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云摧城(1)
萬嘉桂果然是來得勤了,一天一趟,上衙門當(dāng)差一樣。
他之所以來得這樣勤,乃是有兩個原因:第一,當(dāng)今時代的青年男女,沒有不挽著膀子走走逛逛便能戀愛結(jié)婚的,起碼對于摩登的青年男女是如此。而他自詡也是摩登一流,故而不肯省略了這文明的一步,盡管他和鳳瑤之間早定了娃娃親。第二,他軍務(wù)纏身,忙得很,不能總留在北京城里領(lǐng)著兩個小妞壓馬路。因他幾個月前冒險逃出京城,提前向他的頂頭上司孟旅長通了風(fēng)報了信,使得孟旅長和孟旅長的頂頭上司有備而戰(zhàn),沒有著了姓陳的道,所以他算是立了一大功,賞賜在外,孟旅長還格外地給他放了一個月的假。換言之,他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留在北京城中做大少爺,時間有限,不勤不行。
因此,他每日早來晚走,橫豎他的爹娘已經(jīng)返回了天津,他孤身住在北京的萬家老宅里,也是寂寞。越是和鳳瑤相處,他越感覺鳳瑤好,好得讓他無話可說,只能贊美。及至贊美完畢了,他夜里回家往床上一躺,心里想的不是鳳瑤,是茉喜。
鳳瑤純粹只是美,只是好,讓人沒有對她再琢磨推敲的余地。茉喜就不一樣了,萬嘉桂一想起茉喜,就隱隱地要鬧頭疼。
茉喜也美,但是,據(jù)萬嘉桂看,似乎不是那么的“好”,眉宇之間總像是繚繞了一抹妖氣。當(dāng)著鳳瑤的面,她對他是一眼不多看,及至鳳瑤離了眼前,她的眉眼立刻就活了,偶爾輕飄飄地橫他一眼,他便如同中了妖法一般,竟能打出個激靈來。
像妖,同時也還是只稚嫩的小妖,飛眼倒是飛得嬌滴滴了,其他方面的手段卻是有限,時常在桌子底下踢他一褲子灰。萬嘉桂沒有腳踏兩只船的意思,有一次想要正色地呵斥她一句,讓她放尊重點,然而思來想去的,他沒忍心真干。因為在開口之前,他板著臉轉(zhuǎn)向茉喜,忽然發(fā)現(xiàn)茉喜一直在望著自己出神,傻呆呆的、眼巴巴的,幾乎有了幾分可憐相。兩人目光相對了,茉喜立刻向他笑了一下,笑得很做作,嘴唇抿得薄薄的,似乎是要極力笑得甜美。笑得假,眼神卻真,又野又急又惶恐,仿佛是要一口活吞了他。
那一瞬間,萬嘉桂心里難受了一下,真想狠狠地對她好一場,要什么給什么,最起碼的,給她置辦一身厚衣裳。茉喜現(xiàn)在還穿著裙子露著腿,盡管小腿上的襪子已經(jīng)換成了羊毛的,但是膝蓋依然晾在外面。萬嘉桂知道她身體好,但是不信她能好到寒暑不侵。
他不知道茉喜只有要出門見他時才這樣穿,鳳瑤的衣服,大半她都穿不了,穿得了的又都是褲褂之流。而她此刻不需要溫暖,只需要美。美了,才能把萬嘉桂勾引到手。
這天上午,萬嘉桂托著個大玻璃匣子來了。
玻璃匣子一塵不染,因為尺寸很是不小,所以稱它為玻璃箱子更合適。匣子里面五色繽紛,自上而下摞著一層層的薄厚衣料。把大玻璃匣子放到鳳瑤屋里,他很自然地對鳳瑤說道:“這是給你和茉喜妹妹買的,不知道你們喜歡什么顏色,我就自己忖度著挑選了幾樣。北京城我不常來,你們自己去找熟裁縫,拿它做幾件衣服穿吧。”
鳳瑤從未想過要收他的禮,見狀便是喃喃地想要推辭,而萬嘉桂又從衣兜里掏出兩只小小的方盒子,輕輕放到了桌上,“這是耳環(huán),也是兩份。不知道這個款式你們看不看得上,我不懂這個,珠寶行里的伙計說它好,我就要了它。”
說完這話,他狀似無意地對著茉喜一點頭,眼睛盯著茉喜的耳垂。茉喜的耳垂上穿著一對光澤暗淡的小銀耳環(huán),乍一看簡直要將它忽略掉,即便不忽略,它也只是一對寒磣物件。
鳳瑤紅了臉,“好端端的,怎么送了這么多禮物過來?”
萬嘉桂笑了笑,想說兩句俏皮話,可是在茉喜炯炯的注視下,他嗓子發(fā)干,竟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茉喜是個人精似的東西,他想茉喜應(yīng)該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不娶她,不是心里不喜歡她,不娶她,也能一樣地對她好。
到了夜里,萬嘉桂告辭走了。鳳瑤洗漱過后上了床,心里想起那一大匣子衣料,她暗暗地也很歡喜。翻身面對了茉喜,她快樂地小聲說道:“明天就打電話讓裁縫過來,這回是萬大哥送來的料子,不是咱們自家買的,全用了也沒關(guān)系。”然后抬手一戳茉喜的眉心,她又問道:“我就要那塊花格子呢,剩下的你隨便挑,全挑去了也成。明天咱們好好選一選衣服樣子,你還沒穿過新衣服呢。”
茉喜側(cè)身躺著,因為做賊心虛,所以不敢正視鳳瑤的眼睛,只點了點頭。
鳳瑤沉默著想了想,隨即低聲又道:“茉喜,你說他這個人,怎么樣?”
茉喜聽到這里,忽然伸手一推鳳瑤的肩膀,讓她翻身背對了自己,然后貼上去摟住了鳳瑤的腰。她在溫暖的氣息中低下頭,把前額抵上了鳳瑤的后脊梁。
“我看他很好。”非得以這樣的姿勢,她才能夠用平和的調(diào)子答出話來,因為前方?jīng)]了鳳瑤的眼睛。
鳳瑤向上拉了拉棉被,又背過一只手摸了摸,見茉喜真是蓋嚴(yán)實了,這才放了心,“茉喜,我想好了。等我和他結(jié)了婚,你也跟我去吧。要不然我走了,你一個人留在家里,怎么過啊。”
茉喜聽了這話,鼻子一酸,忽然有點想哭,“那我跟了你去,你不嫌礙眼?”
鳳瑤在被窩里抬了手,一打她搭在自己腰間的手臂,“胡說八道。對,我嫌你,等你跟我去了天津,我第一個把你也嫁出去!”
茉喜眨了眨眼睛,然后放出了輕快的聲音,“你自己還沒嫁人呢,先要學(xué)著做媒了。你不說做媒這事兒最庸俗了嗎?”
鳳瑤往被窩里縮了縮,舒舒服服地閉了眼睛,“說不過你,不理你了。”
鳳瑤沒心事,說睡就睡。但是茉喜睡不著。茉喜想鳳瑤現(xiàn)在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旦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思,還能這么疼愛自己嗎?
“疼愛”二字當(dāng)然是會立刻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怕是只有痛恨了。
被鳳瑤痛恨會是什么感覺,茉喜一時間想象不出。環(huán)在對方腰間的手臂緩緩地收緊了,她只希望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晚點來。
翌日上午,一如既往地,萬嘉桂又來了。這一回到白宅,他先去給白二奶奶請了安——本來還應(yīng)該有個白二爺,但白二爺長年駐扎在煙花柳巷之中,家中除非死了人失了火,否則他神龍見首不見尾,說不回來就是堅決地不回來。
萬嘉桂斯斯文文地和白二奶奶談了半個小時,然后起身告辭,輕車熟路地去了鳳瑤院里。他與鳳瑤已經(jīng)朝夕相處了大半個月,相互之間聊也聊了玩也玩了,雖然還沒有牽過手,但是雙方的心意都是相通的了。鳳瑤是死心塌地地等著嫁,他的父母算好了明年開春時的黃道吉日,所以他也是死心塌地地等著娶。總之一切都是平安靜好,只要別想起茉喜。茉喜和鳳瑤幾乎是同年,又是一起長大的,可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會是那么的不一樣。鳳瑤是一尊安然的菩薩,茉喜便是一股打著旋兒的妖風(fēng)——妖異,同時也天真。萬嘉桂記得昨天自己見鳳瑤提著陽傘不方便,便主動伸手要替她拿傘。在拿傘之時他偶然一扭頭,正看到了茉喜凝視自己的手。那一刻茉喜把眼睛睜到了奇大,直勾勾的,眼神簡直就是如狼似虎,然而是悲愴的狼虎——明明還是個小丫頭的面孔,然而竟會悲愴,大概只是因為自己特地地照顧了鳳瑤。
所以昨夜接到旅部發(fā)來的急電之時,他不知怎的,竟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急電上只有寥寥幾行字,是孟旅長讓他趕緊歸隊。當(dāng)初說好了是給一個月的假,如今還剩一個多禮拜就讓歸隊,顯然是軍中有了急事。如同得了擋箭牌一般,萬嘉桂今日先去向白二奶奶辭了行,然后又過來向鳳瑤告了別。
他過來說這話時,鳳瑤正在教茉喜織毛線衣,聽了這話,她略略有些悵然。但是男子漢大丈夫,又是個軍人,理應(yīng)服從軍令。話說回來,她十分高看萬嘉桂,也正是因為萬嘉桂有這一身規(guī)規(guī)矩矩的威嚴(yán)正氣,和白家的男人全不一樣。
“那……”她不好意思表現(xiàn)得太過關(guān)情,勉強平靜了臉色詢問:“下次放假,總要到新年時候了吧?”
萬嘉桂微笑著想了想,“不一定,問題在于我的兵全駐扎在保定那邊兒,他們要是在城外的話,我滿可以自己給自己放假,有軍務(wù)辦軍務(wù),沒軍務(wù)就回家去。可我明天去了保定,想回來一趟就不那么方便了。再說看這情況,保定那地方我也住不久,到底要去哪里,現(xiàn)在還說不準(zhǔn)。但是總而言之,我估摸著,遠(yuǎn)不了,不會出河北。”說完這話,他下意識地掃了茉喜一眼。
茉喜自從聽聞他要走之后,就在椅子上坐成了一座木雕泥塑。懷里捧著糾纏不清的一大團毛線和插在毛線中橫七豎八的幾根長針,她像摟了一只大刺猬似的,微微偏著臉,仿佛把全部精氣神都耗在了“傾聽”這一件事上。
當(dāng)著鳳瑤的面,她不好隨便開口,所以就只能聽。
萬嘉桂明白她的心思,所以沉吟了一下之后,故意又說道:“姓陳的上一次讓我們打得稀里嘩啦,元氣大傷,現(xiàn)在肯定是沒本事再反撲了。我們旅座這么急三火四地讓我回去,我尋思著,大概是上頭督軍要來閱兵。閱兵不比打仗簡單,瑣事一大堆,全得長官們負(fù)責(zé)。”
然后他抬手向上一抹西裝衣袖,露出了一點豪邁相,“等我再回北京了,第一個就來看你們。鳳瑤,你想想,到時候咱們上哪兒玩去?茉喜也說說,提前想好了,免得到時候耽誤時間。”
茉喜沒言語,低頭盯著萬嘉桂的皮鞋看——不好長時間地盯著人家的臉,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看腳。沒想到萬嘉桂走得這么快,她還有好些話沒向他問。那天夜里他跛著一只腳,是怎么翻墻逃出北京城的?逃跑之前留下的那張紙條上,寫的又都是些什么字?上一個問題是沒機會問,下一個問題是不好意思問,她不想讓萬嘉桂發(fā)現(xiàn)自己大字都不識一個。
鳳瑤不遠(yuǎn)不近地站在萬嘉桂面前,笑了笑,輕聲答道:“這一時間哪兒想得起來?”
這個時候,茉喜忽然說了話:“不著急,反正要見面也得等萬大哥再回來。萬大哥在保定想,我們在家里想,看誰想得最好。”
萬嘉桂總感覺茉喜是話里有話,故而垂下眼簾,只是微笑。鳳瑤看看萬嘉桂,又看看茉喜,一顆心像窗外秋日的太陽,情緒淡淡的,然而很溫暖。
當(dāng)天下午,萬嘉桂當(dāng)真是離去了。鳳瑤和茉喜一路送他到了大門外,眼看他鉆進(jìn)汽車,又眼看汽車嗚嗚地開遠(yuǎn)。鳳瑤嘆了口氣,心中有些不舍,同時只盼著他一路平安,平平安安地走,再平平安安地回來。
一邊想,她一邊轉(zhuǎn)身拉著茉喜要往回走,可是在轉(zhuǎn)身的一瞬間,她忽然發(fā)現(xiàn)茉喜的眼中亮晶晶的,竟像是含了淚一般。
“怎么了?”她緊張地問,“哭什么?”
茉喜吸了吸鼻子,壓著心慌答道:“大戶跑了。”
私底下她曾經(jīng)和鳳瑤開玩笑,說萬大哥出手闊綽,應(yīng)該再向他要點什么,反正他有錢,自己權(quán)當(dāng)是吃大戶。所以此刻她靈機一動,舊話重提,故意做出賴唧唧的孩子相,“沒人天天請咱們看大戲下館子了。”
鳳瑤登時苦笑了,“壞東西,你嚇我一跳!”
茉喜怕鳳瑤多想,所以順著話頭,繼續(xù)問道:“萬大哥那么闊,你怎么不向他要點兒錢,接著把書念完呢?反正你要嫁人也得等明年,還早著呢。”
鳳瑤也知道萬嘉桂手里寬綽,但自己既然是沒過門子,和他就不能算是一家。因為這個,她是堅決不肯向萬嘉桂伸手要東要西——別說要,她連說都不肯說,怕萬家知道白家窮得連大小姐讀書都供不起,會丟了自己和自家的臉面。
“我不。”她言簡意賅地作了回答,“那樣不好。”
話音落下,忽有一個人影從胡同口疾沖而至,一邊狂奔一邊哇哇地號啕。鳳瑤感覺身后有了風(fēng)聲,下意識地扯著茉喜向旁一躲,隨即就見來者且哭且含混地呼喊,一路踉蹌著沖入了大門。鳳瑤驚訝地停了腳步,因為認(rèn)出對方乃是父親的跟班,而跟班口中依稀哭叫的乃是——
“老爺不好了!”
跟班的狂呼亂叫像一股黑色的旋風(fēng),瞬間席卷了白宅全境。
白二爺不好了,白二爺是真的不好了!
白二爺早上還好好的,在窯子里七碟子八碗地吃了一頓豐盛早餐。然后連著吸了十來個大煙泡。中午他去了朋友家,喝了半瓶白蘭地,也還是很好。朋友家住的是小洋樓,白二爺醉醺醺地順著二樓樓梯往下走,冷不防一腳踏空滾了下去,滾到最后他一頭撞上了鋼制的樓梯扶手,咚的一聲悶響,一下子讓他開了瓢。
然后血葫蘆一樣的白二爺被朋友緊急送去醫(yī)院,半路上就不好了。
白二奶奶是個薛寶釵的做派,從來不亂的,但是此刻也亂了。白二爺再不好,可也是她的丈夫,也是名義上的一家之主。攥著手帕拭著滔滔的眼淚,她不肯哭出聲音,勉強鎮(zhèn)定著換了衣服往外走。鵬琨早在三天前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此刻自然也不能指望他主事。鳳瑤淚汪汪地要跟著她去醫(yī)院,她不讓,因為家里的馬車不知所蹤,她自己出門也得現(xiàn)到胡同口去叫洋車。既然如此,還帶個累累贅贅的女兒做什么?
白二奶奶到醫(yī)院時,白二爺已經(jīng)徹底斷了氣。
白二奶奶站到病床前,看著正在冷硬的丈夫,一口氣吊上去下不來,她登時就暈過去了。
十分鐘后,白二奶奶悠悠醒轉(zhuǎn)過來,伏在床邊哭了個天昏地暗。她在醫(yī)院哭,消息傳到了家里,鳳瑤也是哭。茉喜聽了二叔的死訊,毫不動心,可看鳳瑤哭成了那個樣子,自己一聲不吭也不大合適,便沉默著坐在一旁,屏住呼吸憋紅了面孔,硬是憋出了幾滴眼淚。有了這幾滴眼淚做護(hù)身符,她便可以大大方方地出門要熱水要毛巾,然后擰了毛巾去給鳳瑤擦眼淚了。
這個時候,白家人滿城找了個天翻地覆,終于把鵬琨找回來了。
家里的人既然齊全了,白二爺也的確是死透了,那沒得說,接下來就該是大辦喪事。白家早就不養(yǎng)賬房先生了,家里的錢——凡是能留得住的——全被白二奶奶把握在手中,也正因此,白二奶奶愁得眼淚總是不干。
因為沒錢。
白家早就是個空殼子了。依著白二奶奶的意思,本來在這幾天,就要把家中的仆人雜役打發(fā)掉一半,以便縮減開支。仆人用不起了,后頭的年關(guān)也還不知道該怎樣過。在這樣困窘的境地里,她拿什么去發(fā)送丈夫?
她含淚把兒子叫過來,知道兒子手里多少能有幾個錢,讓他把錢拿出來救急。披麻戴孝的鵬琨臉上掛了幾滴淚,對待母親,他的態(tài)度非常和藹,也非常堅決,“我沒錢。我有錢我早買汽車了,您看我天天坐著那舊馬車到處走,就該知道我是沒錢的呀!再說我一沒差事二沒進(jìn)項,我要是有錢,反倒新鮮了。”
白二奶奶看著體面漂亮的大兒子,一顆心寒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咬著牙坐了良久,她最后向外揮了揮手,“去吧。”
等鵬琨走后,白二奶奶再沒和任何人商量,直接把她給鳳瑤存的嫁妝拿出來了。這是一筆薄薄的嫁妝,還是在鳳瑤十四歲那年,她使出渾身解數(shù),無中生有一般強行積攢出來的。鳳瑤不是明天立刻就去嫁人,白二爺卻是不能在家中久停的,白二奶奶沒有選擇,只能是先顧眼前了。
鳳瑤前些天早出晚歸地跟著萬嘉桂四處游玩,略略地受了點寒。她身體好,偶爾咳嗽兩聲也不在意。可如今接連著痛哭過幾場之后,她力盡神昏,疾病的力量便占了上風(fēng)。起初她還掙扎著陪伴母親,想要多多少少地幫一點忙,可是如此掙扎了兩天之后,她不但沒能幫上什么忙,反倒是把自己也賠了上,病懨懨得起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