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夜來攜手夢同游
白居易的痛風(fēng)病越來越嚴(yán)重。開成四年(839年),后來一度因中風(fēng)致左半身癱瘓。
年底時,白居易病情雖有緩解,但他自知時日不多,開始重新編輯自己的文集,并抄寫副本,入藏洛陽香山寺和廬山東林寺。
劉禹錫與白居易、裴度、韋莊等交游賦詩,生活很閑適。
在白居易這篇《贈夢得》中可見,老友們對酒當(dāng)歌之時,還互相祝愿:
“前日君家飲,昨日王家宴;今日過我廬,三日三會面。當(dāng)歌聊自放,對酒交相勸。為我盡一杯,與君發(fā)三愿: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強(qiáng)健;三愿臨老頭,數(shù)與君相見。”
白居易將他和劉禹錫的唱和詩編輯成冊,即《劉白唱和集》,共收錄了138首詩,可見兩人來往之密切。
劉禹錫、白居易、裴度留有《汝洛集》等對吟唱和佳作,這些詩作,如果細(xì)讀可知,劉禹錫和白居易已經(jīng)對出仕入仕不再糾結(jié)了。白居易晚年更是篤信佛教,成了佛門弟子。
開成五年(840年),白居易六十九歲,大病初愈,這時距老友元稹去世已經(jīng)九年。白居易對老友的情感依舊很深,加上健康與心緒亦與日俱非,更增添了對故人的思念。
一天夜里,白居易夢到了元稹,再也無法入睡,提筆寫下《夢微之》:
“夜來攜手夢同游,晨起盈巾淚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陽草樹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阿衛(wèi)韓郎相次去,夜臺茫昧得知不。”
這一年,郁悶的唐文宗病逝,遺命宰相李鈺立唐穆宗之子、文宗之侄、陳王李成美即位。唐文宗生前寵愛的楊賢妃則與其族兄、宰相楊嗣復(fù)聯(lián)合,欲擁立唐文宗之弟、安王李溶;宦官仇士良則想擁立唐文宗之弟、潁王李瀍。
三王相爭,李瀍因有宦官支持,得以出動神策軍和飛龍兵,入宮殺了楊賢妃、安王、陳王,貶逐了楊嗣復(fù)、李鈺。
最終,李瀍繼承大統(tǒng),為唐武宗。
楊嗣復(fù)、李鈺均為牛黨領(lǐng)袖,兩人是唐武宗的仇敵,牛黨的命運可想而知。
唐武宗又與李德裕志同道合,因此,李德裕迅速上臺執(zhí)政,在武宗一朝地位不可動搖。
李德裕上臺,對白居易來說決不是好消息。于是,白居易在李德裕就任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的一個多月后,就上表辭去太子少傅,請求致仕,即退休。
唐武宗會昌元年(841年)正月,朝廷下詔同意白居易辭去太子少傅一職。
剛開始白居易還挺高興,寫了《自喜言懷》一詩說:
“長告今朝滿十旬,從茲蕭灑便終身。
老嫌手重拋牙笏,病喜頭輕換角巾。
疏傅不朝懸組綬,尚平無累畢婚姻。
人言世事何時了,我是人間事了人。”
白居易一幅如釋重負(fù)的樣子。可是不久,他才反過味來,事情哪有這么簡單?這是李德裕故意整治他的一種手段罷了。
朝廷的詔書僅同意白居易辭職,卻遲遲沒有同意他致仕退休。按照唐朝制度,官員致仕后按月發(fā)放“半俸”,因此要明確是以何種官職致仕,才能辦理致仕手續(xù)。
此時,白居易的太子少傅職務(wù)已被免去,卻沒有任命新的職務(wù),沒有職務(wù)就沒有俸祿,因此白居易實際上處于了“失業(yè)”狀態(tài)。
親友都很擔(dān)心他,白居易有感而發(fā),寫下《官俸初罷親故見憂以詩喻之》詩:
“七年為少傅,品高俸不薄。乘軒已多慚,況是一病鶴。
又及懸車歲,筋力轉(zhuǎn)衰弱。豈以貧是憂,尚為名所縛。
今春始病免,纓組初擺落。蜩甲有何知,云心無所著。
囷中殘舊谷,可備歲饑惡。園中多新蔬,未至食藜藿。
不求安師卜,不問陳生藥。但對丘中琴,時開池上酌。
信風(fēng)舟不系,掉尾魚方樂。親友不我知,而憂我寂寞。”
雖然白居易在詩中表達(dá)了豁達(dá)開朗的情緒,但“親故見憂”這一事實,客觀上也透露了白居易在無俸祿可領(lǐng)的尷尬和拮據(jù)。
這時,著名的“會昌法難”已經(jīng)拉開帷幕。
會昌元年六月慶陽節(jié),剛做上皇帝不久的唐武宗李炎設(shè)齋請僧人、道士講法,只賜給道士紫衣,并下令僧人不得穿著。
一個明確的信號已經(jīng)發(fā)出:“新皇上并不喜歡佛法。”
很快,在武宗為帝的短短六年時間里,一個接一個的對僧人們發(fā)難的敕令簽署、發(fā)布。災(zāi)難一個接一個地降臨到佛教徒頭上。
會昌二年(842年),唐武宗開始沒收寺院財產(chǎn)。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朝廷有了錢,這年八月,白居易接到了其以刑部尚書致仕的詔書。白居易的“失業(yè)”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了一年半。
一個退休申請,竟然經(jīng)過一年多才得到批準(zhǔn),這不論在唐朝還是現(xiàn)代都是極不正常的。
白居易的退休請求之所以得到批準(zhǔn),主要還是因為李黨的另一領(lǐng)袖李紳在會昌二年二月從淮南節(jié)度回到朝廷,出任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兼判度支。
李紳雖為李黨人士,但與白居易私交甚篤,李紳做了工作,白居易才得以致仕。
李德裕確實夠狠,要不是李紳,白居易不知道還要憋屈多久呢。
這一年,劉禹錫病卒于洛陽,享年七十一歲,追贈為戶部尚書,葬在河南滎陽。
這對于年逾古稀的白居易來說是一次不小的打擊,他懷著悲痛的心情,他寫下了兩首悼詩。
世人皆知“元白情深”,“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千年來觸動了多少人的心弦。
白居易和劉禹錫同樣交情匪淺,劉禹錫去世后,白居易寫下《哭劉尚書夢得》二首。
其一:
“四海齊名白與劉,百年交分兩綢繆。
同貧同病退閑日,一死一生臨老頭。
杯酒英雄君與操,文章微婉我知丘。
賢豪雖歿精靈在,應(yīng)共微之地下游。”
其二:
“今日哭君吾道孤,寢門淚滿白髭須。
不知箭折弓何用,兼恐唇亡齒亦枯。
窅窅窮泉埋寶玉,駸駸落景掛桑榆。
夜臺暮齒期非遠(yuǎn),但問前頭相見無。”
白居易為劉禹錫寫下的這兩首詩悼亡詩,同樣有情有義,令人感動。
白居易和劉禹錫都是中唐時期偉大的詩人,他們同一年出生,又都經(jīng)歷過仕途浮沉。雖然詩歌風(fēng)格不同,對人生的理解也各異,但并不影響彼此間深厚的感情。他們惺惺相惜,相互扶持,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
幾十年的光陰彈指一揮間,劉白二人交往,留下了很多詩文,感動了后世無數(sh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