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無情之火
石勒的先鋒軍忙乎了一天,只找到了幾個零散的、跑不動的老人。
——早在發(fā)現(xiàn)石勒有進攻企圖后,蒼秀兒就派人去通知陽平郡周邊的縣城鄉(xiāng)里做好準備。
其實不用她說,本地鄉(xiāng)民豪強們在這里生活多年,早就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則,雖然還有不少糧食在地里沒有收割,但大多數(shù)人都會忍痛割愛,帶著老小躲到深山老林之中,他們以宗族為單位,會在林中修建一些山洞、木屋等小形聚集點,同時會隨時派人下山打探消息,等風平浪靜之后再出來。
如果有大的塢堡,會堅持抵抗,抵抗不過,也會通過塢中的藏兵洞、藏糧洞之類的東西暫時躲避。
與此同時,孔萇又組織了一波大規(guī)模的攻城,但人民又豈是鋼鐵的對手,如雨的箭矢頃刻間投射而下,把敢去靠近的統(tǒng)統(tǒng)打了回去。
把物料承包出去,然后用流水線組裝的箭矢,無論是成本還是數(shù)量,那都勘稱工業(yè)世界對農(nóng)業(yè)的碾壓,當年諸葛丞相為了十萬只箭都要來個草船,來抵抗數(shù)十萬曹操大軍,但蒼秀兒敢說,放到現(xiàn)在,這只是她一天的用量罷了。
這也是她敢于守城的原因,要是這樣都能十天內(nèi)被攻破,那還玩什么游戲啊,領貢獻獎得了。
孔萇對此甚是憤怒,將信息飛快送給了主上所在的后軍。
古代大軍都是不一次開拔的,那樣的糧草線會承擔不住,所以是前軍先去,準備好了糧草和營地,后軍再來匯合。
孔萇這支部隊只有八千多人,元城的守軍出來,肯定是可以一戰(zhàn)的,這也是張賓計劃中的一環(huán),只要元城守軍出城,被前敵深入,那離得不遠的后軍就可以飛速匯合,一起圍殲了這些守軍,到時再攻元城,便輕而易舉。
可惜蒼秀兒太能茍,張賓的計劃第一環(huán)就遇到了麻煩。
魚不上勾,就很麻煩。
不過這也難不倒張賓這位高級謀士,他目光隨意地掠過了趙昊,對石勒道:“元平城東邊,有樂平、發(fā)干兩縣,雖是小城,但亦有城民數(shù)千,只要攻占此兩地,擄盡其民,驅(qū)至元城外,必能耗盡城中士氣。”M.XζéwéN.℃ōΜ
趙昊握緊拳頭,大驚道:“主上不可。”
石勒微微瞇眼,平靜道:“哦,說說看,有何不可?”
在這個時代,并沒有什么對平民要仁義的說法,別說胡人,便是晉朝的大將在先前也干過以平民為軍糧的事情,石勒當然更不會有什么負擔,對他來說,如何拿下元城,隨后占據(jù)鄴城,以此為根基發(fā)展才更重要。
趙昊吭哧了幾聲,才絞盡腦汁道:“君為舟,民為水,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他說完后,非常忐忑,因為把名句詩詞當成自己的是會被封號。
石勒沒聽懂,但張賓已經(jīng)笑道:“此言出自《荀子*王制》,意思是的國主像舟一樣,行在水上,民眾像水一樣,簇擁君主,水可以載著舟而行,同樣也可以讓舟覆人亡。”
石勒冷淡一笑,看趙昊的目光就帶上三分輕蔑:“只是如此么?”
趙昊滿頭大汗,急道:“主人既要以及鄴城為基,應當視此地庶民為子嗣,方可長治久安,您可以想想其它的辦法……”
石勒淡然道:“趙卿未免想得太遠,如今他等既非我治下,便是吾敵,當以仇寇視之,待我拿下陽平一郡,再視為子嗣,亦然不遲。”
趙昊一時間急得抓耳撓腮,恨自己為什么沒有幾座大山那種指鹿為馬舌燦蓮花的本事:“主公,此事有傷天和,有損陰德,三思啊……”
石勒揮手道:“吾意已決!郭敖!”
身邊一名軍漢立刻出列:“末將在!”
“速速領兵一萬,三天之內(nèi),拿下發(fā)干城。”石勒悍然道。
“末將遵命!”
趙昊一時間心底發(fā)涼,卻只能低下頭,不敢多說一個字。
等席會散去,趙昊飛快離開。
張賓這才露出一絲微笑。:“渤海女手下將領,皆仁義愛民,蒼秀此女亦如是,若得得消息,必不會坐視,定會派兵救援發(fā)干。”
發(fā)干是個小縣城,在元城東邊,只有二十多里的距離,大軍一天可至,更重要的是,其中沒有什么名將人物,光是看到他們的大軍,就足夠讓他們驚恐投降。
“她若不發(fā)兵,吾便盡起城中庶民,驅(qū)為役使,”石勒對此計非常滿意,“吾便看看,這女子,將會如今選擇。”
張賓微微皺眉道:“那趙昊說的亦有道理,此計有傷天和,不用為上。”
石勒斷然道:“吾之軍卒,亦是性命,豈有利他人而損己之理,右侯不必多說,吾已有決斷。”
張賓微微一嘆,沒有再說,他倒也沒有什么負擔,便是不用趙昊去引蛇出洞,主上也定會驅(qū)使百姓前去攻城,他只是多試試罷了,慈不掌兵,那蒼秀兒,也不知可知此理。
石勒倒是多說一句:“既然那趙昊果然是異人,且還心向北方,這兩年我亦待他不薄,這是何理?”
渤海女治下異人無數(shù),雖然大多數(shù)庸碌無為如趙昊之流,但卻有許多傾世之才,若能為他所用,他自信不出五年,便能推平天下,豈會如渤海女那般無能,坐擁天下之財,鮮卑之軍,□□年時間,卻只是占了四州之地,簡直浪費。
他本已為早就收服了趙昊,但如今他的選擇,簡直讓他殺意沸騰。
張賓沉默了一下,才道:“于我所知,北方異人盤踞于渤海女手下,皆是為祈愿,曰天下安寧。曰幼有所養(yǎng)。曰老有所終。”
此話一出,仿佛被人生生扇了一耳光,石勒神色瞬間陰沉下來。
張賓張開口,想說話,但想到自己與主上軍隊的所作所為,再想到當初路過上黨的所見所聞,只能閉口不言。
能怎么說呢,這不是說說而已,而是她真的做到了。
……
另外一邊,趙昊飛快下線,私信聯(lián)系蒼秀兒。
但秀兒現(xiàn)在游戲里,根本沒有回信,他又心急地聯(lián)系其他大山,但問題就出在這里,蒼秀兒獨自在元城,周圍沒有其它玩家,游戲里根本通知不到,而兩邊的時間比又不一樣,真要等上幾個小時下線,黃花菜都涼了。
趙昊只能在網(wǎng)上求助,云玩家們一聽石勒的操作,那叫一個義憤填膺,紛紛出謀劃策,排除其中那些殺石勒自立為王之類不靠譜的,他選擇了一些比較簡單且實用的辦法。
飛快用產(chǎn)于上黨的草紙糊了一個風箏,找時間溜出去,在上邊用英語寫上消息,放到天上,然后讓風箏落到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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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游戲里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五個小時。
天已經(jīng)快黑了,騎兵天黑是不能出動的,坑坑哇哇的土路會讓馬摔跤,人和馬都很危險。
而派步卒去支援,這也是不可能的,步卒人少了,那就是送人頭。
蒼秀兒看著那只被人送過來的風箏,拳頭緩緩握緊。
這些年,在游戲里,她什么沒看過,但如此赤/裸地以人命來要挾她,這已經(jīng)超過了她的底線。
“不能出兵救援,”王虎很冷靜地分析,“我們?nèi)藬?shù)遠少于石勒大軍,如果出兵,那么元城將危。”
邵君這些年看得多了,只是嘆息道:“這是沒辦法的,亂世之中,求得自保已是不易。”
他們家守衛(wèi)鄉(xiāng)里,但也只能的護得住家園一帶,遠一點的地方,除了坐視,又能如何呢?
蒼秀兒當然也明白這些,但她更明白,如果不去救援,那么要不了兩天,那小縣城里的無辜百姓,都會被趕到她之城下,由她派人親手射殺,到時,她又要如何自處?
這種毒計,遠比真刀真槍的戰(zhàn)斗,更讓人難以接受。
她反復地看著地圖,就想想到一個破局之法。
但她手上就那么一點兵力,固守有余,救援卻是真的不足。
而有能力的徐策還在渤海郡,根本來不及。
蒼秀兒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回房下線,征求廣大玩家的意見。
云玩家們當然是沒什么好的辦法,什么投毒斬首,各出奇策,但能用的,基本上沒有。
這時,徐策冒泡了。
這位已經(jīng)有著古代做戰(zhàn)經(jīng)驗的將領非常認真地指出一點:“戰(zhàn)場之上,勇者為勝,方為哀兵之理,如今救援臨縣已經(jīng)來不及了,你能做的,就是先攻,將時間拖長,我有一個計劃,成功率不高,你可以自己選擇是要當一天的英雄,還是一輩子的常人……”
蒼秀兒看完計劃,深吸了一口氣,重新上線。
她很快招來王虎和邵君,說出計劃。
王虎和邵君對視一眼,數(shù)息之后,王虎出例:“我先去吧。”
蒼秀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路小心。”
王虎重重抱拳。
……
夜晚,一只數(shù)百人的騎兵悄然從東門而出,在月光下,消失在夜色里。
石勒的探子立刻得到消息。
大將孔萇聽聞只有數(shù)百人,沒有失望,在他看來,這只是元城那女人的探路之舉,接下來肯定會更多騎兵冒險出動。
他改變陣形,派出數(shù)千人埋伏在東門外,只要再開城門,必然會沖入城去,將那女人擒住。
而就在同時,王虎帶的騎兵已經(jīng)下馬,趁著夜色悄悄牽馬繞行到孔萇軍的后方。
這些馬匹身上掛著厚厚的包袱,而王虎與手下的鮮卑騎士們也非常小心。
他們前方,是孔萇重兵把守的糧草所在,他們這點人,是不可能沖進去的。
但凡事總有意外。
“記得,馬跑到中間時,一定要滾下馬。”王虎轉(zhuǎn)發(fā)著昨行前,王二的告誡。
十幾匹已經(jīng)上馬的騎士紛紛點頭。
“開始吧。”王虎給了手下一個眼神。
幾個士卒們吹亮火折,點燃包袱上長長的引線。
“殺!”王虎翻身上馬,猛然揮鞭,十數(shù)匹戰(zhàn)馬驟然受驚,奮蹄向方戒備深嚴的大營沖去。
“殺!”身后的騎士們追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