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chapter75
chapter75
預(yù)選賽當日是個難得的晴天。連日來遮擋在臨江市上空的陰云被風吹散,天空澄澈如洗,金子般燦爛的陽光傾灑紛落,照耀長街短巷。
比賽開始時間在下午三點,謝翡的出場順序靠前,和顧方晏早早來到場館附近。
謝翡學(xué)了十多年的琴,大大小小的比賽參加過無數(shù),同樣的,這個場館也來過無數(shù)回,他對這里熟悉至極。
在車庫停好了車,謝翡領(lǐng)著顧方晏熟門熟路來到廣場,走進一家便利店,站到冰柜前。
“按照我的習(xí)慣,每次比賽前,都要吃上一支這里的鯛魚燒冰淇淋。”謝翡四指并攏,沖著某款冰淇淋一指。
“現(xiàn)在還是冬天,你腸胃不好,不許吃。”顧方晏語氣平淡,下頜一揚,指向另一邊的櫥窗,“關(guān)東煮倒是可以吃上幾串。”
謝翡嚴肅道:“你不能這樣,這是我的吉祥物,是我比賽拿名次的保證。”
顧方晏蹙起眉,他并不相信這種玄學(xué)說法。但謝翡根本不管他的意見,低頭推開冰柜門,朝著鯛魚燒冰淇淋伸手,從表情到動作都透著堅定。
他拿了兩個,合上冰柜時抬頭看了顧方晏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說,如果你敢拒絕或者反對,我直接把你塞這冰柜里。
顧方晏無聲一嘆。確實很久沒讓這家伙吃冰淇淋了,雖然是冬天,但偶爾一次也無妨。
“只這一次。”顧方晏道。
“半決賽和決賽還要。”謝翡拿冰淇淋碰了碰顧方晏臉頰,笑得狡黠無比,“你不能咒我過不了預(yù)選。”
“……是我錯了。”顧方晏語氣無奈。
謝翡哼笑著,轉(zhuǎn)身去旁邊的貨架,挑挑選選拿起一盒薄荷糖,才去收銀臺付款。
是焦糖口味的鯛魚燒冰淇淋,甜,但不膩人。謝翡雙手捧著邊走邊吃,和顧方晏并間穿行在陽光下,渾身曬得暖洋洋的。
“冬天快過去了。”顧方晏輕聲說道。
謝翡把滑下去的冰淇淋從包裝袋底下擠上來,抬眼看著栽種在廣場上的樹和花草,笑道:“是啊。”
他們回到場館的時候,離正式開始還有5分鐘。今天的只是預(yù)選賽,來看的人并不多,大都是演奏者的家長和指導(dǎo)老師。Xιèωèи.CoM
這一回,謝翡沒有指導(dǎo)老師,但裴星原他們來了,之前發(fā)來消息說,已經(jīng)在觀眾席上。
謝翡把顧方晏吃剩下的包裝袋拿走,和自己的一起丟進垃圾桶,再將小提琴從背上換到手上,抬頭仰望天空,做了個深呼吸。
“走吧,我的伴奏者。”他伸手拉住顧方晏,走上階梯。
“謝翡?”身后傳來一道聲音。
男聲,中年男人的聲音,謝翡許久沒聽到過了,但響起時依然無比熟悉,以及無比厭惡。
“你帶著琴——你竟然來參賽了?”
那個男人又說,語氣里滿是驚訝。
謝翡本沒打算理會,聽見這話,忽然就笑了
“很吃驚?”謝翡轉(zhuǎn)身,眼帶嘲諷,望向站在不遠處的人。
有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是個Alpha,女的是Omega,穿著打扮都體面整潔。謝翡都認識,畢竟那個男人,是他血緣上的父親。
他往謝鋒明手上瞟了一眼:“吃驚可不太對,你手里拿著節(jié)目單,難道之前都不翻開看一看?”
“你一定要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謝鋒明皺起眉。
“哦,這種語氣好像的確不對。”謝翡說得漫不經(jīng)心,又一臉恍然大悟,繼而表情一換,冷聲道:“您好,我們認識嗎?您叫住我,有何貴干?”
謝鋒明被氣得倒吸一口氣:“你——”
“看來沒有事,我們走吧。”后半句是對顧方晏說的,話音落地,轉(zhuǎn)回身去繼續(xù)前行。
其實謝翡也沒看節(jié)目單。他并不關(guān)心對手有哪些,也懶得打聽這些人擅長什么、水平如何,他只要站上舞臺,演奏好自己的曲子就夠了。
不過既然謝鋒明和程秋來了——“他們會在這里,證明他們兒子也參加了這一次的比賽。”謝翡道。
顧方晏:“我記得參賽選手里還有個姓謝的,那個謝錚?”
知道名字,看來這位同學(xué)準備得非常充分。
謝翡點頭:“對。”接著又說:“說不定一會兒在后臺還能遇見。”
事實證明,謝翡有烏鴉嘴的潛質(zhì),好的不一定靈,但壞的一定準。他剛走進后臺,還沒來得及去換衣服,就在廊道上遇見了謝錚。
這是青少年組的比賽,年齡區(qū)間在13到18歲,謝錚的生日在一月份,剛好踩到區(qū)間的下限。
他手里的小提琴謝翡見過許多次。當然,謝翡對他和他的琴都沒興趣,但架不住這小孩喜歡戳人傷口,故意在他面前顯擺自己能拉琴。
謝錚本在看曲譜,余光瞥見謝翡,跟被踩到尾巴的貓似的跳起來:“你真的來了!”
看來這位看了節(jié)目表。
謝翡目不斜視,直接從他面前走過去。
“三年……你有三年沒拉琴了吧?”謝錚被謝翡的態(tài)度刺激到,語氣充滿嘲諷,“三天不練手生,更何況是三年,指法不知道爛成什么樣,也好意思來這種地方獻丑。”
謝翡依舊沒回應(yīng),繼續(xù)朝前走著。
“我會打敗你的。你今年已經(jīng)18了,這會成為你的最后一場比賽。”謝錚生氣喊道。
停下來的是顧方晏。他用不高不低,但恰好能被周圍人和謝錚聽見的語氣說:“這算不算得上是輸出全靠吼?”
“顧弟弟,你的理解不對。”謝翡口吻認真,“這叫單口相聲——應(yīng)該是從對話流里演變來的。通常用于熱身準備之中,還有沒有開始輸出、打出進攻。而且,我們不能和一個認為取勝的關(guān)鍵在于琴,而非琴技的小孩計較。”
旁邊有人噗嗤一聲笑出來。謝錚的臉色瞬間變黑,又羞又惱,攥緊拳頭捏皺曲譜,想說什么,但被他的鋼琴伴奏拉住。
謝翡沖顧方晏眨了下眼,拉著他走去了更衣室。
他三年沒參加比賽,又不出席什么正式場合,因而正裝是新定制的。顧方晏選的款式和顏色,雪似的純白,襯得謝翡那雙漆黑桃花眼愈發(fā)清亮。
顧方晏的則是謝翡從他衣柜里挑的,他一向喜歡顧方晏穿黑色,所以挑的自然是一套深黑正裝。
兩個人并肩站在鏡子前,謝翡不由道:“黑白雙俠啊。”
“我給你打領(lǐng)結(jié)。”顧方晏從手提袋里抽出一條香檳色領(lǐng)帶,拉著謝翡轉(zhuǎn)身過去。他系領(lǐng)結(jié)的手法靈活巧妙,手指瘦長,骨節(jié)分明。謝翡垂眼看著,輕輕喊了聲:“顧弟弟。”
他的Alpha從低低應(yīng)了聲:“嗯?”
“我懷疑……”
謝翡想說他懷疑顧方晏在故意勾引他,但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擱在一旁的手機震動起來。
嗡嗡——
屏幕上推送出一條陌生人發(fā)來的短信:
“給我等著吧!”
不用猜都知道是謝錚。
謝翡調(diào)戲顧方晏的心思被打斷,翻了個白眼,手動把這個號碼拉黑:“他到底哪里來的信心。”
“錯把年少無知當成了年少有為。”顧方晏打好領(lǐng)結(jié),替謝翡將衣領(lǐng)又理了理。
“他什么時候出場?”謝翡鎖上手機問。
顧方晏回憶幾秒:“應(yīng)該是4號。”
“哦,在我之前啊。”謝翡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他可能認為,我在走廊上見到了他,被他挑釁了,就會注意去聽他的演奏,從而打亂我的節(jié)奏。”
“我不認為他有那樣的能力。”顧方晏說得自然。
謝翡笑了:“你怎么知道?你又沒聽過他拉琴。”
“一個認為取勝關(guān)鍵在于琴,而非琴技的人,不可能演奏得出打亂別人心緒的樂曲。”顧方晏道,但說著說著,又覺得不對,改口說:“應(yīng)該是能打亂的,畢竟誰聽見噪音都會感到煩躁。”
聽見顧方晏這樣比喻,謝翡抬手扯了一下他臉頰上的軟肉:“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嘴巴這么毒?”
顧方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謝翡:“……”
謝翡手用力了些:“我揍你!”
“不過真的是噪音。”過了會兒,謝翡松開手,“我聽過他練琴,出錯率奇高,音還不穩(wěn)。”
“那就別想他了。”顧方晏道。
謝翡點頭。
兩個人都有點“考前興奮癥”,在休息等候區(qū)打了一盤小游戲。
工作人員過來通知7號選手謝翡做準備時,謝翡分別往自己和顧方晏嘴里塞了顆薄荷糖。
涼意沁入心脾。
走向舞臺時,謝翡步伐很慢。熟悉的大理石地面和裝潢映入眼簾,往事紛至沓來,開心的,苦澀的,喜悅的,悲傷的,走馬燈般在腦海中浮現(xiàn)。
指尖有些顫抖,但剛顫了一下,就被顧方晏握住。
“適當?shù)木o張有助于發(fā)揮。”謝翡道。
“我在這里。”顧方晏語氣溫沉,“我會一直在。”
“嗯。”謝翡聲音很輕。
“照練習(xí)時候那樣來就行了。”
“嗯。”
“我們可以的。”
“當然。”
謝翡彎眼露出一個笑容,推開面前那扇門。
舞臺上灑滿華光,空氣干燥。謝翡拿著琴,和顧方晏一前一后走過去。
鋼琴給出一個A4音,小提琴對上,演奏開始。
帕格尼尼隨想曲No.21,琴音鏗鏘有力,繼而如海潮拂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