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2 章 天下之道
    十一月時,北方第一屆修法盛會正式舉辦了。
    沒有什么開幕閉幕,也沒有什么宣傳補貼,就冷淡地派了崔鳶去主持匯總,然后,魏瑾就甩手不管了。
    這讓想在會上直接諫言的各地使者們甚是失望,但除此之外,該爭的,他們也是要爭的。
    會議的第一天,沒有什么題目,入會的特使和圍觀群眾們吵嚷成一團,還有很多使者和想要參與的根本擠不進去,崔鳶雖然早早就派兵前來維持秩序,但的還是險些造成踩踏。
    于是第一天的盛會就在一場大亂斗中結(jié)束了。
    第二天,崔鳶便緊急修改了參加會議的條件。
    第一,入會需要專門到她這里來審請報備,拿到入場券。
    第二,進大廳時不許帶武器和手下,只能本人進入。
    第三,想要上臺宣講條陳需要提前一天預(yù)約時間,并且發(fā)言不得超過一刻鐘,一但超過,臺下人的就有資格擠走發(fā)言人。
    第四,想到再補。
    ……
    這些辦法并沒有讓這場盛會顯得平和些。
    比如占據(jù)蜀中的成漢政權(quán)派出使者提議推行東漢末年州牧財政軍一體的制度,這樣更有利于治理地方的話時,立刻被南中(川南貴州)一帶的使者用早餐招呼了上去,臺下也是一片噓聲,也虧得這位使者頂著雞蛋灌餅把條陳講完。
    再比如涼州的使者提起了這些年的艱難,要求渤海公四海歸一,應(yīng)該立刻出兵剿滅匈奴、西鮮卑、氐人還天下安寧時,下方的成漢、關(guān)中胡、匈奴人都憤然開罵,時間一到就上去把人生生拖走,對方還高喊著“西北有孤忠——”
    至于南朝郗鑒上臺講述晉室在東南的成就、講起當年武帝對張華司空的賞識,講起南朝的天命所歸,就聽得人很打瞌睡了,廣州的使者全程冷笑,不時在他講古時插上司馬家的各種背信棄義操作,聽他講到張華就高喊“張司空一族真冤,渤海公何其無辜……”,講到南朝天命就冷笑“牛繼司后”,郗鑒講東邊成就就提起“我想想周處是怎么死的”……
    郗鑒雖然逐條反駁,奈何司馬家的黑歷史騷操作實在太多太多,被反方駁得狼狽不堪,到最后,以郗鑒的修養(yǎng),下臺時都和他掐了起來。
    另外匈奴漢國想要和北方和談——雖然他們最近很久都沒有打過。樂文小說網(wǎng)
    還有鮮卑的慕容氏,要求渤海公對鮮卑的入朝名額有扶持,因為他們實在爭不過本地人,要求的商法降低稅率,要求分到綿羊羊種……
    連偏遠的寧州(云南)都操著磕磕絆絆的洛陽官話,上臺要求渤海公一視同仁,不能只在他們的鄰居交州、廣州那邊通商,要求在寧州修擴官道,最好在他們那邊也建立工坊,置換糧鹽,還有他們的寧州茶葉一點也不比江左差,產(chǎn)量還極足。
    等各州使者們下去后,后邊就是各郡縣里北方畢業(yè)的學(xué)生們的代表了,他們摩拳擦掌,在臺上痛述了各地宗族勢力的強大,要求立法禁止私刑,設(shè)定出村落分水調(diào)水的基本原則等等……
    只是真正讓人嚇了一跳的,是一名自稱工坊主的王老婆婆,她的提議是要求農(nóng)家出生的女兒,成年后,至少擁有分一畝地的權(quán)利,以及無論男女,不應(yīng)偏頗……
    這話說出時,在場的只要是男子,幾乎不約而同的斥責(zé)起來,說她異想天開,顛倒陰陽——土地是根本,拿不走也換不掉,世家貴女有嫁妝傍身,但普通的貧家女,本身就是家中的財產(chǎn),若來這一出,不知會惹多少麻煩。
    那老婦人卻是怡然不懼,條理分明的反駁,提起渤海公如今都管得天下,女子得方寸之地有何不可,再者,男子皆要娶妻,有進有出方得始終,丁戶之家,曾添田畝有何不可?
    更何況,女子若可得地,那殺女嬰之風(fēng)當可減弱,利天下添丁增口,如今天下疲弊,正是生育教訓(xùn)之時,于國有益,便可行之。
    至于反對聲很大,這種事情,免不了,王氏對著各種質(zhì)疑回復(fù),其中重點就是天下并無這等先例,這時候她就特別感激渤海公——只要把渤海公當做例子,下面的人就算反對,都不敢太大聲,甚至還要先看看做記錄的崔姑娘,才敢開口。
    崔鳶微微挑眉,提筆記錄。
    ……
    忙碌一天后,她將記錄下來的重點交給渤海公審閱,魏瑾打著哈欠看著這些內(nèi)容,把需要的劃上勾,讓秘書抄下來,再繼續(xù)翻看,她可不敢讓這些人舉手表決贊成反對,那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至于說來一場大清洗什么的來解決宗族就更不要提了,三國一波、八王一波、胡人一波,北方的漢族在人數(shù)上相比胡人都沒甚優(yōu)勢了,真要這么來一波,除非魏瑾開公測,否則胡人都能憑借人口優(yōu)勢直接就把中原文化也吸收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任務(wù),很多權(quán)力,是要自己爭取的,否則旁人便是給了,那也隨時可以收回去。
    魏瑾看完后,又提筆寫了自己的開頭,她這次修法,只是在原本的基礎(chǔ)上適應(yīng)生產(chǎn)力有所增長的社會,以及給后世的做出一個雛形,首先就是定義出國家的概念,入北方戶籍者,都是她治下子民,不因種族、地域、年齡、身份而有貴賤區(qū)分。
    其次才是其它不可更改的條例,這些,她需要宣講,而對方給她傳遞的信息,則是其它的細節(jié)補充,她需要這些人將她的理念傳播至天下,這些人也需要她帶來平穩(wěn)和富庶的統(tǒng)治。
    雙方算是各取所需。
    至于南方所說的劃江而治,皇太子親自為質(zhì)之類的意見,那都不算東西,她不必理會。
    這同樣也是各方的試探,在她的壓力下,其它地域世族的底線正在不斷地降低,從開始的想要高位參與、共治天下;至后來的只需要入仕之權(quán)、從中間起步;再到后來的愿意從底層開始,最后到如今的,爭取更多的學(xué)校和名額。
    這些都是需要時間來同化的,比如奴籍,先前北地的世族各種跳腳反對,他們一個家族可能就有上萬的仆人、佃戶、部曲,人多心雜,覺得沒有此物,就捏不住仆人的生殺大權(quán),他們的財產(chǎn)、生命安全就得不到保障,魏瑾此舉,是在抽他們的根!
    但在過了幾年后,他們發(fā)現(xiàn)以北方生產(chǎn)廉價成品的生產(chǎn)力,根本用不著養(yǎng)著織戶、繡娘、木匠、鐵匠、石匠;糧食可買,也不用著那么多佃戶;食物豐足,廚娘、送菜的仆都可以大減;城里的秩序極好,也用不著養(yǎng)一大堆部曲護衛(wèi);歌舞表演極多,樂戶家妓根本比不上……
    在一家人只需要十來個侍者的情況下,奴籍便也不重要了。
    當身體會北方的富庶和生活后,由繁入簡,習(xí)慣了,倒也不覺得哪里不好,甚至南方的親戚過來時,還能顯擺一下??
    這也是王悅很想家族搬遷到北地的原因,哪怕他家在南朝再顯赫,也蹦噠不了幾年,不如早點在這邊發(fā)展,如今正是北方擴展的黃金時期,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
    次日,邸報把修法的重點用了兩個整版印刷出來,送到薊城的各家各戶,引起軒然大波,而城中喜歡聽說書先生讀時事的庶民們,也紛紛討論起了修法的內(nèi)容。
    玩家當然也沒有錯過這些情況,他們紛紛采集資料,剪輯視頻,把重點放到網(wǎng)上,引起討論。
    除了大量試玩號哀嘆著時間怎么這么快啊,我要怎么才能留下之外,網(wǎng)友爭議的重點是的這些法條都沒有投票表決,是走個形式還是真的是認真的。
    先前那位被女神直接內(nèi)幕了號的法學(xué)玩家則指出這才是正確的,因為如今根本沒有沒人條件,比如南朝要求恢復(fù)奴籍,一但投票,基本玩完,甚至庶民都會愿意,很簡單,因為買賣女子也是很多取不到妻的窮人唯一的出路,甚至有出不起錢共用一妻的事情。還有女子分地,更是想都不要想。
    女神的做事一向穩(wěn)健,很少冒進,就在于她不想引起太大的動蕩,因為上位者隨便的小小行為,都能改變許多人的命運,我們不妨拭目以待。
    云玩家們也看了盛會的視頻,他們對里邊的各種奇葩提議口吐芬芳,尤其是南朝的那些人提意見時,彈幕就會唰地一下看不到一點視頻內(nèi)容,以此來表達心中的思想。
    他們還會在官網(wǎng)各種留言,希望自己提的改進意見被狗策劃采納,如此這般最好是能分一個號,不過魏瑾只看了一個小時就發(fā)現(xiàn)看不完的,一輩子都看不完的,于是把剩下大部分都給單秘書去看,后者倒也沒要求加工資,反正關(guān)注網(wǎng)絡(luò)客串一下系統(tǒng),也是他的職則范圍。
    不過很多發(fā)言過于偏激,沒有什么實現(xiàn)可能,他只把有用的給老板看了。
    活動依然在繼續(xù)。
    讓他們意料不到的是,隨著幾位工坊主的發(fā)言,在薊城里,有一些學(xué)生、還有一些工人,他們聚集在一起,討論了邸報里的很多意見后,居然也壯著膽子,去崔鳶那里申請了。
    尤其是一位工人,他來自是礦場,壯著膽子上臺后,面對著周圍黑壓壓的人群,腦子瞬間一片空白,那手足無措呆傻的模樣引得臺下笑聲一片,崔鳶等了他數(shù)分鐘,才嘆息地示意,如果說不出來,就先請下一位來講。
    這時,那臉色很是蒼白漢子,才磕磕絆絆,說前些日子,坊礦洞坍塌了,要求像黃氏商坊那樣,他們坊里的礦工也需要死亡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