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愚者
蘇靜翕所用的詞是“叫”。而不是“請”。在場之人自是能夠聽的明白。幸災(zāi)樂禍的有之。無奈至極的亦有之。
蘇順閑不敢耽誤。見自家主子沒有出聲阻攔。便親自去“叫”了。
不須臾。傳說中與珍妃娘娘相似的舞女便步入亭中。蘇靜翕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面上卻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幾眼過后便再也不想多看。
而宗政瑾。從始至終皆沒有抬頭看過一眼。
湘修容見狀有些憤憤不平。但是昨晚才被蘇靜翕當(dāng)眾為難過。自己雖有晉封。但是到底不如珍妃來得讓人眼紅心熱。且自己早便沒了恩寵。即便皇上在此。她是沒有絲毫的把握能夠保證皇上會反常的偏幫自己。
是以只能干瞪眼。不敢多說任何不合時宜的話。
一時之間。亭中竟是靜的可怕。只能間歇的聽見宗政瑾手中的瓷器碰撞的清冽之聲。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
舞女有些害怕。可是想到自己的目的。強(qiáng)撐著跪下行禮。“賤婢參見皇上。參見珍妃娘娘及眾位主子。”
蘇靜翕沒有絲毫的同情之心。即便此刻她是高高在上。端坐在上首。而別人是如奴仆一般跪在下首。冰涼透徹。
楚周國有伶人。不僅是宮里。便是有些大臣貴族的家中亦是可能會豢養(yǎng)。只是不是單純的用來與唱歌跳舞助興。而是用來幫助招待往來家中的貴客。
說的難聽點(diǎn)。便是交際花。只不過是有主的。
畢竟總不能在府中有客人前來且表現(xiàn)了這般類似的需求之后。主人獻(xiàn)出自己的小妾或是直接將人帶去那煙花之地吧。相比于前者。后者顯然更加的不合適。
蘇靜翕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只好出聲道。“起來吧。”
冷冷的吐出幾個字。不含絲毫的溫度。讓湘修容等人不得不慶幸自己方才的識時務(wù)。
靜了幾瞬。蘇靜翕忽然輕笑出聲。“許多人皆說你與本宮長得有幾分相像。你覺得可像。”
話音一落。旁人皆是一愣。除了正在專注于煮茶的他。
“抬起頭來仔細(xì)看看。想好了再說。”蘇靜翕說的極為直接。絲毫不客氣。
那舞女無奈。只能強(qiáng)撐著抬頭。極快的瞥了上首一眼。復(fù)又低下頭來。
不過一眼。卻足以讓其他人看清她真正的面容。湘修容率先不著痕跡的打量對比。不過幾瞬便得出了結(jié)論。形似神不似。
遠(yuǎn)看或許有幾分相像。近看卻能夠很明顯的發(fā)覺。不僅是五官不及上首之人精致可人。便是肌膚亦不如其細(xì)膩光滑。而那周身的華貴雍容的貴派氣質(zhì)更是絲毫不能夠相提并論。
孰優(yōu)孰劣。一看便知。
枉費(fèi)她們昨晚還興奮了整個晚上。激動了許久才開始入睡。現(xiàn)在想來到底還是她們沉寂太久。沉不住氣。難以忍受。當(dāng)真是要不得。
“怎么。可是說不出話來了。”蘇靜翕瞥了一眼外面的雪花。淡淡道。
舞女低垂著頭。聽著仿若其聲音似乎是從云端飄散過來。淡淡的。卻不容人忽視。她不傻。自是知道其是故意而為。不過是想要她害怕而已。
自己雖然是從邊關(guān)小城而來。但是卻經(jīng)過了特殊的培養(yǎng)與訓(xùn)練。早就不僅僅是那小戶人家的女兒。只不過方才的匆匆一眼。依舊讓她忍不住自慚形穢。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從來都不小。任憑自己如何努力。許多東西都是天注定。后生是無力改變的。她清楚這一點(diǎn)。卻不想承認(rèn)。
就在昨日。她傻乎乎的還以為自己憑著這副容貌。能夠入宮獻(xiàn)舞。或許會被皇上發(fā)覺。從此爬上龍床。光宗耀祖。她要整個小鎮(zhèn)的人都為她感到驕傲與榮耀。
只是她確實(shí)在有意的安排之下入了宮。獻(xiàn)了舞。卻根本沒有爬上龍床。便是此刻。她依舊忘不了昨晚上首那個男人如蒼鷹般的凌厲目光。眼里有她顯見的厭惡與嫌棄。她一度懷疑若不是自己頂著這張臉。或許真的會被當(dāng)場處死。
而她還傻傻的想要飛上枝頭做鳳凰。多么可笑。
此刻。她卻是連與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況且他看都不愿意看她。
壓了壓心里的諸多感慨。恭敬道。“珍妃娘娘天人之姿。傾國亦是有的。而賤婢不過是湊巧為老天垂憐。生的與珍妃娘娘有兩分相似罷了。如何都是不能夠與娘娘相提并論的。”
這番話她思慮了許久。在心里過了好幾遍才說出來的。但愿沒有得罪宮里的這些貴人。不論是誰。都不是她能夠承擔(dān)得了的。
“呵。本宮亦是這般以為。”蘇靜翕不屑的收回了目光。放在旁邊的幾個人身上。“你們以為呢。”
湘修容一震。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見杜小儀率先說道。“婢妾與娘娘所想的一般。不過是個會跳舞的賤婢罷了。娘娘實(shí)在不需要自降身份。與這等賤婢比較。便是多看兩眼亦是污了娘娘的眼。”
這番話不可謂是不說的極為有水準(zhǔn)。雖然一口一個“賤婢”。徹底得罪那名舞女。但是卻是在討好蘇靜翕。重點(diǎn)是在將蘇靜翕不能夠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若是蘇靜翕愿意承她這份情。那便是合心意了。
湘修容有些不忿。連忙緊接著開口道。“確實(shí)如此。不過是個賤婢罷了。珍妃娘娘不必放在眼里。實(shí)在不值當(dāng)。”
另外兩人見狀收回了自己的心思。連忙跟著附和。
那舞女站在下首。寒風(fēng)冷冽入骨。聽著周圍人的鄙夷與奚落。早該預(yù)料的。此時聽著依舊有些不是滋味。自己從開始便不應(yīng)該奢求太多。若是待在自己的小鎮(zhèn)。或許還能夠憑借著這副好容貌嫁與一戶好人家。此時應(yīng)當(dāng)有幾個孩子了。
可是悔不當(dāng)初又如何。做錯了亦不能回頭。
蘇靜翕輕笑。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曾經(jīng)湘修容視她為眼中釘。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先是仗著有皇后。后有淑妃等人。可是今日卻也有不得不忍氣吞聲。為她說話。討好于她的時候。
“本宮十分好奇。你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她本來以為她會在乾清宮遇見這名舞女。畢竟昨晚代曼可是打聽她是在乾清宮的。是以今日特地盛裝打扮前去示威。不過在宗政瑾提出賞梅。她兩相比較。自是選擇比較重要的一個。
畢竟從宗政瑾昨晚的表現(xiàn)看來。與她相似的舞女并不足以為懼。
蘇靜翕一問。其他人紛紛亦想起這個問題。方才她們只關(guān)注于這舞女到底與珍妃娘娘相不相似的問題了。到底忽略這個關(guān)鍵。
梅園雖是在宮里。為供皇上及妃嬪欣賞。卻不是所有人都能夠進(jìn)來。門口亦是有侍衛(wèi)看守的。首先排除在外的便是不相干的宮人。試想若是有宮人想要賞梅。從而來到這梅園。那么皇宮之中的幾萬名宮人如何能夠容得下。
賞梅。貴在清靜。
那舞女顫顫巍巍。慌忙跪下。“賤婢該死。賤婢該死。求娘娘恕罪……”
除了幾句請罪。卻是什么都沒有說。
蘇靜翕察覺到有絲不尋常。若是沒有人相幫。她定是不可能進(jìn)來的。至于到底是誰相幫……
“既然該死。便拖出去吧。”宗政瑾放下手里的茶壺。淡淡道。
舞女及眾人皆一驚。“求皇上饒命。求皇上饒命。賤婢不知道啊。賤婢……”
蘇順閑的動作很快。招呼了兩個大力太監(jiān)。捂住嘴立馬拖了下去。不過幾個呼吸便再也看不見人影。
蘇靜翕見狀并沒有多說什么。人各有命。當(dāng)她選擇入宮的那一刻開始。她便該想到自己極有可能會有今日。若是不想要貪圖那滔天的富貴。如何會葬送自己的性命呢。
舞女如此。她亦是如此。
做人最不應(yīng)該的便是忘了自己的本心。迷失了最初的自己。
謹(jǐn)守界限。于自己于別人都是有利的。
湘修容等人顯然沒有想到皇上會如此的雷風(fēng)厲行。宮里以前即便發(fā)生過比之更為嚴(yán)重的事情。亦不見皇上會將人直接處死。最多不過是打入冷宮。褫奪封號罷了。
現(xiàn)在看來。皇上當(dāng)真是變了。而她們亦不能一成不變。否則連自己如何死的或許都不知道。
……
宗政瑾陪著她回到關(guān)雎宮。直到入了內(nèi)室。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都知道了。”
“臣妾猜到了。”蘇靜翕實(shí)話實(shí)話。早知瞞不過。亦從未想過隱瞞。
不論何時。她皆是從未想過與他有任何的隱瞞。不管大事小事。皆是力圖能夠坦誠相見。因?yàn)樵谒磥怼W约翰]有任何事情是見不得人。不能為他所知的。
宗政瑾嘆了一口氣。將她拉近。緊緊的盯著她的眼睛。“如何這般聰明。”
蘇靜翕輕笑。挑眉。“皇上這是在夸贊臣妾聰慧。”
宗政瑾被她帶偏。亦勾了勾嘴角。“是。愚者千慮。必有一得。你便是如此。”
“皇上便是承認(rèn)臣妾聰慧有如何。為何總是想要打擊臣妾。”蘇靜翕撇了撇嘴。不滿的說道。
她如何不知道。那舞女之所以能夠進(jìn)入梅園。皆是他的吩咐。否則除了他。還有誰有那般的權(quán)力。明知皇上的儀仗在此。還是那般不要命的往前沖。
...(..)
(宮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