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清算者
    繁星點點,明鏡高懸。
    繁華的巴黎中心,一間古色古香的酒吧隱沒于鬧市之中,在霓虹燈閃爍的城市里,如靜雅端莊的處子。
    白發(fā)稀疏的老酒保帶著老花鏡,昏黃的眼珠渾濁又不失銳利。
    他戴著白手套,自顧自地擦拭著一把錚亮的左輪手槍,鍍了銀的子彈散落在桌上。
    古董一般的留聲機放著艾迪特皮雅芙的《玫瑰人生》。
    坐在他對面的男子帶著牛仔帽,胡子拉碴的臉上坑坑洼洼,皮膚像是被蠻力撕掉過。
    “今年的客人,貌似有點多啊?!彼铝丝跓熑Γ皇帜笾虐颓Ю镞_的雪茄,關掉了留聲機,換了一首蘇聯(lián)老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酒保沒理會他,依然自顧自地擦拭著手槍。黑洞洞的槍口仿佛冒著寒光,讓人神經崩起。
    窗外驚雷炸響,淅淅瀝瀝的雨水順著玻璃窗歪歪扭扭地滑落。
    酒吧里的燈光昏暗,氣氛冷清,不像是年輕人該來的地方,適合年紀和這酒吧相仿的人。
    嘎吱~一陣讓耳膜極度不適的聲音響起,酒吧大門突然打開,一名披著白色斗篷的牧師走了進來,白色的領口點綴著金絲,凸顯出一絲貴氣,脖子上掛著一個十字架吊墜。
    牧師摘下兜帽,白發(fā)勝雪,微茫蒼白的臉搖曳在燈影里,耳朵下方,白皙的脖頸處有一片玫紅色的印記,勾勒出一朵惟妙惟肖的曼珠沙華。
    “這里不是未成年人該來的地方。”老酒保頭也不抬地道。
    “嗯,這里確實不是人該來的地方。”牧師說著一口流利的古典英語,極具韻律美。
    酒保的手略微頓了頓,依然沒有說話。
    “嘿,你知道法國人不愛說英文的?!贝髦W忻钡哪凶又v著一口流利的法語,字正腔圓。
    “可你是個蘇聯(lián)人?!蹦翈煹穆曇艉苁堑?,聽起來就像冰冷的電子合成聲。
    牛仔帽男子捏著古巴雪茄的手指僵了僵,眼神變得冷冽起來,因為他說的是蘇聯(lián)。
    牧師徑直走到吧臺,自顧自地環(huán)顧了一圈,盯著一副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畫像看了許久,然后關掉了留聲機。
    他給自己調了一杯酒,手法不輸給專業(yè)的調酒師。
    氣氛變得沉悶起來,只能聽見酒漿在杯子里嘩嘩的聲音。
    “韋恩在哪里?”牧師看著窗外,碧藍色的澄澈眼眸似月光下的湖泊。酒漿在杯中晃蕩著,浮現出鍍銀子彈的寒光。
    明明看起來是稚氣未脫的少年,卻散發(fā)著若有若無的危險氣息。
    “韋恩?是你家大人嗎?”牛仔帽男子笑容和煦,像是在看待自己家后輩。
    “謝爾蓋·伊爾諾維奇·伊萬諾夫上校,換了臉以后,你笑起來就格外不自然呢?!蹦翈熤皇羌毤氂^察著杯中的酒漿,卻絲毫沒有飲酒的興致。
    牛仔帽男子的笑容頓時僵住了,這個名字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說起了,至于有多少年,他自己都快要忘了。
    “你到底是?”
    他話音未落,老酒保就已經打開了保險。
    “砰!”
    吧臺上的酒瓶被打碎成了玻璃渣。酒漿順著吧臺流了下來,而牧師早已不見蹤影。
    一只白皙纖細的手扼在了酒保的脖子上,將他提起。謝爾蓋被這鬼魅般的速度嚇得從沙發(fā)上站起身,眼神變得陰翳起來。
    “韋恩在哪里?”依然是那么冰冷的聲音,不帶絲毫情感。
    酒保額頭青筋暴起,血絲從脖頸處不斷蔓延,少年能感受到他的脖頸開始膨脹,粗大了一圈,萎縮的肌肉變得結實而緊致,酒保昏黃的眼珠向外凸出并泛起血色。
    “咔嚓!”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酒保身上的異變戛然而止,掙扎的雙腿無力地垂下。
    牧師隨手將他的尸體扔到了一旁。
    “謝爾蓋上校,我的耐心很有限。”
    “作為一名神職人員,你這樣做可是會受到上帝的懲罰的?!?br/>
    “信奉上帝的人,大多一手捧著圣經,一手提著屠刀?!蹦翈熭p輕道。
    謝爾蓋輕蔑地大笑起來,身體開始膨脹,皮膚變成了青灰色,骨骼開始扭曲變形,一改往日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
    不僅年輕了許多,就連肌肉都呈現爆炸般地增長。
    雙目變成了血色,細長的獠牙從上顎暴露出來。
    嗜血、暴躁、狂熱、饑餓……種種情緒侵蝕著謝爾蓋的神經。
    它尖叫著,嘶吼著,像是失控了的野獸一般朝著牧師奔去,勢必要將他撕碎。
    “總算是變身完了……”牧師藏匿在斗篷下的手露了出來,反握著刀柄。
    拇指推開刀鐔,熟練無比的厘口之切,冷冽的寒光噴薄而出。
    刀刃沾之即走,泛黑的血液如潑墨一般飛濺。
    “嗷嗷!”謝爾蓋,不!應該說是怪物哀嚎著,整個右臂幾乎都被切開。
    “怎么可能?他的速度怎么可能會這么快?”接受了“永生”儀式后,他的力量,速度,身體強度已經達到了超越人類認知的水平。
    人類在他看來,是那么低等,那么孱弱的物種,可身體上傳來的巨痛卻在切割著他的神經。
    牧師輕描淡寫地揮舞著手中的刀刃,紛亂的劍影之中,道道血痕劃破了怪物的軀體。
    謝爾蓋完全無法捕捉到他的動作,即便是在吸血鬼的眼睛和反射弧的加持之下,依然做不到。
    牧師無比熟練地挑斷了它的腳筋和肌腱,像庖丁解牛一般,他似乎對這類怪物的各個弱點都了如指掌。
    這樣看來,他更像是屠夫或者處刑者,和牧師完全不沾邊。
    “呃啊……”謝爾蓋所化的怪物無力地跪伏在了地上,它不斷慘叫著,血液從它身下流出,化成一片鮮紅圓潤的琥珀。
    “韋恩在哪里?”純白的刀刃輕輕點在了它的脊椎上。
    “我……我不知道!”
    刀刃深入了一寸,順著脊椎往下滑動,鮮血頓時如泉水般噴涌而出。這活了不知道多久的怪物,不知道吸食了多少人的血液。
    “求你,放過我!我真的不知道!”謝爾蓋恢復了些許理智,聲音嘶啞地喊道。
    “浪費時間。”牧師拔出一把銀色的左輪。
    “砰砰砰砰!”連續(xù)四聲槍響,洞穿了這只吸血鬼的手腕和腳踝。
    鍍銀的子彈讓它痛苦無比,傷口處甚至開始灼燒起來。
    “我……真的……不知道!”
    “謝爾蓋上校,哦不!現在該稱呼你為子爵了,你這張臉著實不太符合我的審美?!蹦翈熞荒_踩在它的脖頸上,俯下身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掌,捏住了它的下巴。
    “別……我說!我告訴你,我什么都告訴你……呃啊啊啊啊!”
    那張原本被毀過一次,通過植皮手術修復的臉,再一次變得鮮血淋漓。
    “它在玫瑰天堂!!呃啊!”謝爾蓋哭喊著,眼眶中滲出血珠。
    “這樣就好看多了?!?br/>
    牧師神色漠然地將撕下的整張臉皮扔掉,轉過身頭也不回地給這只吸血鬼補了一槍,酒吧再次陷入安靜,只能聽見牧師的腳步聲。
    他走到了那架老舊的留聲機面前,換了一張磁盤。
    舒緩溫柔的歌聲在夜間蕩漾開來,那是奧黛麗赫本在《蒂凡尼的早餐》里唱的《月亮河》。
    據說這首歌曾經被導演要求刪掉的,但遭到了奧黛麗·赫本的堅決反對。聽來好像還不錯,牧師似乎挺喜歡這個調調。
    雨下得更大了??耧L驟起,烏云滾滾。
    從謝爾蓋身上搜出鑰匙,用暴力將停在酒吧門口的一輛越野車車門撕開,牧師上了車。
    一路上風馳電掣,引擎聲轟鳴,沿途濺起巨大的水花,即便是最專業(yè)的賽車手看了也要驚掉下巴。
    在市區(qū)這樣開車無異于自殺。但是他游刃有余地避開了所有障礙,明明是穿行在鬧市里,卻跟游魚一般順暢。
    玫瑰天堂,這里是巴黎相當有名的一家賭場。
    賭場內可以用金碧輝煌來形容。金發(fā)碧眼的高大男性西裝革履,俊朗不凡。
    身著晚禮服的女性或知性優(yōu)雅,或性感嫵媚。
    鶯鶯燕燕的聲音和曖昧的音樂混雜在一起。
    韋恩在一個包廂中晃蕩著高腳杯,一臉地迷醉。
    “啊~妙齡女子的鮮血,還有什么比這個更可口呢?”
    “先生,您不能進去?!遍T口的兩名服務生面帶微笑地伸出手攔下了牧師,深邃的眼眸里泛起一絲酒紅,過于尖銳的虎牙更像是刀刃般的利器。
    牧師揮起手刀擊中了其中一只吸血鬼的咽喉,抬起腿側踢擊中另一只的下巴,將他的下顎徹底粉碎。
    “啊!”錐心的疼痛幾乎快讓它意識崩潰,它跪在了地上,捂著血肉模糊的下巴凄厲地哀嚎著。
    “砰!”
    包廂門被一腳粗暴地踹開,韋恩剛推開懷中的粉紅女郎,一發(fā)灌入了魔力的純銀子彈就貫穿了他的眉心。
    韋恩應聲倒地,眼睛瞪得老大。
    “啊啊啊!”韋恩的血迸射在女子的臉上,嚇得她當場失禁。
    一個接近吸血鬼而渴望青春永駐的bitch而已,他不想浪費子彈。
    魔眼開啟,房間內的圖像變得色彩斑斕起來,一團紅光分外顯眼。牧師掀開一張古董畫,一個鑲嵌在墻體中的隱秘保險柜便暴露出來。
    那纖細柔美如女子的白皙手腕和薄薄的刀刃完全違背常理,很是干脆利落地將墻壁連帶著高強度合金的保險柜切開。
    取出一個黑色的密碼箱以后,牧師離開了裝潢奢華的房間,絲毫不脫離帶水。
    出門的那一刻,順手給那只跪在地上求饒的吸血鬼補了一槍。
    在惡魔的感官之下,所有的生物都暴露在他的視覺之中,即便是能自如控制體溫的吸血鬼也將無所遁形。
    是人類還是吸血鬼,一目了然。
    “死吧……雜碎……”
    牧師低語著,更換了彈巢,轉動著手槍,銀色的重型左輪咆哮著,傾瀉出銀色的彈幕。
    槍槍命中,彈無虛發(fā)。不斷有吸血鬼身上綻放出嫣紅的花朵。
    人群開始紛亂地逃竄起來,平時里衣冠楚楚,溫文爾雅的俊男美女們,紛紛卸下了偽裝,對牧師露出了獠牙。
    收好槍,從腰間拔出清冷的刀刃,接下來就是清算的時刻了。
    銀色的刀刃輕揮曼舞,毫無阻礙地將這群新晉的吸血鬼斬斷。
    刀刃肆意揮灑,沾血為畫。嫣紅的血花如潑墨一般洋洋灑灑地落下。
    夜,被染成了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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