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野女孩
淋浴室的水滴淅淅瀝瀝地落下,旋轉(zhuǎn)的玻璃隔窗彌漫著水霧。
熱水順著穆茗的臉頰滑落,在光潔如玉的肌膚上流轉(zhuǎn),晶瑩的水珠滑出曼妙的曲線。
脖頸處的血色曼珠沙華紅得耀眼。
“別看了?!?br/>
穆茗的聲音很輕,被流水的聲音淹沒。
“我就看了,嘻嘻?!?br/>
藜俏皮的聲音在契約空間中響起,不用想也知道她有多得意。
惡魔契約最讓穆茗抓狂的地方就在這里,他對藜來說毫無**。
耳朵下方亮起銀色的龍紋,阿銀的甜美童音聽起來很是悅耳。
“主人,你下面怎么和我不一樣,有毛?!?br/>
她眨巴著眼睛,那天真好奇的樣子,恨不得拿一個放大鏡仔細(xì)觀摩一番。
“小孩子別看!”
穆茗壓低了聲音咕噥著,漲紅了臉,趕緊拿出浴袍系在腰上。
“哈哈哈哈哈哈”
藜放肆地大笑起來。
本來有潔癖,洗澡會很磨嘰的他加快了動作。
穿著浴袍出來的時候,泡沫還未能洗干凈,皮膚有些滑膩。
穆紫薰有些艷羨地摸了摸他的胳膊,嘴里還不停地贊嘆著“皮膚怎么這么好?!?br/>
穆茗沒搭理她,只是用吹風(fēng)機(jī)吹著濕漉漉的頭發(fā)。
“你背后的傷,是怎么回事?”
阮伊兒注意到了,穆茗原本光潔如玉的背上有兩道疤,像是把原本留在上面的某種東西割去了一樣。
“咦?真的有唉,這怎么回事?”
穆紫薰摸了摸他背后,雖然肌膚依然光滑細(xì)膩,但是隱約可以感覺到那里的骨骼有些異樣,就像是被刀削過一部分……
“不知道,我只記得小時候,院長撿到我的時候,就說我背后全部是血?!?br/>
“他說我應(yīng)該是被山上的魔物襲擊了,但是我完全沒有印象?!?br/>
穆茗輕輕搖了搖頭。
“有沒有什么后遺癥?。课颐魈熳尷蠇尳o你檢查下吧。”
穆紫薰摸著他背后的疤痕,有些心疼地道。
“沒事的?!?br/>
其實穆茗也覺得很奇怪的,以前他的背后也留下過很多傷。
特別是有一次獵殺魔物的時候,被其他想要獨吞戰(zhàn)利品的獵魔人偷襲,整個背部幾乎都被切開了,傷口深可見骨。
但是在他那不合常理的自愈能力下,連一絲創(chuàng)傷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唯獨那兩道從小就一直跟著他的疤,從未消失過。
“我們柜子里,有沒有適合他的衣服?”
阮伊兒打開衣柜,將各種絲襪和內(nèi)衣扔到了床上。
蕾絲的、半透明的,粉色的、黑色的,應(yīng)有盡有。
“之前只有我們住這里的,肯定沒有啊,明天我讓仆人送一些男裝過來放在這兒,以后茗子要留這兒過夜就可以換了?!?br/>
穆紫薰伸出手放在了穆茗的頭上,然后比了比自己的身高。
“14歲175,還行,多吃點沒準(zhǔn)可以長得比姐姐高?!?br/>
“雪糕,你172,身材也和他差不多,你找一套自己的衣服給他。我182,衣服稍微大了點?!?br/>
“好?!?br/>
阮伊兒找了一套印著胖丁圖案的秋衣和秋褲遞給了穆茗。
“喏~將就下吧?!?br/>
純白的衣物上點綴著粉色的胖丁,少女心滿滿。
穆茗接過衣服看了看,摸了摸頭,有些難為情地道“有沒有藍(lán)色的?”
“我找找看?!?br/>
阮伊兒見他不喜歡,便又鉆進(jìn)了衣柜,各種顏色的胸罩和內(nèi)褲被拋了出來。
“找到了,這個怎么樣?”
她將一套點綴著波克比的白色,偏淺藍(lán)色的秋衣秋褲遞給了穆茗。
“可以。”
穆茗接過衣服,不禁感嘆起來,伊兒是有多喜歡波克比啊。
換好睡衣之后,穆茗就坐在了床上,捧著一本《秘密花園》看了起來,伊兒貼在他身邊,陪他一起看著。
兩人翻書的速度,分外默契。
大小姐出浴的時候,穆茗還以為自己見到了美人魚。
不,用出浴的阿芙洛狄忒來形容或許更準(zhǔn)確一些,性與愛欲的女神……
總之,穆茗不敢去看她。
穆紫薰微微笑著,很是老實地?fù)Q好了睡衣。
穿得很薄,但裹得很嚴(yán)實,不該露的絕對沒有露。
伊兒洗澡是最慢的一個,等她出浴,吹頭發(fā)的時候,穆茗已經(jīng)把書翻了數(shù)十頁。
換上粉色的波克比睡衣,伊兒擠到了被子里。
大小姐和伊兒一左一右,穆茗被夾在了中間。
關(guān)燈后,三人擠進(jìn)了被子里。
為了防止自己的腳凍到穆茗,伊兒還特意穿了棉襪。
穆紫薰抱得很緊,恨不得把他揉進(jìn)身體里,她的雙臂和胸脯的溫度,穆茗也算是很熟悉了。
對伊兒來說,被窩里有三個人的溫度,自然是很暖和的,至少比她一個人睡覺溫暖。
“茗,唱歌?!?br/>
溫軟的呼吸柔柔地吹拂著穆茗的耳畔,像春日里拂過楊柳的微風(fēng)。
阮伊兒的腳勾在了穆茗腰上,他身體另一側(cè)又被大小姐霸占著,幾乎動彈不得。
“讓紫薰姐唱歌吧?!?br/>
穆茗準(zhǔn)備伸出手捏捏穆紫薰的臉,卻不曾想捏錯了地方。
“嗯?”
穆茗意識到了不對勁,立馬將手縮回。
“唔~”
穆紫薰羞紅了臉,藏在被子里的手就是一巴掌。
“你打我干嘛?”
阮伊兒蹙了蹙眉,將冷冰冰的手掌伸到了穆紫薰衣服里,作為報復(fù)。
穆紫薰哆嗦著,對著她屁股一記鐵砂掌。
阮伊兒怒了,伸出修長的腿,腳趾分開,狠狠一擰。
“嘶啊~伊兒,你夾到我了!”
穆茗疼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摸摸~”
她忍不住笑了笑。
“別鬧了,明天還要上課呢?!?br/>
穆茗小聲抱怨了一句,兩個姐姐立刻安分了下來。
“那,你還要聽我唱歌嗎?”
穆紫薰問道。
“想啊?!?br/>
穆茗搖晃著她的胳膊,像是年幼不懂事的弟弟向照顧自己的大姐姐撒嬌。
“好好好,唱歌給我家茗子聽?!?br/>
大小姐寵溺地笑著,對弟弟百依百順。
“春風(fēng),揚起你我的離別……”
穆紫薰一向不覺得自己是個好脾氣的人,但一面對穆茗,就溫柔得不成樣子。
她用自己最溫柔最動聽的聲音唱著。
那是過去很多年后,依然能驚艷穆茗的溫柔,能讓他在每一個失眠的夜里想起這歌聲。
他有時候會做噩夢,夢見這個聲音離開了,然后從夢中驚醒。
夢醒了,發(fā)現(xiàn)她就在枕邊,于是悲欣交加,抱著她失聲痛哭。
就像上一世,某個小孩子迷路了,最后被這個姐姐找到時,抱著她哭泣一樣。
即便那個時候的他,已經(jīng)到了哭鼻子會被女兒笑話的年紀(jì)。
但是這個姐姐依然會溫柔地笑著,一邊唱歌,一邊輕輕摸著他的頭發(fā),眼里滿是寵溺。
每個男人的心里都藏著一個小孩,不管他到了什么年紀(jì)。
后來有一天,穆茗走了很遠(yuǎn)的路,終于成為了一個男人。
他經(jīng)歷了千難萬險,站在了這個世界之巔,世人奉他為神明。
可他的內(nèi)心深處,依然還留著一個孤單小孩子的位置。
這份脆弱,由穆紫薰、藜、阮伊兒一同守護(hù)著,就像他也守護(hù)著她們的脆弱一樣。
“夏雨,打濕孤單的屋檐。秋夜,飄落思念的紅葉。冬雪,轉(zhuǎn)眼又是一年?!?br/>
穆紫薰把每一個音節(jié)都在心里排練了無數(shù)次。
一首歌有那么多句歌詞,其實字字句句都是“我愛你”。
“啊~在想你的三百六十五天。聽,你我最愛的那首歌。淚,總是一不小心翻涌微笑的臉,突然我感覺,你沒走遠(yuǎn)~”
“懷里,有你緊擁的溫度。眼里,有你微笑和痛苦。心里有你說過的故事。夢里,你在回家的路……”
穆茗和阮伊兒很配合地鼓了掌。
“歌唱完了,雪糕,該你了?!?br/>
穆紫薰推了推阮伊兒的胳膊。
“好。”
阮伊兒潤了潤嗓子,輕輕地哼唱著楊千嬅的《野孩子》。
“承受太高傲的罪名,擠得進(jìn)你臂彎,如情懷漸冷未算孤苦也伶仃?!?br/>
“明知愛這種男孩子,也許只能如此,但我會成為你最牽掛的一個女子?!?br/>
“朝朝暮暮讓你猜想如何馴服我,若果親手抱住,或者不必如此?!?br/>
“許多旁人說我不太明了男孩子,不受命令就是一種最壞名字。”
“笑我這個毫無辦法管束的野孩子,連沒有幸福都不介意……”
穆紫薰和穆茗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倒不是說她的歌喉不夠動聽也不是她的粵語不夠標(biāo)準(zhǔn)。
“伊兒,你喜歡這么傷感的歌啊?!?br/>
穆茗問道。
“嗯,因為我是野孩子嘛。”
阮伊兒淺淺笑著。
“講個笑話給你聽?!?br/>
“嗯,你說?!?br/>
“之前也有個人說我是野孩子,她剛剛唱歌給我聽了?!?br/>
“行了,你有完沒完?。俊?br/>
穆紫薰笑罵道,輕輕錘了捶他的胳膊。
伊兒突然笑得特別開心。
“我們兩個野孩子在一起抱團(tuán)取暖,成為了彼此的家人,就不是沒人要的野孩子了。”
穆茗繼續(xù)安慰道“伊兒,以后不要那么悲傷了,如果忍不住,就分給我一半吧?!?br/>
“好?!?br/>
伊兒展顏一笑,將腿纏在了他腰上。
“我們歌都唱完了,你給姐姐講下睡前故事唄?!?br/>
穆紫薰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穆茗的鼻子。
“好吧,講些開心點的故事。”
穆茗仔細(xì)思索起來,沉默了很久也沒說話。
“怎么了?”
“我再想想……”
穆茗突然發(fā)現(xiàn),他開心的經(jīng)歷少得可憐。
在他最孤獨的時候,藜醒來了,整天嚷嚷著“人類,快給本公主去做好吃的!”
雖然傲嬌得不行,還有點調(diào)皮,但就是覺得她好可愛,這是一件特別開心的事。
在山里修行的時候,引來了一只吃貨蘿莉龍,這是第二件開心的事。
他至今都忘不了那個小蘿莉搖著尾巴,眼淚汪汪地看著他烤雞的樣子。
“我人生中最開心的經(jīng)歷,是來到這里,有了一個家?!?br/>
穆茗說著,這應(yīng)該是他生命中最開心的三件事了。
他話音剛落,穆紫薰和阮伊兒就笑了起來,三人緊緊抱成了一團(tuán)。
大小姐和伊兒的腳丫在他身上四處蹂躪,軟軟的,并不讓人討厭。
“啊!”
伊兒捂著肚子,低聲呻吟著。
“怎么了?”
穆茗趕緊打開燈。
“就是不長記性唄,來例假了還吃冰的和辣的,管不住嘴,這都第幾次了?”
穆紫薰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
“你幫她按摩一下,我去給她煮紅糖水?!?br/>
大小姐罵罵咧咧地,像是教訓(xùn)著不懂事的女兒。
阮伊兒蜷縮在床上,捂著肚子翻來覆去,冰藍(lán)色的長發(fā)披散著,像盛開的鳶尾。
“我給你揉一下?!?br/>
穆茗把手貼在阮伊兒的小腹上,輕輕揉捏了起來,沒有贅肉,但摸起來很軟很舒服,就像是摸著布偶貓軟軟的肚子。
他也不知道這樣會不會有效果,但是布偶貓一般都會喜歡被摸肚子的吧?
伊兒在他看來,有時候就像一只看似高冷,其實黏人的布偶貓。
穆茗的手掌很暖和,拜大小姐所賜。
伊兒靠在穆茗身上低聲呻吟著,倒也不喊疼。
小臉哭唧唧地,但沒有眼淚。
“我猜你以后還是管不住嘴?!?br/>
穆茗一邊給她按摩,一邊打趣道。
“不愧是世界上的另一個我,這么懂我啊……”
伊兒的臉頰上突然綻放出一抹有些凄婉的笑容,小腹一陣發(fā)顫。
的確,若是這么容易改變,她就不是阮伊兒了。
過去很多年后,穆茗的女兒有了三個媽媽。
在穆茗女兒的眼里,媽媽是個憨批,做飯?zhí)貏e難吃,打游戲菜得要死,她都不想帶媽媽玩。
媽媽確實長得很好看,有公主的樣子,但幼稚得不得了,跟小女孩一樣。
她都不知道爸爸為什么會看上媽媽。
不茍言笑的小媽媽非常喜歡看書,也喜歡聽她彈鋼琴。
她常常聽小媽媽說“我很喜歡聽你爸爸彈鋼琴,但他后來很少彈了?!?br/>
那個笑容總是特別美,又略顯遺憾。
小媽媽在她的認(rèn)知里,是個看似冷傲,其實心地善良的人。
大媽媽看似熱情似火,對家人無微不至,但對外人十分冷血。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爸爸搬離了豪華的莊園,和媽媽還有小媽媽住在一個房子里。
她總覺得爸爸是在躲著大媽媽。
但她特別喜歡大媽媽,因為大媽媽會給她用不完的零花錢,會給她買漂亮的裙子,買好玩的玩具,買好吃的零食。
總之,她想要什么,大媽媽就給她買什么。
大媽媽唯一一個不好的地方就是喜歡吃爸爸,這個是媽媽告訴她的。
大媽媽經(jīng)常去她家蹭飯,她就會很好奇地問“為什么大媽媽老來我們家蹭飯呀?”
大媽媽總是笑著說“大媽媽家買不起米了?!?br/>
媽媽會告訴她“因為你爸爸做的飯?zhí)贸粤搜健!?br/>
性格高冷的小媽媽總是會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因為你爸爸太好吃了?!?br/>
大媽媽每次來,都像是生了一場大病,總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拉著爸爸的手跑到樓上的房間,直到天黑了才從房間出來。
她問媽媽,媽媽總是不告訴她,只是對她說“你長大了就知道了?!?br/>
她問小媽媽,小媽媽思考一番后,就會很認(rèn)真地告訴她“她在吃你爸爸?!?br/>
是的,穆茗搬出去住的原因,就是因為不想被穆紫薰吃。
后來穆紫薰每次去她家的時候,她就會一臉開心地道“大媽媽,你又來吃我爸爸了?”
穆紫薰總是會尷尬地笑笑。
伊兒則若無其事地坐在沙發(fā)上看書。
是的,她天性清冷,寡言少語,但也有調(diào)皮任性的一面。
比如她總是管不住嘴,來例假了也要吃麻辣火鍋和冰淇淋。
比如在穆茗因為狩魔任務(wù)外出,長期不歸家時,她常常一個人跑去中央廣場玩射擊游戲。
其他女孩子都有人陪,只有她是一個人,費力地拉動槍栓,一次又一次朝著黃皮耗子射擊。
當(dāng)穆茗回家了,她也從來不說有多想他,只是默默牽著他的手,將頭倚在他的肩上。
她是個野孩子,只屬于他一個人的野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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