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為情所困的可憐人
扶瑜低著頭,看了他一眼,還是咯咯的笑著,像個不諳世事的孩童。</br> 那笑卻刺的言焰心如刀絞。</br> 眾所周知,靈魂之傷可比肉身之創(chuàng)要痛苦上千百倍,而他素日來捧在掌心里的公主,卻硬生生被撕碎了靈魂,只剩這為數(shù)不多的殘魂。</br> 他難以想象,她所受的痛苦有多慘烈。</br> 他的年紀(jì)和大殿下相當(dāng),是看著扶瑜長大的,言焰喜歡扶瑜,從小時候第一眼見她的時候就喜歡了。</br> 那個時候,她還只是一個小嬰兒。</br> 在陽光燦爛的日子里,小公主只是沖他笑了笑,便是沒來由的,一個念頭涌上心頭。</br> 還是少年的他便暗暗發(fā)誓,此生便是要用盡一切守護小公主的笑容。</br> 而在這之后數(shù)千年的歲月里,他雖是從未對扶瑜表明過心跡,這份守護卻從未停過。</br> 大帝師曾說過,他與小公主本有數(shù)世情緣。</br> 到底是怎樣的情緣,他也無從而知,言焰只知道,守護她便夠了。</br> 神殿覆滅,他與公主走失,費勁力氣才在這大荒兇境里尋到她的下落,天知道,再見到她時,他那種失而復(fù)得的心情是怎樣的激動雀躍。</br> 只是這份歡喜還沒來得及涌上心頭,便徹底凝固了。</br> 他默默喜歡了小公主那么多年,守護了那么多年,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他早已深刻在腦海中。</br> 那殿后……又如何瞞的過他?</br> 不過是半天的相處,他便發(fā)現(xiàn)了端倪。</br> 偏生言焰也是個沉得住氣的,愣是假裝不知……直到大帝師和殿后帶著小公主的靈魂前來此地獻祭于兇獸時,言焰才趁機想要奪回扶瑜的靈魂。</br> 可他到底是魘情一手帶大的徒弟,一身本事皆為魘情所授,又哪里是他們的對手?</br> 那一夜,言焰戰(zhàn)敗,他拼死也未能護下扶瑜。</br> 而殿后本想將他剁碎了一起獻祭給四荒兇獸,好歹魘情還稍微念著一點師徒情分,只是砍了他一條手臂,又將他帶回去寨子關(guān)進了秘密地牢之中。</br> 折磨了這月余的光景。</br> 今夜,正是因魘情受了重傷,他加諸于地牢之上的封印松動,言焰才抓緊機會跑出來的。</br> 他從未放棄過救扶瑜。</br> 只是趕來時,眼前所見已只剩她的殘魂。</br> 此時,言焰跪在地上,抬頭看著她的笑,甚至都不敢碰她,生怕自己輕輕一碰,她就碎了。</br> 而如今的扶瑜,連她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又怎會認得他。</br> 扶瑜只笑了片刻,又突然蹲在地上,抱著頭滿臉痛苦扭曲,卻哼不出半個字來。</br> 溫枯站在一旁,心頭莫名不是滋味。</br> 無論人,仙,神,魔,妖,其靈魂都是由三魂七魄所構(gòu)成。</br> 看扶瑜如今這模樣,估計剩下的一魂只有胎光,三魄則是尸狗,雀陰和吞賊了。</br> 喜.怒.哀.懼.愛.惡.欲,只剩喜,哀,懼了。</br> 見此,言焰更是痛苦萬分,他站起身來,想要將扶瑜扶起來。</br> 一手伸出,卻是硬生生的穿過了扶瑜的身體。</br> 他根本就無法觸碰到她!</br> “沒用的,就算還剩這一魂三魄,她遲早也會消失的,如今還不如一個孤魂野鬼。”魘情醒了過來,他渾身是血的趴在塵土里,見到眼前這景象,不由得搖搖頭,深嘆了一口氣。</br> 一聽他的聲音,言焰的眼底都騰起了暴怒的火焰。</br> 他扭頭,盯著魘情,眼里只剩殺氣。</br> “言焰,不管你信與不信,為師本是想將公主的靈魂送往人間投胎轉(zhuǎn)世的……無奈殿后過于心狠,執(zhí)著的要用公主靈魂獻祭……”</br> 魘情閉了閉眼,他也不是想甩鍋,畢竟當(dāng)初他的確是這樣想的。</br> 他話落,溫枯一刀子就甩了過去,“閉嘴,老東西,你不是個好玩意兒。”</br> 眼下這種情況,兇獸們還虎視眈眈,溫枯壓根兒就不想聽這糟老頭子半句廢話,更別在她跟前搞什么師徒情深的戲碼。</br> 扶淵沉著眸,掃了他一眼,“大帝師,你該死的。”</br> 眼見著扶瑜這幅模樣,扶淵不可能無動于衷,他不是無情之人,對扶瑜,怎么都是真心疼愛的。</br> 魘情已經(jīng)失了一條腿,身上的血都干涸了,他苦笑幾聲,“老夫倒不知道,殿下也是如此重親情之人的。”</br> 話落,他在地上挪動了幾分,想要強撐著站起身來。</br> 站不起來,只得繼續(xù)趴著。</br> 最后,他的目光才落在了咸福身上,“想我魘情,也曾是天宮司命宮主,卻也是逃不過一個情字,到頭來落得如今這個下場。”</br> 咸福不喜歡他那目光,像是要將她吞了吃了一樣,她抱緊了溫枯幾分。</br> 魘情卻繼續(xù)冷笑道,“大殿下,老夫死到臨頭,也還是要奉勸你一句,以你的身份,根本就無法和那邪修在一起的。”</br> “自古以來,水火不容,正邪不兩立,殿下是立于正道頂端的強者,本……”</br> 話未說完,扶淵一道掌風(fēng)就掃了過去。</br> 咔擦。</br> 只聽一聲響,魘情的腦袋當(dāng)即一歪,人頭瞬間落地。</br> “逼話甚多。”扶淵冷漠的盯著那顆落下的腦袋,“枯枯是正,本王便是正,枯枯是邪,本王便是邪。”</br> 在他跟前扯什么正邪兩立。</br> 扶淵只知道一條:這世間任何人與枯枯為敵,便是與他為敵。</br> 別的話,一句都是多。</br> 言焰也盯著魘情那顆掉下去的腦袋……眼底卻也沒有半點師徒之情了。</br> 他與大帝師的師徒情,早就在他們將小公主獻祭給兇獸時,消磨的干干凈凈。</br> 就是大殿下不殺他,他也會殺了魘情的。</br> 魘情的腦袋骨碌碌的滾到了言焰跟前,他死不瞑目。</br> 一雙老眼盯著言焰。</br> “言焰,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為師如今不得好死,卻希望你這一生不再為情所擾。”</br> “這世上有一法,叫做以魂換魂,若你肯付出自己的靈魂,那扶瑜公主的殘魂,或能得以修復(fù)。”</br> 這些話,全是魘情死前傳音給他的。</br> 只有言焰一人能聽見。</br> 言焰看著那顆滾落在自己腳邊的腦袋,心情極復(fù)雜。</br> “不要恨為師,為師也不過是個為情所困的可憐人罷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