硝鹽、鎂鹽，都是我們潞城工業(yè)集團需要的重要材料，而且方便運輸，沒有保質(zhì)期。”
    一位玩家騎在毛驢上，全景介紹著周圍的地形。
    “我們這次路途是非常艱險的，大家不要小看這幾百里路，我們必須穿過南邊的壺關(guān)，然后南下，穿過呂梁山，才能去到河?xùn)|之地，這一路上，全是胡人，我們沿途要經(jīng)過二十多個塢堡做補給，現(xiàn)在我們剛剛到達壺關(guān)，還是非常安全的。”
    “跟在我們身后的是上黨的百十人衛(wèi)隊，如今已經(jīng)是我們女神統(tǒng)轄的地域，我們可以自由地……”
    主播話未說完，就見前方猛然沖出一只數(shù)百人的胡人軍隊，揚刀持戈，呼嘯著沖殺而來。
    然后視頻就就是一大團一大團的馬賽克。
    觀眾們紛紛大罵怎么這個直播間也是這樣。
    好在商隊們都有經(jīng)驗，士卒也很熟練，以車結(jié)為半月陣，先一波勁弩不要錢樣的射擊，然后炸彈投擲，再上前收割沒跑掉的胡人，接著三下五除二，就把這波胡人砍成了碎片，不時還有觀眾安慰主播別怕，主播對此表示淡定，早習(xí)慣了。
    現(xiàn)實三倍速的播放，讓這個直播并不顯得無聊，團隊后臺安排得仔細，扎營安寨放得仔細，趕路的無聊就是正常速度，不時看看那里美麗的雪景，然后打個兔子之類的野味，倒還算有趣，關(guān)鍵是看那一路上小哥哥。
    是的，主播沒火，但單謙之火了。
    這位優(yōu)雅的道士氣質(zhì)卓越，每當(dāng)視頻轉(zhuǎn)到他時，舔屏的彈幕就能覆蓋整個屏幕，關(guān)鍵是這小哥哥還多才多藝，超級接地氣。
    不但有一手好的廚藝，還很能打，中途有一只饑餓的華南喵在晚上從山嶺中竄出，叼走了一個民夫，留下一地虎爪和血跡，看得人心惶惶，于是單哥哥主動出來守夜，并在夜里持箭大戰(zhàn)華南喵，那箭法凌厲如雷，百步穿楊，一箭正中虎眼。
    老虎驚慌逃串，是役，不但得到一張虎皮，還得到一只沒睜眼的小老虎。
    玩家們?yōu)檎l養(yǎng)這只小虎大打出手，一個拳擊出生的玩家戰(zhàn)斗力強悍，在搶虎行動中打敗對手，喜提小老虎，然而他手舞足蹈時不小心踩進了只滅了明火、還有余燼的火堆，大面積燙傷后，喜提貢獻獎和熱搜，成為探索商路的第一個烈士。
    網(wǎng)友們?yōu)樗羧f歲，感謝他普及了灰堆也非常燙的常識，同時也讓像本來激動出遠門的其它四個玩家們瞬間茍了，上個廁所都成雙成對，不敢離人三米之外。
    到壺關(guān)時，單謙之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本地士族，商隊們受到了當(dāng)?shù)厮麄兊臒崆闅g迎，賣掉了一部分超貴的紙和瓷器、百鍛劍等貴重物品，換來的絹讓他們直接帶著絹和優(yōu)惠券送到潞城去——這也是他們的任務(wù)，建立上黨地區(qū)到河?xùn)|的商道，讓這些士族自己過來。
    他們停留了三日，便繼續(xù)向西，過了愚公子子孫孫都沒能移開的王屋山，就到了垣縣。
    這里就不是上黨郡了，而是河?xùn)|郡，這個郡安理來說并不屬于并州，可是屬于洛陽首都直管。樂文小說網(wǎng)
    然而可惜的是，在八王之亂后，縣城被攻破，這里離匈奴左部胡人極近，到現(xiàn)在都沒有縣令來上任，胡人盤踞其間，給商隊找出不少麻煩。
    洛陽已經(jīng)管不到這里，所以并沒有影響玩家們的勢力范圍限制。
    這里便顯出單謙之的重要性了，垣縣外的塢主們看到他們，先是恐懼地不敢出來，后來單祭酒拿出天師道的交情，才添了補給，但這里就沒換什么東西了，甚至很多人想跟著他們一起走，不想留在這里等死。
    玩家們到底善良，單謙之嘆息了一聲，同意了要求，于是隊伍便壯大起來。
    好在到了這里，離鹽池就非常近了，百里的地盤，走了七八天，也就到了解城，而這里就是鹽池所在。
    晉朝將山林鹽鐵給士人壟斷，這巨大的鹽池有一半是河?xùn)|裴氏的，一半是河?xùn)|其它旺族之地——本來有一部分也屬于河?xùn)|衛(wèi)家，不過在八王之亂中，衛(wèi)家第一個被捶爛，只剩下兩個嫡系活下來，對祖地實在是有心無力。
    裴氏族人非常喜歡潞城產(chǎn)品，愿意以鹽來換，在知道連毒池的硝、鎂鹽也可以換后，甚至是囂張地把泥鹽里也加了毒鹽。
    單謙之找裴氏講了道理，說這不是長久生意。
    但裴氏很淡然地表示，這就是長久生意，吾可不用你這紙與瓷，你可不食鹽否？
    單謙之沉默了，覺得這個道理講不下去。
    于是他找到玩家，決定換了個法子。
    “要我們?nèi)ブv理？什么理？”玩家們一腦門子官司。
    “先前在路上聽你等提出一理，名為物理，說昔日有大圣牛頓，以力服人，”單謙之嘆息道，“你們講此理，他們當(dāng)是會聽的。”
    玩家們和觀眾同時鼓掌，紛紛贊同。
    沒錯，是這個理！
    工業(yè)要的是什么，是效率。
    物理說服的效果，比肝娘的道理說服有效率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