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賀知書死后,蔣文旭度過了慘痛無比的四年,這四年里,蔣文旭去遍了賀知書想去的所有地方。
拿著那本《人生必去的100個地方》,帶著賀知書的念想,替他去完成他的心愿。
每一次的旅行,每一次空空蕩蕩的房間,每一次心里的寂寥與落寞,深深的無力感,慢慢的將他拉入深淵。
這漫長的四年,煎熬、迷茫、罪孽、懺悔、贖罪,無一不摧殘著蔣文旭的身心。
他多想見到他的愛人,他愛的人,即使那個人已經(jīng)不愛他了。
四年前,蔣文旭得知賀知書去世的消息,就早已活不下去了,悔恨交加,窒息般的痛苦,加雜在他的身上。
他有一段時間,持續(xù)自暴自棄,想過自殺,想過一了百了,可是公司的事情一大堆等著他去處理。他不能就這樣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
這個公司,是自己和賀知書一步一個腳印,用雙手撐起來的,他不能丟棄這個公司,不能任由這個公司一步步垮下去。
這個公司也沒了的話,蔣文旭就真的一切都沒了。
這個公司,從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事務(wù)所到現(xiàn)在變得赫赫有名,這一路的血與淚只有賀知書和自己知道。
可自己在這十四年里,對賀知書都干了些什么?
十四年里的種種,像走馬燈一樣在蔣文旭的腦海里來回放映,賀知書絕望的眼神,哀求的語氣,憤怒的表情,還有那個像小貓咪一樣的他讓蔣文旭心軟,似乎又聞到了茉莉花香。
真的,很香。
公司的事蔣文旭交給了景文,讓他全權(quán)接手公司,打理公司的事物,蔣文旭信任他,信任這個從大學(xué)畢業(yè)就一直跟著自己的人,毫無怨言,任勞任怨。
可蔣文旭為什么對自己的愛人如此殘暴,如此的不信任?
張景文知道蔣文旭和賀知書的來龍去但自己畢竟是一個外人,沒有理由插手,看不過去了頂多說兩句,點到為止。
張景文見過了蔣文旭的瘋狂,見過了他因思念賀知書變得形銷骨立,見過了他的轉(zhuǎn)變,從開始的厭惡到后來的心疼,有的時候又覺得這一切是他自作自受。
張景文同意接手這個公司,同意代管,無論蔣文旭什么時候回來,他都無條件奉還給他,同時也很感謝蔣文旭對自己的信任。
四年了,賀知書離開蔣文旭已經(jīng)四年了,多么漫長的時間呀,將文旭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這度日如年的四年自己居然熬過來了。
回到久違了家,潮水般的回憶突然將蔣文旭席卷,玄關(guān)處,壁龕處,桌子旁,沙發(fā)上,到處都有小書的身影。
那個曾經(jīng)是蔣文旭的賀知書。
屋子里很干凈,這都是張景文的功勞,每周他都會安排保潔來打掃,還特別叮囑保潔,東西打掃后必須放回原位。
蔣文旭本以為已經(jīng)過了四年,自己早已變得麻木,就算面對空蕩蕩的屋子也可以不為所動。可現(xiàn)實卻不是如此。
蔣文旭一進(jìn)門頃刻間就泣不成聲,壓抑了太久的想念,會在見到所愛之人的物品時瘋狂的宣泄而出,蔣文旭顫抖的關(guān)上門,直奔臥室,還是熟悉的臥室,熟悉的床,熟悉的床單被罩。
可熟悉的人早已不在了。
蔣文旭把賀知書的衣服抱在懷里,泣不成聲的躺在床上,衣服上早就沒了賀知書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氣味,只能聞到被罩上洗衣粉的芳香和被太陽曬過之后陽光的芬芳。
蔣文旭苦笑,衣服上的氣味早已消散得無影無蹤,更何況人呢?尋不到蹤影,也沒留下任何念想。
“小書,是蔣哥對不起你呀,是蔣哥對不起你呀……”蔣文旭緊緊的抱著賀知書的衣服,一遍又一遍的自責(zé)。仿佛時間靜止在四年前。
不知過了多久,蔣文旭抱著衣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蔣文旭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一大片茉莉花海,茉莉花的香氣充斥在周圍,年少時候熟悉的氣味,瞬間讓他淚流滿面。
蔣文旭追逐在花海里,尋找著那個他心心念念的人,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了,他一邊哭一邊奔跑,手足無措。熟悉的香味,可在這熟悉的香味里沒有了熟悉的人。
蔣文旭流著淚醒了過來,但周圍卻已經(jīng)大變樣。他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一張課桌上。
蔣文旭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跡,發(fā)現(xiàn)自己穿的居然是校服!這著實把蔣文旭震驚到了,這校服他再熟悉不過了,是高中校服!
蔣文旭盯著校服看了半天,半天沒回過神來,還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蔣文旭脫下校服看了看校服領(lǐng)口,尋找著當(dāng)時他畫的圖案。
對!
就是這個圖案!
高中的時候因為太喜歡賀知書了,上課的時候也容易走神,就閑來無事,在素描紙上畫夠了,又覺得缺了點什么。
那時候就脫下校服,一邊抬頭看著蔣文旭,一邊在領(lǐng)口的地方用圓珠筆慢慢的畫著,這個圖案雖然小但蔣文旭仍描的非常認(rèn)真。
賀知書那時候被他盯得還害羞的紅起了臉,真的是太可愛了。
蔣文旭還記得當(dāng)時畫完后,還報著衣服傻樂了一節(jié)課。
十八歲的蔣文旭覺得,把賀知書畫在領(lǐng)口的地方,衣服的摩挲感就像賀知書在親吻自己的脖子,感覺一整天都樂呵呵的。
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幼稚可笑,但是在當(dāng)時卻會讓自己高興一整天。抬頭有賀知書,衣服上也有賀知書,能不高興嗎?
蔣文旭把衣服攥在手里,抬眼看了看他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這是一間畫室,這畫室像是藏在他記憶的深處,跨過十四年的記憶才能尋到那么點蹤跡,畢竟好多年了。
和賀知書也分開好多年了……
教室里沒有其他人,只有幾塊畫板被支了起來,蔣文旭走到一塊畫板旁邊,看了看上面的畫,這畫的是一位手捧茉莉花的少年,笑容天真爛漫,眼神清澈干凈,這個少年就是十七歲的賀知書。
蔣文旭記得這幅畫,這是他當(dāng)時上素描課的時候偷偷畫的。
記憶變得越來越清晰,但疑問也變得越來越多。
這件衣服是早就不見了,現(xiàn)在怎么出現(xiàn)了?還有這間畫室,這是高中的時候練畫畫用地方?自己怎么到這里來了?
無數(shù)的疑問充斥在蔣文旭的腦海,但是他無心顧及,現(xiàn)在他只想確認(rèn)一點
——[我的小書還在不在。]
蔣文旭從畫板上取下那張畫,揣進(jìn)兜里,飛快的穿好衣服,沖出畫室。
賀知書,我的小書,我想你,我真的想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