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0 章 流言蜚語
烈日炎炎,草木寂靜,天朗無云,隨著先前的草動亂平息,如今,已是七月盛夏。
一只從西而來的商隊趕著馬匹越過太行山口,緩緩向如今越發(fā)繁華的南口商鎮(zhèn)靠近。
不時有商隊從東向走回來,寬大的板車上,放滿了沉甸甸的布袋,其中裝的,都是金貴的糧食。
須卜京揮著鞭子,騎著大馬,吆喝著馬群,幾個十來歲的少年們一頭辮子,也助著叔父一起驅(qū)趕,他們不時看著周圍路過的商隊,年輕明亮的眼眸里,都是好奇。
商隊給過山口時,已經(jīng)有不少商隊開始排隊入城,天氣炎熱,不少人甚至已經(jīng)支起了帳篷,開始準(zhǔn)備飯食。
須卜京也帶著孩子排隊,等到他時,已經(jīng)過去了大半個時辰,守關(guān)的士卒旁邊坐著一名看著十七八歲的少年,他也是鮮卑人高鼻深目,手上拿著細(xì)毛筆,看人來了,便抬頭問道:“哪個部?”
“鮮卑左部,須卜氏,來販馬百匹,入關(guān),帶入學(xué)考十二子弟。”一邊說著,須卜京這位套馬的漢子小心地從懷里拿出了皮包袱,從中翻出幾張蓋印的文書,有些笨拙地捏著,交給了守關(guān)的士卒查驗。
那鮮卑少年細(xì)細(xì)翻了翻,才抬頭道:“喲,這還是十二個名額呢,你們家的家學(xué)真不錯啊,稅目你知道的,草原牛馬稅是十五抽一,一百匹的話,如今馬匹價格是四十二銀,要交三匹,外加十四銀元,或者全部直接交錢,你是要交錢,還是交貨?”
須卜京有些肉痛地道:“交貨。”
草原上,一匹健馬在草原上只能換十個銀塊,但在城里能換四十多塊,他們不缺馬,這次帶孩子進城,更多的是給孩子們送學(xué)費。
更重要的是,這次過來,大當(dāng)頭就只給了十六塊銀錢,他想給也給不出來。
周圍的士卒帶他過去清點馬匹,交了馬稅,便在他的文書上蓋了大印,讓他進去。
就駐扎這么一會,馬匹便留了一地的馬糞蛋,而這時已經(jīng)有幾個穿著破舊、身量較矮的男人背著背簍,將糞蛋戳進框里帶走了。
“那是什么人?”須卜氏的少年們好奇地問。
“那些是扶余人,從遼東過來的,”須卜京灌了一口水,道,“這幾年,中原很多人開墾田地,但人手不夠么,所以遼東弄了個什么‘扶余圈中介’,把很多扶余、沮未那邊的人都送過來做工,他們語言多不通,所以干的活都拿的報酬都很少。”
少年們嗯嗯哦哦了一會,又好奇道:“渠帥,再給我們說說薊城吧,我們都還沒去過呢。”
“老子也就去過一次,還是當(dāng)時左賢王帶我們?nèi)贾荩且簿吐愤^了一下,后來都是從太行山回來的,唉,”須卜京話是這么說,面上卻又露得色,“薊城里的啊,特別繁華,我們王帳那邊才能住的石房,在薊城到處都是,那邊的人,每天都有粟米吃,還能出軟得和云朵一樣的蒸餅……”
少年們帶著崇拜的目光,認(rèn)真地聽著。
須卜京一邊說,一邊把文書又珍重收起來,引得很多旁邊排隊的鮮卑牧民都忍不住聽聽。
草原的日子并不好過,今年的旱災(zāi)讓他們不得不把大量牛馬送到幽州販賣,以致馬價跌得的換不了多少糧,好在渤海公及時兜住了馬價,這才讓他們和剩下的種馬們勉強能度過日子。
而看著那幾個少年,很多其它部族的少年們目光都充滿了羨慕,先前的草原會盟,肖校尉交各族的駐地劃出片區(qū),界定了位置,同時給了各族一些名額,可以去薊城進修,但這些都是那幾個大族里都不夠分的東西,他們當(dāng)然也就只能想想。
須卜氏商隊沒有逗留,很快就離開了,他們這次任務(wù)很急,明年招生雖然四月,但少年們都不會漢話,要花上半年學(xué)習(xí)常用語,還要將手上的馬販出去。
他們又花了兩天,到南口鎮(zhèn)時,這里已經(jīng)是一個繁華到比盛樂王城還要繁華的城池,甚至馬匹都不許進入鎮(zhèn)里,只能交錢放在的牲口欄里,無數(shù)的馬商在欄里挑三撿四,一會看牙口一會看皮毛,須卜京帶著少年們賣馬,讓他們把那些挑剔又喜歡砍價的商人懟走。
這些馬可都是族里精挑細(xì)選來的,肩高比尋常馬高了快三寸,挽力也更大,一匹至少要賣六十銀塊。
賣馬時,有一個鮮卑買家看上了一匹好馬,問了價后,皺眉道:“你們這馬,怎么不在盟會里寄賣?”
草原盟會,是先前肖曉曉為了讓草原和幽州商戶相互相信,而當(dāng)?shù)牡谌浇灰讚?dān)保人。
“這不是最近跑熟了么,”須卜京憨厚地笑道,“按那異人的說法,沒有中間商,咱也多賺些。”
對面的買家有些不悅地皺眉,又去看其它馬了。
這時,他手下的孩子們有些煩了,兩個趁著族長不注意,用著去茅房的理由,跑去了賣幽州貨的東市里,一時宛如游魚入了天堂,他們摸了厚厚的帆布,試吃了好吃的芝麻餅,看過了奇異的雜技表演。
最后,他們看到一個被人圍繞的商鋪,好奇地走進去……
一個時辰后,兩個少年委屈又惶恐地被人提過來,兩腿戰(zhàn)戰(zhàn),眼淚滾滾。
“你家小子,把我們鋪里的鐘弄壞了。”帶人過的來的商人還拿了一座鐘擺被落的銅鐘。
須卜京心中一涼!
好在知道這些少年都是要去薊城上學(xué),那買鐘人倒也沒有過于為難,但維修鐘的費用,花去了他們兩匹健馬,按對方的說法就是,這鐘得送回薊城去修,還得看修鐘的師傅有沒有空,否則這千金鐘就砸在他手上了。
送走債主,須卜京回頭教訓(xùn)著這些小討債鬼們:“看到了么,知道我為什么要送你們?nèi)プx書么。”
少年們一臉茫然。
他嘆了一口氣:“咱們須卜氏本是匈奴貴姓,但自從匈奴內(nèi)遷、鮮卑來了草原,咱們只能加入鮮卑氏族,卻不被重用,好不容易這次鮮卑王族內(nèi)亂,咱們都有了點出頭機會,如今肖校尉手下缺人,你們從薊縣學(xué)出來,將來咱們氏族在盟會里才有說話的機會啊。剛剛那人一你們是學(xué)生,不也沒糾纏了么?”
少年們這才點頭。
但又有少年不甘道:“為什么要學(xué)這些,沒準(zhǔn)等我長大后,也能當(dāng)單于呢?”
須卜京怒道:“單于今年才死了三個,你要想當(dāng),我這就送給去當(dāng),看你活不活得過明天。”
如今大家現(xiàn)在都很順,幽州也好、各族也好,都暫時不想有單于,連幾個有野心的氏族,都婉拒別人的擁立,這些崽子,就是欠教訓(xùn)。
-
同一時間,幽州,薊城
薊城新區(qū)的學(xué)校又開始擴建了。
一時間操場里塵土飛揚,惹得踢球的少年學(xué)生們各種抗議。
“那邊這么大的地方,像是要修馬場?”午休時,拿著飯盒的學(xué)生們?nèi)齼蓛陕愤^,好奇討論著。
“肯定是了,聽說明年有草原學(xué)生要來,”一名捧著水杯和陶瓷吸管的少年隨口道,“且聽說明歲也要開馬術(shù)一課。”
“啊!”有學(xué)生苦著臉,“如何是好,我被馬踢過。”
“那若考不過,明歲想是就能畢業(yè)。”
“唉,那我回頭尋匹小馬學(xué)練一番。”說到這里,怕馬的王悅突然小聲道,“司馬鄴你看,阿摩公子!”
司馬鄴抬頭,便看著一名風(fēng)流俊美的少年在同學(xué)的簇?fù)硐伦哌^,他皺眉道:“新校區(qū)遇到,我們且去打個招呼?”
因著人數(shù)越多,他們學(xué)校建了新區(qū),把兩所合并到一起,按渤海公的說法就是,學(xué)生得多交流。然后司馬鄴和王悅就碰上了對面那位渤海公義姐的孩子。
“還是罷了,”王悅搖頭,“如此太過刻意,如今渤海公有南下之意,還是等自然遇到吧。”
那么多課,肯定會撞上的。
司馬鄴八卦道:“你說,渤海公會立他為太子么,還有,為什么渤海公還不娶了單夫人啊,是不是因為這個公子在做梗呢?”
“慎言,”王悅告誡了一句,又小聲道,“我聽說渤海公還惦記著衛(wèi)玠公子呢。”
“唉,單夫人真是……”司馬鄴嘖嘖地?fù)u頭。
王悅也忍不住嘆息道:“如今渤海公已經(jīng)將草原都納入麾下,片刻便要南下,到時必有天下,后宮豈能僅一二人而,單夫人如此小氣,非王后之像啊。”
“你就那么不看好你父親王導(dǎo)啊。”司馬鄴興災(zāi)樂禍地問。
王悅白了他一眼。
“好吧,是我失言,”司馬鄴趕緊轉(zhuǎn)移話題,“可是單夫人和渤海公起于微末,相互扶持,糟糠之妻不下堂,如此行徑,豈不是有污點?”
“但是單夫人善嫉,事因在他啊……”
“也對。”
……
薊城首府之內(nèi),單謙之正默默地分揀奏書。
“你心情不好?”魏瑾坐一邊,靠著冰盆,舀著西瓜,“是有心事?”
單謙之漠然:“未有。”
魏瑾嗯了一下:“這次肖曉真是厲害了,我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出兵了。”
但還未動手,她就已經(jīng)解決好了問題,這一波的經(jīng)驗貢獻,買一個號都虧了,魏瑾準(zhǔn)備多送她三個當(dāng)獎勵呢。樂文小說網(wǎng)
“那么,要南下徐州么?”單謙之淡定詢問。
“且再等等,過秋收吧。”今年冬天有大雪災(zāi),魏瑾已經(jīng)從年初就開始準(zhǔn)備,并不想消耗太多民力,不過,有些事還是要問一下的,“豫州的那些年輕人,可有異動?”
單謙之微笑道:“豈只異動,王虎等人,成天在蒼秀面前上串下跳,請戰(zhàn)書你看過一次后說別給你,如今都已經(jīng)積了一箱了。”
魏瑾笑了笑,她如此愛好和平的人,種田就好,打什么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