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燕的信天游是跟母親學(xué)的，母親當(dāng)然不會教她太酸的段子，但是江燕會的幾十首里，反映男女情愛的仍然是大多數(shù)，江燕此時想唱的，當(dāng)然也是這個內(nèi)容。

“我先給你唱《滿天的花滿天的云》吧？”江燕問道。

“行，你唱啥我聽啥。”姚遠(yuǎn)笑瞇瞇地答道。

江燕唱道：

滿天的花喲滿天的云，

細(xì)籮籮淘沙半籮籮金。

妹繡菏包一針針，

針針都是想那心上人。

哥呀！

我前半晌繡，

我后半晌繡，

繡一對鴛鴦長相守。

沙濠濠的水呀流不住，

哥走天涯拉上妹妹的手。

江燕一曲唱完，姚遠(yuǎn)卻看著遠(yuǎn)方，一句話也沒說。江燕也沒等姚遠(yuǎn)的評價，又換了一首，繼續(xù)悠悠唱道：

櫻桃好吃樹難栽，

事情這好辦口難開。

油燈開花一點明，

小酒盅量米不嫌你窮。

鍋熬噌噌下上米，

不想呀旁人光想你。

山藥蛋開花下了窖，

因為呀想你睡不著覺。

谷子地里種糧不一般高，

人里頭挑人（哥哥呀）就數(shù)你好。

姚遠(yuǎn)聽完這曲，“撲哧”一聲樂了，說道：“陜北人可真直白，難怪你。。。。。”

江燕沒等姚遠(yuǎn)說完，右手輕輕掐了一下姚遠(yuǎn)的腰，嗔道：“不許笑話我，要不我就不唱了。”

“別，別，你繼續(xù)唱，好聽。”姚遠(yuǎn)哄著江燕。

江燕遂又開始唱新的：

半碗黑豆半碗米，端起飯碗想起你。

想你想你真想你，三天沒吃半碗米。

想你想的灰塌塌，人家說我害娃娃。

我有心喝洋煙死了罷，知心的人兒撂不下。

白天想你飯不吃，黑夜想你枕頭濕。

白天想你紉不上針，黑夜想你吹不熄燈。

前半夜想你不吹燈，后半夜想你翻不轉(zhuǎn)身。

想你想成病人人，抽簽打卦問神神。

人家成雙我成單，好象孤雁落水灘。

姚遠(yuǎn)聽完沒敢再笑，卻逗江燕道：“有那么可憐嗎？”

江燕沒理姚遠(yuǎn)，又換了一個段子：

百靈子雀兒百靈子窩，妹知道哥哥你沒老婆。

羊皮煙袋打火鐮，沒婆姨的哥哥真可憐。

咱二人交上沒幾天，你偷走了妹妹的心和肝。

你給妹子買上一支針，錢多錢少是你的個心。

你不嫌臊來我不嫌羞，咱二人沙灣里手拉手。

咱二人天生一對對，你掏出良心來愛妹妹。

姚遠(yuǎn)從沒有聽到過這種風(fēng)格的信天游，跟收音機(jī)里播的什么《山丹丹開花紅艷艷》和《咱們的領(lǐng)袖XXX》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不禁感慨道：“原來這才是信天游啊，以前我還以為都是革命歌曲呢，老說鄧麗君的歌曲是靡靡之音，跟咱這信天游比比，《我只在乎你》那些算個狗屁啊。”

江燕也笑了，說道：“信天游本來就都是情歌，革命歌曲都是后來才編的。還想聽不？”

“聽，當(dāng)然聽。有沒有唱分別的？”姚遠(yuǎn)連忙答道。

江燕想了想，遂又開口唱道：

人憑衣衫馬憑鞍，婆姨憑得男子漢。

白布衫衫黑褂褂，跟上哥哥尋下家。

白布衫衫拉得寬，穿上漂亮心喜歡。

白布衫衫四頁頁裁，越說越熱離不開。

抓住胳膊拉住手，搬轉(zhuǎn)肩膀親上個口。

鐮刀彎彎種紅豆，哥是妹妹的連心肉。

對面山上一道彎，知心話兒沒拉完。

一把拽住你的手，說不下日子不讓你走。

“真絕了，你說這些詞兒，陜北的老鄉(xiāng)們是咋編出來的？活活能把柳三變（柳永）氣死，明明是分別，卻不讓人感覺那么消沉，再念念柳永的《少年游》：‘參差煙樹灞陵橋，風(fēng)物盡前朝。衰楊古柳，幾經(jīng)攀折，憔悴楚宮腰。夕陽閑淡秋光老，離思滿蘅皋。一曲陽關(guān)，斷腸聲盡，獨自憑蘭橈’，簡直是有點兒自哀自憐，自作自受嘛。”姚遠(yuǎn)越發(fā)感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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