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
    昨天傍晚謝翡吃了晚飯回教室，前后不下三撥人過來傳消息，說他站天臺上拿喇叭念歪詩那會兒，顧方晏正好在操場上。
    所以說，當(dāng)時他激情澎湃的告白，都被顧方晏聽見了。
    本來嘛，謝翡沒覺得有什么問題，但萬萬沒想到，第二天就能遇見正主。更沒想到的是，他遇見正主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問人家叫什么。謝翡覺得這畫面很尷尬，同時還有點(diǎn)想笑。。
    但謝大少爺繃住了，手上動作不停，四頁報告紙拆成兩份，其中之一遞向顧方晏，行云流水一氣呵成，然后抬頭，開始了他的表演。
    他沖顧方晏彎起眼睛，接著一眨。
    十七八歲的少年人，桃花眼眼尾細(xì)長輕翹，笑時似彎月，眼底灑著清光，又透又亮，還帶著狡黠，很容易博得人的好感，笑得也很有……故事。
    然后就見顧方晏挑了下眉。
    不過他沒說話，單手接過報告紙，另一只手拔開筆蓋，在姓名那一欄填下“顧方晏”三個字，接著把報告紙遞回給謝翡。
    這意思很明顯，讓他自己填名字。
    嘖，不愧是能每天制造出一個排的失戀者的Alpha，冷得一批。
    謝翡垂眼腹誹。
    “先做哪個？”謝翡邊寫名字邊問。
    “隨便。”顧方晏說。
    于是謝翡隨便挑了一個。
    這個實驗，首先檢查儀器的氣密性，方法很原始，用手溫?zé)峄蛘呔凭珶艏訜岽笤嚬埽x翡想也不想拿起酒精燈，誰知湊過去的時候，顧方晏正好把手握上去。
    謝翡差一點(diǎn)就把火苗懟到顧方晏手上。
    他端著酒精燈緊急撤離事發(fā)現(xiàn)場，身旁顧方晏開口：“你這吸引人注意力的方式還挺特別。”
    “我還有更特別的。”謝翡盯著儀器那頭的導(dǎo)管，順口一回。
    “什么？”顧方晏也順口一問。
    謝翡拿著酒精燈，到顧方晏面前晃了晃：“給你燙個頭？”
    這動作明顯得過分，抬上化學(xué)老師兩眼一瞪，大聲道：“后面那兩個同學(xué)，膽大包天，酒精燈是用來玩的嗎？”
    一聲警告，讓實驗室里大部分人扭頭，等他們看清最后那兩個膽大包天的分別是誰后，一個扯另一個，所有人都回過頭去圍觀。
    兩個班的人都開始騷動。
    大名鼎鼎的校草和他大名鼎鼎的愛慕者在同一張實驗桌上玩同一盞酒精燈，被老師同時批評，如果不是這一科的老師太兇，某些吃瓜群眾還想拿手機(jī)拍。
    不過兩位知名人士面對被眾人圍觀的情形面不改色。一個看了眼導(dǎo)管口，說：“氣泡出了，氣密性可以。”
    另一個人“嗯”了聲，道：“拆試管。”
    緊接著分工合作，他們手法和過程都很標(biāo)準(zhǔn)，模樣還非常認(rèn)真。化學(xué)老師品出了一點(diǎn)“知錯就改”的意思，把目光轉(zhuǎn)向那些腦袋不朝著正確方向的吃瓜群眾，厲聲說了句“抓緊時間”。
    “別說，他們倆站在一起還挺配。”有人小聲說道。
    “謝翡居然不怕顧方晏的？我高一在的那個班，班花情人節(jié)去給顧方晏巧克力，被一眼瞪哭了！”
    “嗚嗚嗚我竟然有點(diǎn)喜歡謝翡。反正我是不可能追得上校草的，如果和校草在一起的是他，也不是不可以……”
    “礙于校草的威嚴(yán)，我單方面宣布謝翡成為我們高二的級草。”
    “校草和級草，我腦補(bǔ)十萬字了我可以！”
    最后那聲“我可以”嚎得實在太響，化學(xué)老師忍無可忍，憤怒說了聲“不許交頭接耳”，感嘆號大寫加粗，唾沫噴飛兩尺。
    謝翡在實驗室最后一排角落里獨(dú)自安靜，顧方晏更是不多話。兩個人的實驗，除了一開始那點(diǎn)小失誤，后續(xù)配合十分默契。
    四個實驗根據(jù)書上步驟來就可以，做得很快，也很難出問題。大概花了二十分鐘，他們一組就搞定了，順便還完成了實驗報告。
    實驗桌很大，實驗儀器又比較高，謝翡借著遮擋，掏出手機(jī)刷微博。
    這里的冷氣很足，他的位置剛好在風(fēng)口，沒過一會兒，謝翡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
    前面的人轉(zhuǎn)過腦袋。他就是臨到實驗室門口，突然看見后面跟著個謝翡，于是毅然決然拋下顧方晏搶先進(jìn)教室的夏路，他先沖著顧方晏“滋滋”兩聲暗示，顧方晏刷著手機(jī)理都不理，不得已壓低聲音喊了句“顧哥”。
    顧方晏撩了下眼皮。
    夏路笑得特別狗腿：“顧哥顧哥，昨晚發(fā)的那三張數(shù)學(xué)卷子你寫完了嗎？”
    謝翡把注意力從微博熱搜上拔出一點(diǎn)兒，豎起耳朵等待后續(xù)。
    他對顧方晏還是蠻好奇的。一個大早上翻走廊逃課的人，會寫數(shù)學(xué)卷子？謝翡持否定意見，結(jié)果剛否定沒一秒，就聽見顧方晏“嗯”了聲。
    謝翡在心里一“嘖”。
    那廂夏路興高采烈：“一會兒借我抄！”
    顧方晏語氣很淡：“自己去拿。”
    “謝謝爸爸！”
    夏路不帶半點(diǎn)含糊主動成為顧方晏兒子，接著換了面向，親切地對謝翡說：“同學(xué)你新轉(zhuǎn)來的吧？帶我們兩個班的老師重合度很高，昨天你們一定也發(fā)卷子了，寫了嗎？沒寫要不要一起抄？”
    “我顧哥的答案，基本上就是標(biāo)準(zhǔn)答案了，保證全對！”
    活似菜市場上賣菜的，邊賣邊夸。
    不過說著說著，這賣菜的眼珠子一轉(zhuǎn)，露出為難神情：“但我倆不在一個班，有限的下課十分鐘根本抄不完，不如這樣，我們加個微信，我拍了發(fā)給你？”
    謝翡：？
    你這劇情跌宕起伏如山路十八彎，開局還運(yùn)用起興手法，所以加微信才是真正目的？
    但謝翡確實沒寫完試卷，既然有人愿意千里送答案，他干嘛不要呢？
    謝翡掃了夏路遞過來的二維碼。
    在大部分人做完實驗后，老師松口放人回教室，顧方晏第一個從后門離開，夏路緊隨其后，臨行前還不忘跟謝翡揮手。
    等確定謝翡沒跟在后頭，夏路一把勾住顧方晏肩膀，說：“我覺得小謝有點(diǎn)意思，他居然敢說給你燙頭。我想了一下那畫面，一個頂著爆炸頭的顧哥，可真美！我回頭還想畫一畫！”
    夏路是藝術(shù)生，學(xué)畫畫的，非常有行動力的那種。
    顧方晏偏頭瞥了他一眼。
    兩人都是Alpha。在十七八歲這個正是長身體的階段里，夏路算發(fā)育得又好又快的了，個頭足有一米八三，但跟顧方晏比起來，還是矮了些。
    顧方晏這一眼涼且淡，仗著身高優(yōu)勢，頗有點(diǎn)居高臨下的味道，看得夏路生生打了個哆嗦。夏路同學(xué)退開三步，拱手求饒：“我錯了爸爸，我以后不想這個了。”
    下了第一節(jié)課是大課間操，人都在往外走，謝翡隨了大流。
    一中格外注重學(xué)生的身體素質(zhì)，課間操又跳操又跑步，謝翡站在隊伍最后，跟著前面的同學(xué)跳了段僵尸舞，身上不舒服的感覺更嚴(yán)重了，甚至還想吐。
    他反手摸了下額頭，有點(diǎn)兒燙。
    帶國際班的班主任是個年過三十的女性O(shè)mega，姓陳，江湖人稱敏姐。謝翡轉(zhuǎn)學(xué)過來一直在養(yǎng)病，身體不太好，敏姐看出他的異常，馬上過來把他拉到樹蔭底下去。
    “可能有點(diǎn)輕微中暑。”敏姐探了探謝翡額頭溫度。
    男生的皮膚很白，劉海被汗水沾濕，略顯凌亂地貼在額前，眼眶很深，顯出幾分脆弱。
    “別做操了，上去休息，如果還不舒服就告訴我，我?guī)闳メt(yī)務(wù)室。”敏姐又說。
    謝翡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走出操場。
    他們班在三樓。謝翡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覺得爬三樓很費(fèi)力。輕微中暑可能惡化成了中度中暑，謝翡整個后背都被汗打濕，整個人黏黏膩膩非常不舒服。他沒直接回教室，而是先去了洗手間，想洗把臉。
    沒想到手剛碰到水龍頭，一股難言的感覺從尾椎骨竄上來，讓他呼吸驟然急促。
    某種香氣從他身上涌出，迅速填滿整個洗手間，然后往外飄散。
    謝翡根本站不住，扶了一下洗手臺沒抓穩(wěn)，直接跌坐在地。
    這狀態(tài)……是發(fā)情了。
    但不是真正的發(fā)情，而是成年期第一次發(fā)情期到來之前的假性發(fā)情。
    打一針抑制劑就好。這是每個Alpha和Omega都會經(jīng)歷的狀況，個別甚至?xí)?jīng)歷數(shù)次，所以他們這個年紀(jì)的人，都會隨身備上抑制劑。可……謝翡根本沒有力氣去拿。
    他喘了一口氣，掏出手機(jī)想打電話，但手上全是汗，解不開鎖。他手抖得太厲害，第三次嘗試時，手機(jī)沒拿穩(wěn)，啪的一聲摔在地上。
    瓷磚上殘留有水跡，非常光滑，這手機(jī)彈跳一下后，直接順著瓷磚溜出了洗手間，活似在旱冰場里溜冰。
    高二（1）班的位置就在洗手間斜對面，正趴在課桌上睡覺的顧方晏被某種味道驚醒。
    那味道清冽中夾雜著淡甜，像遠(yuǎn)山深寺里燃起香火，渺渺又遠(yuǎn)遠(yuǎn)，說不出的好聞。
    是Omega的信息素。
    顧方晏蹙起眉。有Omega在教學(xué)樓里發(fā)情了。
    Alpha和Omega之間是互相影響的，一方釋放信息素，另一方會被帶出某種反應(yīng)。顧方晏從課桌里抓出手機(jī)起身，大步走出教室，打算給醫(yī)務(wù)室打電話并下樓，沒想到剛走出半步，洗手間里溜出一只手機(jī)。
    那手機(jī)殼還有點(diǎn)眼熟。
    顧方晏在原地猶豫幾秒，可那香味實在是太好聞了，勾著他不由自主過去。
    他撿起那只手機(jī)，走到洗手間門口。視線中，手機(jī)的主人跌坐在地板上，膚色白如瓷，額發(fā)烏黑如檀，微微顯得凌亂，一雙桃花眼泛紅，唇輕輕張著，看見他后有點(diǎn)兒愣。
    是謝翡，但和剛才他在化學(xué)實驗室里見到的謝翡有些不一樣。
    謝翡看見顧方晏，瞇了下眼，往后縮了縮。Alpha的出現(xiàn)，讓他本能感到危險。
    防備動作過于明顯，顧方晏挑了下眉，謝翡不服氣地瞪過去。
    顧方晏走進(jìn)洗手間，把謝翡的手機(jī)放到洗手臺上，說：“我?guī)湍愦螂娫捊嗅t(yī)務(wù)室的老師。”
    他自始自終都和謝翡保持著一定距離，謝翡身上的不安少了些，斂眸道：“我?guī)Я艘种苿苯哟蛞种苿┚秃谩！?br/>     “那我?guī)湍隳茫俊鳖櫡疥虇枴?br/>     謝翡點(diǎn)頭。
    顧方晏：“在教室？”
    謝翡還是點(diǎn)頭。
    如果是夏路突然發(fā)情，坐在地上失去行動力，顧方晏肯定會把他塞進(jìn)某個隔間，但現(xiàn)在在他面前的人是謝翡，一個不太熟的Omega，而且是讓Alpha會產(chǎn)生某些反應(yīng)的Omega。
    顧方晏不好直接過去提溜他，能做的只有把擱在邊上印有“施工”字樣的塑料牌放到門口，然后扯了根黃線，關(guān)上門。
    10班教室在走廊另一頭，等走到了，顧方晏才想起沒問謝翡的課桌位置，好在他們班上有人。
    “謝翡坐哪？”顧方晏問得直接。
    正在趕作業(yè)的Beta女生唰的抬頭，看見顧方晏直接紅了臉，愣在座位上好半天沒吱聲。
    “謝翡的課桌在哪？”顧方晏又問了一遍。這一遍語氣有些冷，那女生趕緊指了個方向：“靠窗倒數(shù)第二個。”
    顧方晏拎起謝翡的書包就走。
    那個女生看了會兒顧方晏的背影，從作業(yè)堆里找出手機(jī)，打開一個微信群飛快打字：“你們猜我剛才碰見了什么！”
    “校草來我們班，問謝翡坐哪兒！還把謝翡的書包拿走了！”
    “臥槽他們倆真的有戲啊！！！”
    洗手間，謝翡向顧方晏道謝。他情況又嚴(yán)重了些，連書包都拉不開，顧方晏覺得要是讓他自己打抑制劑，指不定針管會斷在肉里。
    “抑制劑放在哪兒？”顧方晏把謝翡的包拿過來，蹲在他對面，低聲問。Ｘιèωèи.ＣoＭ
    “夾層。”謝翡聲音有點(diǎn)兒顫。他上半身靠著洗手臺，眼眸低垂，長睫蘊(yùn)著水光，臉頰一片紅。
    可憐，脆弱，又漂亮。
    還勾人。
    顧方晏抿著唇，極力壓下內(nèi)心的那股燥，找到夾層里的抑制劑。
    撕掉包裝，將藥液填入注射器中。
    “伸手。”他說。
    但謝翡根本沒力氣抬手，他不得不把謝翡的手臂拉起來。
    淡粉色的液體緩慢注入皮下，抽離時針頭在虛空里拉出一道亮弧，謝翡呼出一口氣。
    抑制劑都是立刻生效的，難受終于被緩解，他站起來，準(zhǔn)備對顧方晏說謝謝，視線猝然一花。
    這感覺有些像低血糖，但比低血糖更嚴(yán)重。
    腦子里突然就空了，靈魂被撞出去一般，再不可聽不可視。
    謝翡腿一軟，往前栽倒。徹底失去意識前，他忍不住想，副作用里可沒這一項，難不成姓顧的在抑制劑里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